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天车站的春天(三)邂逅邹依

胸中自有谋,奈何小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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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邂逅邹依 温哥华是加拿大的第三大城市,总人口约二百万,其中华人人口约75万。这么多的人中,能让我和一个人再一次萍水相逢,让我不得不相信缘分。 上ISV的工作培训班是郝立名给我出的馊主意.他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我列了非得参加ISV的WORKSHOP的六大理由: 一,既然是免费培训,不上白不上;二,获得寻找工作的专业训练,包括面试技巧, 履历润色等. 三.,了解当地市场行情 四, 多认识人, 建立NETWORKING,从而获得更多的信息来源. 五 提高口语和听力. 六.有效打发空余时间, 没准还能认识几个美眉. 郝立名唾沫横飞地跟我说了那么半天,真正打动我的还真就是最后这一条. 辞职以后,我先在家舒舒服服地歇了三, 四周.每天和艳儿拿张地图,背上包,把附近该玩的都转悠了一遍.象北温的松鸡山, 卡埔利弩悬桥, 马蹄湾,NANAIMO岛,VICTORIA岛,渔人码头,白石镇,DEEP COVE等尽情玩过一遍. 艳儿来加拿大后还从来都没这么开心过,笑嘻嘻地跟我说,陈楠,我怎么感觉我们又象是在渡蜜月了呢!我也感慨,合着天天坐地户般守着这么个大好山河竟浑然不享,这大半年真是糟蹋了. 可见刚落地时就投入游山玩水是多么重要,一旦错过了彼时那份衣食无忧的悠闲的心境,日后被找工求学这样的烦心事所绕,就失去了玩乐的兴致和欲望.我和艳儿当初就是过早地投入了新移民的异地扎根的角色,从而错过了很多本该当时就尽情享受的东西. 可是接下来,等我收心养性, 开始干正事的时候,心里不禁开始发毛了。由于我是自己主动辞职,而非被公司解雇,根据这边的法律,我是无权享受政府提供的失业保险的。这也就意味着在我辞职失业这段时间,我将进项全无,只出不进啊!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我在家狂找了一个月的工作。这次我主攻专业工作。虽然清楚我的高分子专业在温哥华可谓是个生冷的偏门,我还是本着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顽强精神,拿出了美国大兵搜寻本拉登的劲头对整个大温地区来个了地毯式搜寻,连周边的德而塔和阿博思特也没放过。但凡和我专业沾亲带故的也甭管是否对口,我都象个刚出道的小姐一样向人家发出了殷勤的求职讯息。我甚至不辞辛苦地赶了大半天的公交车跑到了吹里外一家生产性玩具的小工厂,本以为 可以有个技术总工之类的差事,小工厂接待我的级别也挺高。一个叫托尼的留着山羊胡满手臂都是秃鹰刺青的大汉自称是总经理热情友好地会见了我。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让托尼弄明白我的“POLYMER”和他的‘SEX TOY’之间可能发生的关系。后来我终于气馁了。我对热情的托尼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很高兴见到你。扔下一脸困绕的托尼,我绝望地走了。 两个月的狂轰烂炸,我发出去的履历堆在桌角上有如 一个小山丘了。可怜我连一个反馈的电话都 没有接到。我觉得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在家里咳声叹气了几天,我咬咬牙,决定做一回重吃回头草的兔子,再找一份累脖工, 先贴补一下这段时间家里的饥荒。可也真邪了门,连我发出的累脖求职信都石沉大海,音信皆无。我在心里暗暗叫苦,这次是天要绝我之路啊! 艳儿倒是没说什么。每天出去买菜回来就坐在那里拿她那个记账的小本本记来记去,东掐西算的。然后就手托香腮在那里楞楞地发呆。我知道她是在为我们那吃紧的预算发愁。既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我也少吱声为妙。所以在这种情况下 ,就是憋得多么五脊六兽的,我也不敢上网看花边新闻的。毕竟不理直气壮啊!可是每天从一大清早起来,我和艳儿在我们那只有十几平米的小书房里就大眼瞪小眼的,瞪得我好不心慌. 我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长此以往,就凭我们那点可怜的积蓄,势必要坐吃山空啊! 所以眼下,找美眉我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就算能打发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ISV的全称是温哥华移民服务机构, 不同于中桥这样只服务于本族裔的移民机构,ISV在温哥华各国移民当中有着很高的知名度.