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 两颗心相距有多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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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李艳廷在才貌双全那儿知难而退之后,觉得伺候娇小姐不是自己的强项,就有意识地把聚焦点放在那些与贤妻良母气质比较接近的女生身上。

一年暑假,同校的老乡约好一起爬泰山。那一次,低他两级的王文清引起了他的注意。为了看日出,他们凌晨12点出发,沿着盘山小路往上爬。天黑咕隆咚的,靠着手电筒的照明才看得清路。约莫爬了差不多有半个世纪,觉得该到了,结果才到中天门。一个个累得把每一个汗毛孔的劲都搜括出来了,它就是还没到顶。艳廷心里想着,都说什么泰山归来不看岳,敢情都是给累伤了。突然,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儿在头顶上响起来:“我爬到顶了,大伙加油啊!”

那是王文清!有同伴上去了,大家伙儿象是突然吃了一支兴奋剂,从老天爷那儿又借了一股劲儿,都爬了上去。

那一片如诗如梦的云海啊!真是多累都值得。

看日出也要碰运气,艳廷他们刚好看到了太阳从两片云彩的间隙里升起来。

那次旅游,艳廷发现王文清长得小小巧巧,很结实,难怪能第一个爬到山顶。一路上,吃饭,住宿,买火车票,一切都那么有主见,安排得妥妥贴贴。当时就想,她将来肯定是个能干的妻子。

他们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她果然变成一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家里整天收拾得点尘不染,饭菜做得喷喷香。因为比较泼辣,也就有点霸道,李艳廷心甘情愿地服从她的专制。除了缺少那么一点飘逸,王文清几乎就是个完美的女人。

也就是那一点飘逸,引发了与吴晓曼的一段情。他和王文清当然有过令人回味的温馨的夫妻生活,但是那种野性燃烧的爱,的确是他们俩所未曾经历过的。

“我刚认识王文清的时候,她才19岁,水汪汪的眼睛,红喷喷的两腮,过了这些年,眼睛里的水和腮上的红越来越少,可以说是把最好的时光都给了我。你要说两个人没感情那绝对是撒谎,可是那件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法逆转,她恨我打我骂我都认了,可是总得有个了结。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这么没完没了实在受不了。”

谢珊暗自思衬:按王文清的倔强脾气,能吞下第一口气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哪里还经得起第二次风暴。婚姻生活就好比喝一碗汤,咸点淡点都能将就,你给扔一只苍蝇进去,情况就发生了质的变化。虽然这苍蝇的体积和那碗汤比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但是它一下子把汤变成了泔水,无论这里边藏着多少精华,你只能把它倒进下水道。

两个人半天都没说话,为了打破尴尬,谢珊说:“你还是好好的跟王文清解释一下吧,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

“我哪能不知道。玲玲从小气管就不好,前几天咳嗽得厉害,还发烧。王文清用自行车带着她去医院,她坐在后座的小椅子上,一个不小心,把左脚给绞到自行车的后轱辘里弄伤了,没法上幼儿园。家里只请了一个钟点工,王文清也不能老请假,玲玲有时就自己在家里呆着。她在电话里跟我说:‘爸爸,我脚疼,想让你抱抱。’我听着真难受,觉得自己真没用,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了。”说着,他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声音也有些异样。

谢珊听着也觉得难过。玲玲她是见过的,长着跟她爸爸一模一样的长眼睛和高鼻梁,乖巧的样子特别讨人喜欢,却在这小小的年纪忍受着父母分离的苦痛。

“我跟林立立说了,以后她要敢对玲玲有半点不好,我跟她离婚,自己带着玲玲过。我刚写了一张支票,准备寄给他们雇个保姆。玲玲是我一天洗一桶尿布养大的女儿啊!”

谢珊替他想,跟王文清反正也是过不下去了,要不她也不会扔下他毅然决然地回国。跟林立立或许还有希望,两个人带孩子总归比一个人要方便,她有印象立立很能干,也许会给玲玲一个新的生活。在夫妻分离的过程中,孩子总是最大也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她悄悄地对自己说,将来我要有了女儿,我一定要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万一丈夫被狐狸精给勾引跑了,我也一定要挣足够的钱给她舒适的生活,绝不能让后妈虐待白雪公主的阴谋得逞。想到大立那窝窝囊囊的样子,估计除了自己谁也看不上,她居然感到一阵释然。

“玲玲来了的话我认她做干女儿吧,你们谁要欺负她,看我怎么欺负你们!”

“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象个侠女似的。”艳廷说。

“侠女?!我?什么时候?”

