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现在记得都很清楚,我想俺家的赵儿求婚是12月7号。
周六12月8号一天,我去见了赵儿的父母。一个从来没被自己家闺女以男朋友身份领回来给看看的小伙子,一上门就开始和二老讨论研究婚事,估计没有人会选择难度系数这么高的动作。但我当时抱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就那么上了。除了泰然自若地迎着二老一脸惊叹号地对望了将近一分钟之外,基本上还算如履平地。不过现在想想是有点后怕的。
下午赵儿送我出门时才敢告诉我其实她一天紧张得满手都是汗。原本就以为是带我和她父母见见面认识一下,没想到我“叔叔阿姨好”地刚问候完,第一杯茶还没暖和过来胃呢,我张嘴就是准备五一结婚的事,吓得赵儿险些晕过去!不过,赵儿还是甜蜜地说,没想到从香港回来,我变成了一个淡定自在而又摄人心魄的成熟男人,让她觉得好骄傲!
我淡淡一笑说:“你知道么?有样东西女人身上没有男人有,是男人从小就有,而且随着男人年龄的增长,这个东西会越变越大。女人见了这个东西就会非常喜欢,而且会越来越喜欢!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么?”
赵儿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歪头眨眨眼睛看着我,充满疑惑的脸顿时变得红彤彤的。看着我意味深长的笑,插在我臂弯里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捏着我肉越收越紧。我咧嘴一笑,伸手扭了她一个酸鼻头说:“想什么哪小丫头!这个东西是男人味儿啊!”
小丫头“哈”地一声笑出来,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我怀里。我想了想,换了副心神问她:“我本来打算今天从你家出来找高寒喝酒去呢,结果打了两遍都说忙,再打就关机了。你和我说说,陈萱琳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赵儿进了路边一个咖啡馆坐下来,赵儿慢慢地道来陈萱琳搞的那摊猫腻。
原来那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还是老江专批给我的那张提款卡!按理说,我是公司的二老板,又是老江的小舅子,这种特别意义上的自家种树自家乘凉本就无可厚非,衣食住行全部花销在外开支必然大也是能让人理解的。关键就在于我在香港的可着劲儿凿钱,才两个月不到就在公司财务上凿出个大窟窿来!要知道,做我们这行的,一切case能运转起来全仗着公司里那块雷打不动的流动款,和客户打过来的预付金。而这预付金的多少,也是全凭面子的大小和交情的深浅来界定的。这是行业里不成文的规矩。但是一直以来,老江就有本事把这个规矩做到了让众客户舒心放心更加有信心,从而使我们在客户抢夺战当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没想到的是,这次让我这个米缸里的大米虫给吃出个大洞洞来!本来,每年的下半年在入冬的连环节日开始之前,也就一个国庆节是商家企业做促销和推广的重击点,总体上可以称为我们这个行业萧条的秋季,而且这半年来公司也没有狩猎到什么新的大饭票。所以相对来说,老江一边还要坚持自己一贯在商海的老字号规矩,一边还要或出自自愿或奉老婆之命时不时地查询远在香港的小舅子有没有穷困潦倒饿死他乡,时不时地让财务往卡上打钱。
我听到这里,想象着这半年来姐夫是怎么受着两头的挤兑而骑虎难下,从胃里一直到嗓子眼儿一股股的热潮往上涌,涌得我眼眶酸酸的。
陈萱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向江总开炮的。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陈萱琳实在是个为公司前途着想尽职尽忠的财务主任!她也帮江总指了两条路——一个就是这个恶人让新上任的项目经理高寒来作!现在经济也不见得景气,让高寒和所有新老客户照会一下,反正整体预算和实际花销都是明细账目,我们不讹客户的,他们也少交不了一分钱。那预付款就不要那么吝啬地净整些钢镚儿!二就是通电一下在香港的方正,咱是去培训接受再教育的,别在香港那种地方抖那些农民企业家才有的恶俗醉金样儿!
老江可能考虑了一下,两条路都没选,还多说了陈萱琳几句。陈萱琳可能是觉得江总纯粹是在狗咬吕洞宾好心都当了驴肝肺了,表面上没说什么,转头把这个事儿全跟我老姐说了。到了这个时候,老江才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原来姐姐当年死缠烂打地非要帮陈萱琳安排进“旗舰”,原来是为了从公司财务上一直对老江做着监控!我听到这儿,心里顿时一阵翻腾,感情姐姐和老江之间可不是一个虚拟出来的口红印儿那么简单的问题啊!不由地皱着眉头反问赵儿:“你都对这事儿清楚得这么透彻了,公司里还不上上下下都知道风声了?”
