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23)

你可曾见过春天的雪,从严酷的冬天走过来,遇见暖,就化成泪...
打印 被阅读次数

小歌从美国飞往D市的过程并不太顺,所以多年之后仍然记得。

她在国内的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智齿为何物,更不知道这个定时炸弹居然已经在嘴里埋了多年。直到在飞机上的几十个小时才领略它的威力。小歌在J市的最后一天突然开始牙疼,当时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J市天气干燥让她弄了个风火牙之类的。

小歌出行的那天,在机场飞机还没起飞就被困了七八个小时,小歌的航班据说要先从H市飞到J市来接乘客,然后再从H市飞离中国。那天H市大雾能见度不够,不能起飞。小歌也不知道这其中的逻辑,望着J市晴空万里的天气,她不断地想难道就不能随便弄个小飞机把他们渡到H市再说吗?

当然这也由不得她。小歌挤在一堆热汗淋淋的人群中间,大伙儿的烦躁就更让人觉得火烧火燎,小歌坐在地上啃了一顿方便面之后,牙齿就开始尖锐地疼了起来。

上了飞机没多久,大概让机舱里的冷气一逼,小歌的牙疼迅速波及到嗓子,很快她就咽口唾沫都疼痛难忍。她叫来空姐要了两条毯子,想缓解一下浑身发冷的状态,可是一暖和过来,又觉得嗓子冒烟,像烈日下的沙漠,只有蒸发没有蓄水的份儿。小歌不停地喝水,希望把嘴里火压下去,无奈水好像只是饱了肚子,根本无益于救火,她觉得脸上越来越烫,头也越来越沉。

“我是不是发烧了?"小歌迷惑地问自己。但是牙痛加上脑袋晕晕沉沉,她也没什么思考力。迷迷糊糊忍了好久,才想起书包里有一大包出境时卫生检疫处发的一个国际旅行药品盒,她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翻出止痛片,消炎片猛吞了几颗,这才有点放心。

一路忍到美国转机的城市S,小歌听说还要自己取两个大箱子过海关,当时的想法真是恨不得搭乘返回中国的飞机,这就把行李丢弃在美国得了。她的牙齿和嗓子都好像被刀架着一样,一转身一扭头都疼得不行,不要说拎两个大箱子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生走上来,问她:“你是去哪个城市的?”

小歌有气无力地回答:“D市”。

没想到男生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也是,正找人同行呢!D市不大啊,我在飞机上问了一圈都没找着。

小歌想跟他解释自己这个样子,怕是个走不动的大包袱呢,可是她实在没力气罗嗦,愁眉苦脸的表情努力挤出高兴的样子,然后简短地说:“我,不太舒服,有人同行,当然求之不得了。。。”

那个男生听了小歌的话,似乎很受用,就开始介绍他自己,叫张峰,要到D市一个很好的学校读MBA,以前工作的时候来过美国,还有一个哥哥在D市要去接他云云。小歌除了刻意记下了他的名字,别的几乎都没听进去,她只是不断想着那两个即将从传输带上下来的大箱子,好像她就要跟箱子同归于尽了似的。

等到张峰把他手上的提包递给小歌,说:”你拿着这个就行了,我去取行李,你看见自己的箱子出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小歌才意识到自己真是遇上了一个活雷锋啊!从天而降地好像就是为了渡小歌一程似的,要不她和她的行李是怎么也不可能抵达D市还混个全尸。小歌感激地打量了活雷锋好几眼,想看看他有没有菩萨相,却只是觉得他的面容普通而模糊,她本来就不善相面,尤其对男生,她经常觉得他们好像生活在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于是就更无法从容貌上得知他们的内心了。

即使是大明或者陆鹏,恰好走到她的世界里来,她仍然是对他们的很多做法和想法倍感惊奇,所以也就不再自不量力地胡乱猜测他们那个世界里其他成员的善恶。

活雷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小歌神游八级的打量,自顾自地把四个箱子装上轱辘车,带着小歌过了海关。

小歌他们的飞机因为从中国起飞的时候就晚点,连航飞去D市的班机自然早就无影无踪。他们只得在附近的旅馆住下。

小歌给大明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只能等明天的飞机,大明失望地叫了一声:“啊?!怎么办哪?我找人帮忙载我到机场,白忙活了一趟!明天都不好意思再求人了!”

小歌只是无心多谈,一边她牙疼得要死要活,一边张峰还在一旁等着,一边电话里的语音提示不断让她投币,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电话就断了。小歌也没有再打,示意张峰走吧。

张峰大概以前来过美国,好像对什么都熟门熟路,英语似乎也说的很利索,小歌这么认为,只是看见他和人家对话来去似乎双方都很明白似的,小歌自己对张峰的英语什么也没听懂,她不光张峰的英语没听懂,HOTEL前台的小姐说什么她也一点不知道。她满脑子都是疼痛,唯一对自己自嘲的一个念头就是:“怎么这一个智齿就让她几乎忘了一门语言了?!”