我们当初下飞机时,手里被塞进的第一个小册子,就是ISV的宣传手册.说是非赢利机构,但我注意到它本身也设有花样繁多的各种语言培训班,收费虽然较当地的语言学校便宜,但也并不象它所声称的那样完全无私地以为新移民服务为宗旨.我把电话打过去,里面是一通儿录音留言.A键是义工报名B键是语言班报名.语言班里又分ABCDE C键是...正当我按得快要绝望时,话筒里总算传出了人的动静.我赶紧说我是要报工作培训的名,那个带口音的女接待员以不耐烦但也不至于失礼到让我控告她的恰到好处的口气对我说,你得先和你的CASE MANAGER预约,然后由他来决定你该什么时候参加哪个培训班.我听了当下就觉得有点气馁,觉得这个班似乎并不象郝立名说得那么容易.光是一个报名,就要搞的这么繁琐.我说我刚来,什么都不懂,你帮我看着办吧!那个女的沉吟了半天,在我甚至以为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时,她说,那你星期四早上8,30准时到615房间找谁谁谁,他会和你详细面谈有关你的情况的!"没等我再问一遍我的面谈人的确切名称,这一回,那个小姐确确实实地叭地一声挂了电话. 星期一我比正常的上课时间提前到了十多分钟。进了教室我才发现,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教室的桌椅不同于国内那种中规中矩的长方桌,是那种菱形的两张拼凑在一起的大桌子,但还是让我有了一种久违的重返校园的亲切的感觉。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屋子里的十三四个人至少有一多半是亚裔人,而且凭着直觉,全是中国人,还有几个是东欧,中亚一带的移民。大部分人都在安静地干坐着,或者象我一样在观察对方。我看了看手上MANAGER那天塞给我的那份单子,上面赫然写着事业导向辅导课程。 上周四我如约和我的那个经理见了面。可谈了还不到一刻钟,他就似乎就已对我的一切背景洞悉得了如指掌,他很权威地下结论说,在我看来,陈先生,你对你的职业目标还不是很清楚,我们有一个课程正好是从下周开始,非常适合你,我强烈建议你参加这个课程。 说罢,他塞给了我那张单子,说,请仔细看好你的时间表,并请务必要准时参加,我们届时还会跟踪你的学习表现和找工结果,祝你好运。可是我并不觉得我的事业目标有什么不明确,事实上,我给他解释得很清楚,长远地看,我想找到我的专业工作,但因为我的专业比较冷僻,可能一时半会难以找到,那么当务之急,只要能养家糊口,我不在乎干一些所谓非专业的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英语说得太蹩脚,还是我讲到我的专业背景时不知觉地用了一些很专业的术语,总之,我觉得那个看起来似乎忙得日理万机,一直在埋头不停地往电脑里输入信息的经理在处理我的个案上有点搪塞敷衍。不管怎么样,我也没有太计较,我本来就是报着凑凑热闹打发一下时间的心态,毕竟我不象刚登陆那会,不会热血沸腾到以为参加一个培训班就能找到一份专业工的幼稚程度。 我看着这一屋子的男女老少,想着他们可能也和我一样,都有着良好的专业背景,在这个被我们寄以希望的新国家里,不但没有被待以相应的职业位置,却还要被冠以事业目标尚不明确的幌称而被打发到这里来,不觉得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也别说,我想有很多人也确是报着很虔诚的认真的心态到这里来取经的,至少我对面的那个女孩的桌上,牛津英汉字典,笔记本夹子,快译通的就一本正经的摆了一桌子。 准九点钟的时候,进来一个人,这人长得人高马大,但走路却很轻。他怀里捧着一大摞的每本都是很厚的书,走到了教室前面。不用问,这一定就是我们的职业培训老师啦。老师进屋并没有和我们打招呼,而是给每个人面前都发了一个折好的硬纸签和一个大号的记号笔。然后他从他那摞书中抽出一个已经写好字的纸签工工正正地放到了他前面的讲台上,我看到那上面写着一个有趣的名字DEAN。BETHUNE。 “这名字我知道啊,白求恩哪,我初中课文就背过白大夫的故事,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啊!”我对面的那个女孩忍不住叫道,开口居然是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在屋所有的中国人都乐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没错,我叫白求恩!”我们的老师终于开了口。“很高兴我们今天能在一起,在今后的学习中如果我能对各位的寻找工作乃至事业建立有所帮助,我将不胜荣幸”白求恩的话说得简单清晰,我相信在场的人这几句话都听懂了,所以换来了大家一通热烈的鼓掌。白求恩接下来又做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大概是说他是魁省人,学社会学毕业,在ISV工作有七年了,他有两个女儿等等。白求恩接下来说,下面该我认识在座的诸位了,我刚才发给你们的叫NAME TAG,请你们每个人把你们的英文名字写在上面,然后,你们还要。。