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杭州富阳的“警犬养老院”里,退役的警犬“公子”躺在地板上挂点滴。“公子”这个文雅的名字是民警老白给起的,公子今年12岁了,折算成人类的年龄,大约是80岁。年轻的时候,公子是警队的“功臣”,曾协助破案60余起,如今,它在老白自费创办的“警犬养老院”里安度晚年。
2004年,老白调到富阳高桥派出所当副所长,前后训练了20多条警犬。因为爱犬,老白辞去了副所长的职务,做起专职的警犬训导师。七、八年后,这一大群立过功勋的警犬都老了,面临无处养老的问题。部分爱狗的民警领养了几只,绝大部分都是没有人要的。老白实在放心不下它们,就自费创办了一个“警犬养老院”,他要让这些为社会做出过贡献的警犬有一个安度晚年的场所。
老白在检查公子的牙齿,公子进入老年,牙齿开始脱落。公子是一条德牧犬,从小就跟着老白,能与老白互通心意。老白说:“公子的一生中只认我是它的父母,我要照顾好它。”犬类从8岁开始变老,行动也会变得迟缓。
公子老了以后常常生病,需要挂点滴。“我们不需要像宠物店里那样,把狗狗四脚朝天捆住,就一个字——‘躺’,它就会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挂点滴,特别乖。等工作人员给它拔掉针头才会起来。如果是没有接受过训练的狗狗,它不管你是不是对它好,看见针头,咬你一口没商量。”老白说。
老白宠爱地拽着公子的耳朵,看它在打针很是心疼。警犬要训练和工作,得病的几率也比宠物犬高很多。比如搜救犬,因为要嗅辨各种气味,很容易造成肺部感染。
2015年冬天,公子得了甲状腺肿瘤,医院说治不好了,估计活不到过年,顺其自然吧。老白于心不忍,自学医术,居然把公子治好了。现在,简单的治疗,老白都是自己动手,但如果需要用到医疗器械,他会把狗送到杭州的宠物医院。
公子很聪明,在老白面前很温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又很威猛,它还会追踪痴呆的老人和走失的小孩。
公子有个好朋友叫星仔,也是今年12岁的退役警犬。它俩一公一母,一起长大、一起训练、一起退役、一起养老。但因为警犬要进行社会工作,所以它们不是夫妻,也没有生育的权利。每天早晨8点吃过早饭后,老白会带着公子和星仔到附近的村庄或者训练场内悠闲地散散步。它俩年轻力壮的时候,很难有这样慢悠悠跟着人的场景。那时候都是狗在前面跑,人在后面拉,一幅“狗遛人”的画面。公子和星仔呆在笼子里,眼巴巴地望着逗它们玩耍的老白。老白为每一只老警犬都建造了一个单独的隔间,为了避免具有领土主权意识的犬只之间互相争抢。
老白说:“狗狗和人一样,如果因为老了,就把它们关起来,仅仅每天喂点东西吃来维持着生命,它们会抑郁。‘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训导员不理我了?’那样做不人道。”
在日常训练警犬的过程中,老白特别注重一件事,就是要让狗狗愉悦、兴奋,这样工作效率会提高。老白说,狗分不清工作和游戏,工作就是玩,玩就是工作。如果狗5岁,那老白就要以8岁的心理年龄陪它训练。
养老院有一个训练场,但其实也是狗的游乐园。老白每天都会把老警犬们带出来玩一下。老白给公子抛个球,让它追回,像以前工作时一样,训练它坐、卧、列。虽然公子已经老得跑不动了,但老白还是要按照原来的训练程序对待它。
傍晚,公子要回养老院了。它自己“嘚嘚嘚”地跑到最前面,回过头来等着老白和养老院的“管家狗”小黑。小黑浑身漆黑,是老白捡回来的流浪犬,训练一段时间后,老白让它在养老院做起“管家”。
在训犬基地,老白与工作人员交流训狗经验:“刚开始训练的时候,要把警犬当孩子;在它们老了,身份发生转换,要把它们当兄长,照顾它们。狗狗不会讲话,所以要每天抚摸、观察它们,给它们治过两次病之后,它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你就是它的亲人。”
老白办公室的墙上贴着警犬训练时的标准动作照。跳轮胎、钻洞、爬坡、下坡、飞背、装死、绕腿、转周,老白用三四个月便可以使一只新警犬完成这些动作的训练。
老白说,建警犬养老院后,经济压力很重,但他不愿接受众筹、社会接济,自己有多大能力就负担多少条狗吧。养老院里原来有12条狗,去世4条,现在还剩下8条12岁的大狗。
养老院外不远处,是老白为退役警犬准备的墓地,这里安葬着4条功勋犬,包括老白非常疼爱的卡西。卡西在2016年执行G20巡逻任务时,因肠扭曲去世。每只功勋犬的墓前,都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刻着它们的名字、生卒日期以及获得的荣誉称号。
不久前,老白在网上看到一条新闻:南京一名消防战士退役以后想把一起参加过汶川大地震的退役搜救犬带回家养老。这让老白感慨万千,他说,这些立过卓越功勋的警犬对人类绝对忠诚,人类对它们也应该不离不弃。很幸运,有这么一群警犬遇到了老白;老白说自己也很幸福,人生有一群通人性的狗狗陪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