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亲的童年
我的父亲在八岁时, 奶奶在生第四个孩子时, 难产死了。说是那时正是收小麦的季节,因为是生第四个, 大家都没有重视, 不知当时有没有接生婆在身边, 反正我爷还在地里劳动。可怜的奶奶就那么快的离开了。留下一个儿子, 两个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不多久,我爷就把三岁的小女儿送别人家了。收养我小姑的人家,开始还喜欢她,后来养母接连生了几个孩子,我小姑的境遇就开始恶化了。她不但要帮忙照看弟妹,还要经常进山放羊,或是给牛割草,稍不如意就打骂出手。据我姑自己讲,她经常边哭边做活,漂亮的小姑老早就把眼睛哭到接近瞎,视力很差。她结婚后,就很快和亲娘家,我家联系又走动上了。
现在的农村人找活挣钱,往城里跑,但过去人们总是进山,进山砍柴,进山挖中药,砍柳条編篮子背篓,没有粮食也进山,山里有大片的野地,有没有人收割的庄稼,有各种果树。说是那时人口稀少,山里人的生活富裕好客,对进山来讨生活的人很友好,借宿,吃顿饭没有问题,在我附近村庄的年轻人后来也经常进山割野韭菜等等。
话说我爷,他经常带着我父亲和我大姑出去做木工活,不光奔走于附近的村庄,很多时间带着两个孩子进山找活,一去就是一两个月。据说有年大年三十,他把两个孩子留在山里临时的居住窑洞,没留任何吃的,他自己跑到另外一个山头去和一个朋友闲谝。父亲说他和大姑很饿,外面又黑又冷,他就和大姑依偎在锅灶前,烧点柴取暖。没娘的孩子是一根草,再穷的家庭,有妈妈在绝不会有那样的情况,说我爷大年初一,空手回到窑洞,还对他们大发脾气。
据我父亲的说法,尽管没有娘,因为我爷的木匠手艺,爷挣的钱足够养家糊口,用挣的钱买衣服,鞋子的话是没有问题的,但我爷后来吸上的鸦片,这在那时很普遍, 尤其没有内人约束,烟瘾很大,挣的钱就换成大烟了。父亲说有年他已经十五六岁了,眼看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的食物,我爷烟瘾犯了,就逼他去卖粮,他不去,爷爷一个耳光上去,打的他耳鸣了几天。父亲说他没办法,只好半夜拉着仅有的几口袋粮食去几十里的地方去卖。这些非常残忍,凄凉的事,我父亲一直没给我说,直到几十年后,我父亲来我上海的家里,闲聊才说到的。因为在爷爷去世前,我一直觉得他父子关系很好的,父亲每次出门做活回来,总要到爷爷的房间聊天。
父亲在这样的环境成长,不仅学会了木匠的手艺,他性子不急不躁,做事认真,做的家具精致,在附近的十里八乡很受人欢迎的,他还学会了拉二胡,吹笛子,说是为了练二胡笛子,他大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因为那时还住老宅,院里有三户人家,人家经常抱怨嫌吵。后来的大队文工团演出,我父亲是乐队的成员。
父亲上过两年私塾,简单的看报纸打算盘都没有问题,我小学的珠算, 就是父亲给我辅导。
到父亲定婚时,他已成为一个一米八,有手艺,长相很标致的家里的掌门人。从此, 我爷就基本躺平, 除非农忙季节,他不再做任何劳动。
接着父亲买了新宅,这个新宅在我村子的最西面,像现在人把新宅买在郊区一样。新宅子的地形像个大三角形,北边是人工挖出来的墙,可能是过去村里的土坡,人们需要土就从那里取,久而久之就平整出一大片地。我家首先安置在最西边,北边的土墙有三四米高,是自然的围墙,。我父亲给南面盖了三间半房,隔出半间是用于出入门口过道,一个三间的大房间,一边盘个很大的炕,另一边安置家具,有很大的空间,是人们后来聚会的场所。同时在东面盖了三间了房,隔成两个房间, 一个是厨房, 一个是房间。当时给西边留出房基地, 在我四五岁时,给西面又盖了三间瓦房。
院子的北面是自然的高墙,我爷给那个围墙的上面种了一排很密集的月季,每年有月季花开几个月,我父亲从北面墙中,掏了四个窑洞,中间两个大的,地上面积有3米宽,4米长用于放各种杂物和储藏干柴火,两面各一个小窑洞,各有有两平方米的空间, 一个是猪窝, 一个是鸡窝。在后院的三分之一处, 做了分隔墙, 把前后院隔开了。我家的门前有非常宽阔的一片地, 于门口20 多米处, 栽了一个槐树,再南靠近路边, 有三十多平米的空地, 我父栽了有十来颗杨树。
再后来我家的新宅子东边陆续搬来了三家,大家的院子一样大,但越往东后面的自然墙矮了, 门前面的空地少了。
到我母亲嫁来时, 她已住上新院子新房, 那个家当时已是我村相当体面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