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寒:玻璃天花板

玻璃天花板

 

吟寒



  华裔女性赵小兰于二零零一年初出任美国第二十四任劳工部长,这不仅是所有在美华裔的荣耀,更打破了多年来关于“华人无法真正走入美国主流社会”的普遍认识。这位美丽而智慧的中国女性用了四十年的光阴终于成功地穿越了横贯在两种文化间的“玻璃天花板”。

  我们这一代人远赴海外时骨子里都已刻着深深的东方文化的烙印,就好象是从娘胎中带出的胎迹,注定要清晰地跟随我们一生,不在乎我们是在故里还是他乡。在北美生活已经十余年,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小到穿衣吃饭,大到社会交往,我们依然固守着自己的圈子。美国的主流社会在身边奔腾,而我们只是游弋在支流中小船。我们这一代因此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生活在东西方文化的夹缝中,权且可称其为“文化边缘人”吧。

  谈起自己的下一代,这些在美国土生土长的黑头发黄皮肤的孩子,我们难免一些失落和无奈。‘香蕉人’将是他们多少带着一些酸楚意味的代名词。几年前曾经和朋友在中国餐馆共进晚餐。朋友的八岁小儿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掉眼泪。问其何故,曰不惯中餐,只喜汉堡云云。孩子的母亲谈起儿子的“西化”,便有一肚子说不完的故事。从孩子的着装饮食,到孩子的思维方式,俨然和我们东方式的传统格格不入。

  半年前,两岁半的女儿走进了美国的幼儿园。孩子的心灵是一张洁白的画布,很轻松自然地接受所在环境的描画,而我则是第一次接触西方的早期教育观念,曾经固守在心里要为孩子订立的规矩方圆,在不知不觉中与美国幼儿园的教育方式频繁地冲突。美国的教育体现了给予孩子的特别大的自由度,注重培养孩子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一个三岁的孩子如果能够流利地从一数到十,老师都会极其热诚地给予褒奖。可是,如果在中国,一般三岁的孩子早能背诵若干唐诗,认得许多汉字,更不要说数数这等“雕虫小技”了。我也曾试着教女儿背儿歌,背唐诗,可孩子的兴趣却不在此。于是,我不禁自问,这种被我们沿用了许多代的方式是否真的有用?这么小的孩子对唐诗能有多少理解?为什么国内许多这个年龄孩子看起来的确聪明,可慢慢地当他们长大,更多地接触社会知识的时候就显露出了刻板的局限?

  美国的孩子从小没有繁重的课业,不需要一笔一划把生词默写上百遍,没有一道道复杂地让人头疼的数学题纠缠。然而十岁的小学生就懂得什么是Project,知道去图书馆,去网络上查找资料完成关于《我怎么看待人类文化》,《中国的今天和明天》这样让成人都不敢轻易探讨的论文。不能不承认,比起死记硬背地灌输知识,这样激发孩子去更广泛的领域,运用各种有效的方式寻找知识,并从中学会应用知识发挥创造能力的教育方式要高明的多。

  然而,同样是接受了美国的教育,同样是生长在这个自由的社会,为什么象赵小兰这样最终成功穿越玻璃天花板的华裔依然是凤毛麟角?为什么我们的下一代依然在两种文化的缝隙间兜圈子?他们的社交范围依然多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亚裔?难道这只是单纯的源于天性的同种族的亲和力?

  赵小兰在许多场合都提到她的父母,提到她幼年时接受到来自父母的良好教育。她所受的家庭教育严格却不失疼爱,父母从小要求她们姐妹吃苦而且独立。家务活孩子们分担,甚至家中车库门前长达120英尺的柏油路面都是她们姐妹自己动手铺的。每年全家出外旅游的计划,从选择地点到预定酒店房间都由孩子们自己负责。赵家父母不只是孩子们的长辈,更是朋友。每周一次的家庭会议给孩子们提供畅所欲言,彼此沟通的机会。借助政府贷款资助上大学,利用假期打工偿还贷款,这些细节一点一滴地铺就赵小兰走向成功的路。

  扪心自问,作为父母,我们是否能做的到?

  赵小兰很幸运,有一对思想开明的父母。当她递交了白宫实习生的申请,并最终弃商从政的时候,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否有过一丝忧虑?因为对许多亚裔来说,谋得一份稳定的,高收入的工作已属不易,将一生的事业投入美国政坛主流显然更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冒险。然而,赵小兰的父母同样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孩子,最终他们的女儿举世震惊地成功了。我几乎能够看到她的背影中有赵家父母的微笑始终跟随。他们作为第一代移民,能够将东西方教育文化融会贯通,并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女儿,怎能不骄傲地微笑?

  试想未来,如果我的女儿有一天作出这样大胆的选择,我将以什么态度面对?

  赵小兰在接受《东方时空》的记者采访时说:“如今有一种哲学叫做牺牲主义,我们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牺牲品,”的确,我们这一代,我们的下一代都是两种文化狭路相逢,彼此碰撞,相互同化的牺牲品。然而碰撞也能迸发出火花,如果我们能让东方文化中闪光的点滴和西方文化中璀灿的精髓融合渗透,也许就会最终成为帮助我们的孩子穿越玻璃天花板的推进器,尽管这必将付出我们一生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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