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非典-1

——初建博客,不知该贴些什么,于是在电脑里翻找过去的习作。再次阅读朋友的这篇“亲历非典”,心里的震撼就如同一年前第一次打开它时一模一样。朋友是我大学时的蓝颜知己,彼此欣赏对方,却刚好错过了最恰当的时机。反而成就了一种比朋友更深厚的感情。他对生命的执着和赤诚是我一向熟知的,然而在这场和死神的较量角逐中,那个坚毅博爱的他带给我一些新鲜的陌生。还有什么能比这种对生的渴望更强大有力?

 

又坐在怡海花园姐姐家的书房里,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考问自己,过去的三个多月是否是一场噩梦? 生与死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五月的第一天,我正是从这里出发去亲历一场自己无法估量其后果的生死磨难。在这一百多天的时间里,我被辗转于四、五家不同的医院,品尝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漫长的病程,病情的反反复复,煎熬着我的爱人、亲友以及所有关注我的人们。记得我被强行收治的第一夜,神志恍惚的躺卧在丰台医院简陋的隔离病房里,床板的一阵颤动使我清醒,侧耳倾听,分明是一列火车碾动着铁轨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离去。喘着粗气它不知开往何方,我想它的旅程一定很是漫长而且艰辛……

 

和大多数人们一样,当我将非典作为一种疾病输入意识中的时候,它已经在神州大地上快速蔓延了。我和我的亲人们一起提心吊胆地度过了北京最为紧张的四月中下旬,高频率的洗手、不分场合地紧戴口罩、紧张而又略带几分亢奋地传播着各种小道消息。全然不知这场灾难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生物,淹没在北京的茫茫人海里,无幸获得SARS的垂青。殊不知造物主会作弄人,弹指一挥间你就可以从普通人中出列,由默默无闻迅速成为众人飞短流长的主角。

 

现在回想,非典像一张早有预谋的“魔网”,以它瞄准的目标对象为中心,这张网悄悄紧缩。确诊病例的消息每天都在飞速的传播,明显感觉那双恐惧的“手”距离自己愈来愈近,同一社区、相邻楼群……。终于,在4月23日的回程班车上,孙新老师的一个悄悄话使我毛发倒竖,它终于逼近了我的身边——我的邻居感染了“非典”。回家以后,我对全然不知情的爱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回新疆老家去吧!”。随之我们茫然无措地胡乱地消毒,四处的拨打电话,在亲友们不同程度的惊愕声中排泄着我们的恐惧。当晚我们做出了一个重大举措——迁往我姐在怡海花园小区的房子避难。当我们将所有的金银细软连同自己塞进出租车时,不仅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逃离危险区了(事实证明逃兵都要受到处罚)。

 

怡海花园是个环境很好的小区,清爽的空气、如荫的草地、悠闲的人群。一切都表明,这里似乎是一块被SARS遗忘的净土。第二天中午办公室的同事关切的打来电话,我开玩笑说我已经发低烧了。谁知傍晚时分我就明显感觉身体的不适,一股无声的热量在我的体内开始升腾,体温已经超过37.5。我悄悄的告诉了爱人,尽管心理暗暗的恐惧,但我们宁愿认为是我不慎患上了感冒。由于姐姐的精神状态已经高度紧张,我们一直没有敢告诉她。悄悄的买回感冒降烧药,悄悄的服药、保持正常的外出和饮食。4月26日,是我三十岁的生日,她们还特地给我买回蛋糕,作了一桌的好菜。在准备给母亲拨打电话的时候,不知触动了什么情感,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也许是冥冥之中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病“来者不善”,上苍在我而立之际送来的礼物似乎过于残酷。

 

两天后我冒着危险前往医院进行例行检查,诊断为普通感冒。但与所有的非典患者一样,拿回的感冒降烧药无法控制持续的高烧,而且还出现了间断的寒颤。5月1日下午,我坚持再去医院进行检查。照完胸片,我在空荡荡的走廊焦急地等着,随着时间的一分分延长,我预感到不妙。拿到片子和说明,我扫了一眼,密密地一片字而不是平常的“胸片无异常”。我肯定自己是“中招”了。院子里等候的爱人见我出来,一直用眼睛紧随着我,我没敢看她,低声的嘟囔着“没事,我找大夫看看”。结果可想而知,发烧门诊的大夫用坚决的口吻扑灭了我最后一丝希望。爱人陪我坐在隔离区内的长椅上,门诊的卫生员紧张的喷洒着消毒液,周围的病人自行的疏散。我知道,自此时起我将被剥夺正常生活的权利。妻子在我耳畔说着宽心的什么话,我已全然模糊,心里只剩下沮丧和无助。大夫通知我自己去隔离病房,我回头看了看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恐怖的病,给病人及其家属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谁知道我这一眼是不是最后一眼呢。事后妻子告诉我她在外面一面流泪,一面等着医院对她进行检查。在接下来的5个小时里,她的痛苦是双重的,我的生死不明和她自身的吉凶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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