越过大冰山,童年 “五七干校” 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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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
童年的大冰山
 
那夜,在论坛上看见网友们为国内初中教材改编草案,将 “文革” 去除一节,争论不已。彼时,屋外也正如天气预测的一样,纷纷扬扬下起了连天冰雨大雪。
 
我们这里是深处北国地带,冬长夏短,冰雪扬名。我呢,倒不觉得此地寒冷,还非常喜爱这白雪纷飞呐。否则的话,早就离开了。
 
可是不知何如,前夜的飞雪,却让呆在屋内的人,都有一种寒彻彻之感!
 
或许,就带着一点忧戚进入了梦境。
 
梦中,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坐在辆大卡车上,是蜷坐在别人脚下。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里,有很多的害怕。那辆车,轮子上全副披挂着铁链,正在那样缓慢的,攀越着一座大冰山。她努力想抬高点,才能透过陌生人手臂的缝隙,看一下窗外的天。恰好,陌生人抬抬手,打个呵欠。小女孩乘势换个坐姿,一下就看见了外面的冰封山巅。女孩心中有很多爸爸从孩提就教的诗,她喃喃地默着:已是悬崖百丈冰;高天滚滚寒流急。
 
清晨起来,站在窗前。这夜晚下了好多好多的雪,已将户外堆得连山高。
 
回味起了那个有些忧郁的梦。
 
尘封的记忆,说它盖着“伤痕”,说它历过 “浩劫” 也好,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过去最好。改删什么教材啊,何苦再去挑动!
 
回到那个梦境,似乎倒真是有一些相同经历:也许,那个大冰山,就是我们开始越过 “劫难” 的一个分界线吧!
 
那一年,是 “文革” 中期, “五七干校” 启动的一年。这之前的事,是欲说还罢。。。
 
尽管我们家只有两个年幼的女孩子,我妈妈还是不得不去 “干校”。母亲是反映过这个情况,但回答:“你退职可以不去”。那时的我妈妈,刚刚从全身重伤中站了起来。旧社会的受苦人,尽管那么坚强,那么热爱新社会,无奈父亲背负  "反动" 家庭的原罪,不负丈夫的妈妈,还有几条命可以失去?
 
我们姊妹战战兢兢去送别妈妈。梦中的孩子,大哭着跟着 “干校” 大队的卡车跑啊,跑。。。
 
害怕再一次和母亲永别。。。
 
世事的发展,还不是儿童,甚至成年人能理解的。
 
岂知我妈妈去了“干校”,却似乎走到了新天地。她从 “市教育局” 归队,回到了 “成都市委” 老领导,老同志温暖的怀抱里。在这个大集体里,大家互相照顾,温和 “斗私批修”,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残酷斗争。
 
十个月之后,不到一年,他们的领导,将连部第一个探亲名额,照顾给了我妈:让她回来看望她的孩子。那时,我听见我妈和我姐讲,她想把在农场中的父亲,接到 “五七干校”,一家人能在那里安家落户就好了。
 
“五七干校” 真成了干部的保护地!
 
三周的假期结束前,我妈妈到市委干部 “留守处”(就在春熙路 “铜人像” 旁边),要求带着她的小女儿同回西昌 “五七干校”。
 
走的那天,真是高兴,那是跟着母亲一道啊。只是,又抱着姐姐痛哭。
 
我们上了一辆大卡车,在路上行驶了两天。一路上越来越冷!我们坐在卡车上,妈妈看见女儿冻得直打哆嗦,就去求前面司机台的人,可否让小孩进去暖和一下。他们同意了,于是,小女孩就塞在大人的脚下,几乎不见天日。不过,无论如何,她并不觉得委屈,因为,是跟妈在一起。
 
这一程,最惊险的就是翻越 “泥巴山”。从细缝车窗里,看见了一条条的大冰柱;还有雪松漫山遍野;卡车戴着铁链,艰难地在山路上爬行;那种阵势,叫举世无双。
 
过了雾霭沉沉的泥巴大冰山,大人让我回到了卡车后面。略记得,天气突然大变样。到处都是清澈的流水,金黄的原野,明朗的天空,多么的空明。
 
在干校里,白天,温暖的太阳下,我跟着妈妈一起参加劳动。收工后,大家都到粮仓,找到自己的碗筷。食堂就在粮仓内,伙食团把饭菜做好了。热腾腾的,豆腐,白菜,回锅肉,炊事员一瓢一瓢给排队的干部们舀在碗里,大家高高兴兴的吃饭。晚上,往往都是,风清月明。有一次妈妈带我去到老乡的家里,送给他们钱物。有的时候,周末,连队里要开晚会。那一次,退役下来的市歌舞团黄阿姨,给我排了几个舞蹈,其中一个是 “蝶恋花”。座中,有市委书记,有秘书长等等。其实,最先,很多人还是一个院子的邻居。只是,几年的光阴,也物是人非了。比如,市委书记,他的妻子,已经死于了非命。
 
那时,“五七干校”,真是一个世外桃源。多少年来,我妈妈都在说,“五七干校” 保护了我们,让干部免遭了更多厄运。只是,我爸爸那时还在遥远的山区里,期盼着春天。
 
半年之后,母亲在成都市 “五七干校” 里,第一个被分配回了成都。当时有两个选择,她坚决不再接受其中之一,教育战线的工作。因为:心寒和害怕!
 
童年的事,很想忘却。当 “教材人” 试图抹掉时,记忆却在梦里重回。
往事并不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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