赵儿埋怨地看了我一眼说:“公司里基本上没人知道!你也不想想,要是大家都知道这半年来除了操作部的人之外其他的职能部门人员一个月的奖金都没拿到过的原因就是你,昨天大家对你能会是那个态度吗?……要不是后来张小川和高寒把陈萱琳约出去谈判,陈萱琳看我平常总是和你和高寒跟张小川玩儿在一块儿,又看我小丫头一个,拽上我给她壮胆,我也不会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道道!我也不是傻瓜,这牵扯你们家里自己的事情,就算我今天没和你好在一块儿,有些话也是不能随便到处说的。”
我给了赵儿一个抱歉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接着往下听,我这才又发现陈萱琳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B!就算她和我老姐是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闺中好友,她跑去弹劾人家的亲弟弟那不明摆着是找抽么!而且,“旗舰”的法人是老江,公司应该怎么运作也是老江说了算的。连姐姐介绍过去的客户都反过头来向姐姐夸奖她家当家的为人豪爽仗义特讲江湖道义,老姐傻了才会跑去给老江讲道理谈生意经呢!陈萱琳大概还被老姐抢白了几句,话可能没谈拢,两个女人又撕破了脸。陈萱琳恶毒地撂下一句话,别现在傻得处处维护自己老公,等着你老公把资金都转移到外面了把你给卖了,千万别再忘了帮他数钱!方正在香港吃金子吃银子也吃不了这么多钱!这些话都是陈萱琳后来被张小川道儿上的那个朋友给诈出来后,赵儿才知道的。
说到为什么要找道儿上的朋友和陈萱琳谈判,是陈萱琳看和我老姐谈不拢,为了争回一口气来又跑到老江办公室里恐吓老江要把公司做假账偷税漏税的事儿给捅出去,非要杀个鱼死网破不可!现在这民营公司要是有哪个不做假账不偷税漏税的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虽然税务工商抓也抓不过来,查也查不齐全,基本上已经习以为常默认其行了,但是被捅出去还是相当大的一个麻烦。看看陈萱琳和自己的好姐儿们都能闹翻脸,这话料想也不是随便说说危言耸听。而且她本身就是财务部主任,掌握一切证据,就算最后拔了萝卜带出泥被拖下水了,损失最大的还是老江。这一气儿听得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得咬牙跺脚:“MD!这种狗娘养的,就应该找人轮奸了她!”
赵儿嘿嘿一笑说:“张小川她那个朋友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把陈萱琳吓得不轻!……江总后来把这事儿和高寒说了,高寒正想折的时候又告诉了张小川。就是张小川出的主意。她说兵对兵将对将,她就不怕犯混的主儿!……是高寒约的陈萱琳吃饭,说是要结婚了和女朋友要到她老公开的房地产公司选个房子,他女朋友客气在饭店定了位置先请陈萱琳喝个认识酒。天知道他们怎么算得到陈萱琳她老公正好去外地出差了。这不陈萱琳就觉得我和他们熟,为了避免第一次坐下来吃饭没话题聊就把我拖了去了。……要说小川那个朋友真看不出来像个混的,戴上个眼镜就像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了!但是饭吃到一半,他和小川两个人就跟说相声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话题给扯到那件事上了。他们那个话说的,不明就里的人真听不出什么问题来!你说那是恐吓也不是,你说那是求软也不是,你说那是威逼利诱也不是,你说那是恩威并重也不是!我在旁边听得我那小心肝儿也一紧一松的!呵呵!……要不我为什么说小川那个女人够深么。就是在小川和那个男的两个人那一推一挡上,带着针也带着棉,带着刀枪棍棒也带着和风细雨,反正是把陈萱琳老老实实地摁在座位上只敢喘气不敢说话!……高寒那家伙啊,一看转到这个话题上了,一把捞起来陈萱琳放在桌上的手机,说是把她一直追着要的那些搞笑的短信发到她手机上保存起来。小川他们和陈萱琳谈判了将近一个小时,高寒就拿着她的手机捣鼓了一个小时!我感觉啊,就算陈萱琳想跳起来夺门而去报警都没有机会!我真怀疑高寒是不是每个短信都重复操作了10遍!……”
从咖啡馆里出来,天已经黑了,清冷的晚风就跟小刀子一样剌在脸上。送赵儿回了家我自己就那么信步走在正准备拉开夜生活序幕的傍晚街头,清闲自在,但是脚步和心头又被压得举步维艰。赵儿的一番回顾重放也和我喝进肚子里的咖啡一样,把我大脑里沟沟壑壑的每一个点都刺激得极为亢奋和热烈,寒冷的晚风更把我这个被刺激得温度够高的脑袋瓜儿吹得一阵阵的发麻。
……如果不是我一门儿心思地非要去参加那个贵族course,如果不是我跟抽风一样地在香港糟践同事们的血汗钱,陈萱琳可能会永远那么息旗偃鼓而恪尽职守地安静地做着她的财务主任,姐夫也不会两头填窟窿两头受挤兑,姐姐的“水门”就算不道德可能也永远不会被察觉……
……很显然,赵儿口里那个文质彬彬的混混就是黑森林酒吧的雷子。难道道儿上的人都这么闲?闲得连这种婆娘事儿都照单全收不放过?看赵儿那个眉飞色舞的小样儿,就知道张小川和雷子的默契有加定是令人叹为观止。雷子和张小川怎么混得这么熟?……
……差不多两年的时间,张小川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心里也有数。该说什么话,该说多轻多重,该说多说少,从来不会因为估计失误而逾越界限。就算她爱高寒爱得如痴如醉,就算她确实打心眼儿里敬佩江总,办这档子事儿的确有点不太符合她的风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