张峰把一切安排妥当,回头对小歌说:“好了,明天早上他们会叫咱们起床,可以放心大胆地睡个美觉啦!”

小歌也舒了口气。张峰帮她把行李推进房间,她一个劲地道谢,然后就准备送走他这就上床歇着。张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身问:“我们一块去吃饭吧,飞机上吃过最后一顿饭到现在很久了。。。你肯定也饿坏了。”

小歌犹豫了一下,她其实在机上几乎什么也没吃,这咽口吐沫说句话喉咙都宛如受刑一般,谁还会去费七八劲地吃东西?特别还碍着一个碰不得的牙齿。反正她也饿过劲了,似乎也不觉得。小歌看着张峰热情的目光,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为了撇清她确实不是为了躲避他的邀请,只好说了实话:

“张峰,我一路上都在闹牙疼,除了想睡,怕是什么也吃不下。。。”

张峰认真地看了小歌一会儿,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还以为你说不舒服只是旅行太累呢!我知道牙疼最要命了。。。嗯,但是不吃东西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我到外面去买点流质的食物,包括明天早上的早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小歌想想也有道理,就默许了这个提议。她觉得这个活雷锋真把她算是负责到底了,萍水相逢的人哪,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福气。她对着张峰又是一顿好谢,然后提醒他千万别买多了,自己真的不觉得饿。

张峰估计很费了些周折才买到食物,他回来的时候小歌在床上合衣而卧几乎已经昏迷不醒了,她走到洗手间用冰水淋了半天才勉强睁开眼睛看见镜子里面青灰浮肿的脸。

张峰买的东西倒是让她精神一振,晚餐是一大碗炖的很碎很烂很浓稠的肉末芹菜汤,还带了一个小小的软面包,说是把面包捏碎了放汤里吃的。第二天早餐是纸袋牛奶,加一个仍是很软的细蛋糕。小歌看看都挺有胃口的,她把张峰送走,忍着疼,借助另一边的牙齿把汤几乎吃个干净,才觉得身上恢复了点活气。

第二天早晨,小歌和张峰早早就去机场等STAND BY。她经过一晚的休息,嗓子似乎好些了,架在哪里的小刀被挫子磨的钝了些,但是牙齿却一点没有进展,半边脸都肿起来了。而且牙痛往外呈放射状,发出好几根看不见的线,牵动着右半边头,颈子,甚至是胳膊。她无意中用右手提箱子的时候,疼得她差点没掉下眼泪。

小歌自己的止痛片已经吃完,只好问张峰把他的保健旅行盒里的也拿出来狂吃。他很关心地看看小歌,却也不能再多做什么。毕竟他已经负责了四只大箱子,不可能把随身的小箱子挂在脖子上啊,小歌觉得张峰遇到她真够倒霉的,可是她似乎除了当个累赘赖上这个活雷锋,也没有其它办法。

飞机快起飞的时候,登机口已经聚集了好多等STAND BY的人。服务人员每叫到一个还没有登机的顾客名单,小歌的心里就腾的一下燃起希望,一会儿一个慌慌张张的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声称自己就是刚才叫过的人,小歌的心情又黯淡下去。

等到四周有一会儿没声音了,服务员忽然告知小歌他们仅剩一个座位,谁愿意走。小歌楞住了,她本能地觉得能走一个人也是好的,也许剩下的一个等第三天的STAND BY会更容易些,毕竟她和张峰只是个临时组合,无所谓拆散了PARTY。

小歌于是对张峰说:“你走吧,我正好在S市再睡一天,休息休息。”

没想到张峰根本没有理睬她的提议,直接对服务小姐说:“No, we're together. We want to board the same flight."

然后才回头对小歌说了一句;“你这样子,哪能一个人登机,连个羽毛也放不上行李架。”

小歌想象自己手托羽毛的滑稽模样,心里还较了个真,想:“羽毛还用放吗?拿嘴巴吹两下不就飞上去了。。。”

不过她明白张峰的意思,这个细节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看来他真是把自己这个包袱一驮到底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凑巧,服务小姐刚叫了下一个在STAND BY LIST上的人,另一个同事就跑过来,说:“We have two seats left,the last two for today! Hurry!”

那个服务小姐赶快向下一个人解释道歉,说因为小歌他们排在前面,最后剩下两个SEATS应该给他们俩!然后对小歌笑了一下:“You guys are REALLY lucky!"小歌和张峰都乐坏了,他们赶忙把所有要托运的大箱子留给地勤人员,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进了机舱。

春雪 发表评论于
多谢,多谢。我这就准备贴城里呢,不知道应该算上部还是下部了,呵呵。
meiming 发表评论于
like your writing very much!
没名 发表评论于
I was waiting for you in YC, but got a surprise here. Thanks!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