“你指挥你们工学院的合唱,短头发一甩一甩的,看上去非常潇洒。”

谢珊纠正道:“是打拍子,我哪会什么指挥。而且连打拍子也是个聋子的耳朵- 摆设。那歌人人都唱过两万多遍,早烂熟于心了。我站在那儿唯一的作用是显示一下我们也知道合唱该有个人在前头比划,研究机器人的没全变成机器人。”

想到他现在心情不好,即使是个负心汉也轮不上她来声讨,而且他现在有了红颜知己,自己再说什么也不用怕引起误会,她赶紧现凑了几句恭维话。:“你那天唱的那歌,太专业了,简直就盖了帽了,我还以为莫华伦来访问了呢。你记得他在97香港回归时唱的那首《大海啊,故乡》?让人听了有灵魂出窍的感觉。我要早知道是你在招房客,我看都不看就定下,你想啊,整天有莫华伦给生活伴奏该是何等地多姿多彩。”

艳廷忍不住笑了:“我哪有壁炉那么重要,你一进门就盯着看,还钻进去瞧了瞧。”

“我那不是看看烟囱是不是给堵住了,要不我得不着Santa的礼物找你要呀?”


林立立过来了一次帮艳廷搬家,谢珊刚好在。有一阵子不见,立立把原来的马尾巴剪成了短头发,脸上化了淡妆,显得很精神。

艳廷的房间门大开着,他埋头在整理信件,立立搞了一摞纸箱,她把它们撑开,用宽胶带把底封住,然后把衣橱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到箱子里,然后用粗笔在盖子上写上:衬衫,内衣 ...,她的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就码起了一排箱子。

谢珊看了吐吐舌头:难怪立立看不上自己,说切的菜象喂猪的,人家干活多利索。据说能干的人看见笨人干活会恨得牙痒痒,觉得这样的人简直不配跟自己一块儿在世上活着。妈妈就提到过在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奶奶来帮忙,邻居的一位十七八岁的妹妹想跟奶奶学做鞋,结果出了两手汗,做出来的鞋面抽抽巴巴得跟羊肚子一样,把巧手的奶奶气得直打哆嗦,悄悄地跟妈妈说:我真想给她铰了,这么笨的闺女肯定找不下婆家。奶奶去世的很早,要是看见她的宝贝孙女长大了比当年那位学做鞋的妹妹还笨,指不定多失望,没准要求去做个DNA,看看是不是真的是她的后代。

收拾得差不多了,立立跟谢珊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天,无非就是这套房子很宽大,地方好,天气好什么的,两个人不熟悉也找不着什么话题。谢珊知道她和许敏很亲密,就没话找话地说:“你搬出许敏他们那儿,他们肯定很舍不得,朋友们住在一起可以多聊聊天。”

哪想到立立叹了口气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一直以为跟他们很亲,可住到一块儿才知道,是我太傻了。搬进去的第一天,我明明跟他们说是下午搬家,他两口子跟商量好了的一样,天黑了才回来,不是明摆着躲着我吗?那天晚上大家一块儿吃的饭,许敏一脸严肃地问我:立立,怎么没见你搬你的碗筷来?我真是让人打了一巴掌一样的难受啊,她家的碗架上摆的那一整套瓷器还是大卫他家淘汰旧东西的时候我替他们留下来的,现在连一个碗都不让我用一用了。我把门钥匙丢了,想再配一把,他们跟我推脱了好长时间,说什么要让房东批准。平常跟我说话也跟支使佣人的一样,好像我沾了他们多少光,我不是每月付他们房租?过去我有车的时候,我拉着他们说上哪shopping就上哪shopping,说上哪儿玩就上哪玩,他们可不这样,说话甜着呢,老顺着我说。还不是看我现在没车了,没有利用价值了。人啊,变脸变得可真快。”

谢珊吃了一惊,过去许敏和立立可是要好得很,怎么同住了没俩月就成这样了?

不知说什么好,她只好支支吾吾地扯一通肯定是误会了什么的鬼话。

立立说:“我早看出来了,那两口子就是又奸又滑,你以后跟他们打交道可得小心点。”


李艳廷搬出去之后,大立和谢珊把房子重新布置了一下,书桌书架和椅子挪进了那个空房间,客厅一下子显得宽敞了许多。每个星期日的上午,附近一个公园总有一个跳蚤市场开放,一个夸特就可以进去。她在哪找到了许多可爱的小摆设,一串风铃,一篮贝壳的没花多少钱就把家布置得有了那么点温馨的味道。

一个星期六上午,她正给地板吸尘,有人按门铃。

门开之处,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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