白求恩正说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不待白求恩搭话,外面的人就推门进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上课,那人用英语说到,”我也不是有意迟到,事实上,我很早就来了,但我想是我的名单被人写错了,我被安排到了本不属于我去的教室,现在他们才弄清了缘由告知我应该到这里来。不管怎么样,我想我还是应该说声对不起。“那人一古脑的说,屋里所有的人都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感到吃惊,并不是因为本来正常的上课秩序被这个迟到者的出现和一番滔滔不绝的解释所打断,而主要是因为,可能包括白求恩在内,所有的人都惊诧于这个人虽然有明显卖弄的痕迹但确实是异常流利地道的英语表达。虽然大家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说话,但被安排在这个培训班的学员可想而知,要不就是新来乍到,人地两疏,要不就是象我这样,找不到活计,无所事事。两样殊途同归都必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目的语掌握得好不到哪去。事实上,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么流利的来自同胞嘴里的英语,且也是那口地道悦耳的伦敦口音。我仔细端量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一眼望去,不由得感慨于世界之大,温哥华之小!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天车站对我拔刀相助,临了却又对我劈头盖脑乱骂一气的那个女骇。我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对那个女孩挥了挥手,喊了一声“嗨!”女孩看到了我,向我这边走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我和北京女孩中间,我听到她轻轻地喘了口气。坐定后,她微笑地向我挤了挤眼睛,显然她也已经想起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周围人的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我居然有几分说不明的得意。 我们接下来完成白求恩给我们的第一项任务,写下自己的英文名字。我看到那个女孩在自己的名签上写下了ZOEY,没等我问,北京女孩就已开了口,我都没见过您这名,是您自各儿取的吧,真特!怎么发啊,这词?“我姓周,我大学老师给我取的,叫邹依!“邹依说。“真好!还有老师给你取名,那您说,我得取个什么名啊,我也一直琢磨着叫一个跟我姓能谐上音的,可您看我这姓叫的,姓那,你说英语名里有那什么的么?”北京女孩也不见生分,上来就自来熟地和邹依聊上了。 这位姓那的女士也再一次地印证了我对天下所有北京人的印象,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天生能侃。“也不见得非得谐音啊,英语里有很多名字和我们汉字一样有很多意义的。你如果非要谐音,叫NAOMI也不错啊,好来坞现在一个很红的女星就叫这个名字!”邹依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又很快地朝我挤挤眼睛,,尽管我不知道这个英语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按我的理解,她给那小姐取的这个名字是有揶揄她的成分。“那欧密,您看我发音发得对么?别说,您给取的这名字吧,还真对我脾气,我怎么都觉着我的名字就是它了”那欧密说罢,一笔一划地在纸签上写下了它的新名字。两个女孩此刻一齐把脑袋探过来,看我的纸签,我叫陈楠,我说道,“叫我托马思吧!”一边在我的姓名签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了我的英文名字。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让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事情。按照白求恩的要求,我们在纸签的正面写下自己的英文名字后,还要在纸签的后面写下每个人最信奉的一句话。这下大家写得都挺热闹。什么知识就是力量,谦虚使人进步啊,什么不劳无获,上帝只帮助那些帮助自己的人啊。中外荟萃,整个一妙箴集锦!白求恩来到我们桌前,拿起我的纸签看了看,又拿起邹依的瞧了瞧,然后若有所思地,他把我们的纸签放在一起,又对我们指了指,意思是让我们自己看。我和邹依凑上前,我看到邹依的纸签上赫然写着,我只相信我自己!我不由地笑了,邹依也笑了,因为我的纸签上写得是,我什么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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