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稱作“竹籬笆”現在淪為“貧民窟”

當年稱作“竹籬笆”現在淪為“貧民窟”

眷村,見證臺灣50年(附圖片4張)(獨家報導)

本報記者 吳薇
  

  編者按:1949年,100多萬國民黨軍隊及家屬帶著不同的鄉音、記憶和創傷,
倉皇渡海跑到臺灣。他們自己都沒想到,這給臺灣社會50多年的發展帶來了多
麼深遠的影響。可以說,不了解眷村,就難以了解臺灣的今天。

  “眷村”並不是真正的村子,而是臺灣當局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給軍人家
屬安排的居住地,有點類似現在的社區。不了解眷村,就難以了解臺灣的今天。
  特殊背景下的“竹籬笆”

  臺灣眷村的形成,有著特殊的歷史背景。1949年,大約120萬大陸人背井離
鄉跑到臺灣,其中60萬是軍人,他們隨即進駐臺灣各大軍事要地。這些逃難的
人幾乎沒帶什麼錢,家屬當然也沒地方住。為了免除軍人的後顧之憂,臺當局
於是動用從大陸帶來的黃金對他們進行了有計劃的安置,無法安置在營房或隨
軍移動的眷屬,就暫住在學校、寺廟、農舍或牛棚裏,有的還自行搭建了簡陋
的臨時住所。這就是眷村,也是臺灣最早的社區。據統計,當時全臺灣共有眷
村763個,眷戶96082家。

  來自臺灣的姜先生告訴記者,眷村最突出的特點就是裏面住的基本都是外
省人,只有極少數本省姑娘,她們是在和父母決裂後嫁給國民黨軍人的。眷村
分好幾種,如果按級別劃分,可分為普通軍人村和將軍村,後者的條件要好一
些,而像“郵電新村”等是給軍中文職人員住的。如果按軍種分,就包括陸、
海、空3類眷村,“像空基村和大鵬村,一聽就知道是空軍家屬住的眷村”。

  國民黨當局只是把眷村作為一個臨時居住地,搭建的房子極其簡陋。最初
只是以茅草和竹子為主要材料,因此眷村又被稱為“竹籬笆”。一來颱風,房
子就被吹得東倒西歪,再加上沒有下水道系統,一下雨就淹,竹籬笆逐漸變成
了磚墻。臺灣著名演員李立群回憶說:“當時大家都沒什麼家具,五口之家住
個20坪(1坪約合3‧3平方米)的房子,已經綽綽有餘。”

  山東大饅頭讓人印象最深刻

  出生在眷村的楊先生向記者講述了他的童年生活。他說,當時做一頓飯相
當不容易,眷村婦女得共同請求部隊派交通工具運送生煤。記者問他,當時覺
得什麼飯菜最好吃,他的臉上立即漾出一絲微笑:“是水餃。政府雖然給眷村
發放麵粉,但量很少,所以能吃到水餃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至於水餃餡,
好的時候就用豬肉拌酸菜,差的時候也只能用豆腐幹代替豬肉了。”洗澡也是
一大難題,在自來水還沒有普及的20世紀50年代,很多眷村只有一口深井,需
要用水的人得自己去打,因此在井邊排長龍洗澡是常事。

  眷村生活苦,眷村的婦女更苦,男人成天在外面跑,逼得她們萬事只能靠
自己,很多人甚至生孩子的時候都是自己剪的臍帶。隨著子女一天天長大,生
活壓力也日益沉重,有些人家就開始“搞活經濟”了:早上賣些豆漿、油條和
燒餅;黃昏時分再推著自行車,走街串巷兜售自己親手做的饅頭和花卷。由於
眷村裏的外省人來自不同的省份,每人拿手的小吃都不同,久而久之,眷村外
的人們也開始喜歡品嘗這些南北風味了。在採訪過程中,記者問了3位臺灣朋友
同一個問題:“什麼食品在眷村最受歡迎”。沒想到,他們不約而同地脫口而
出:山東大饅頭和四川牛肉麵。臺灣小吃天下聞名,眷村的功勞真是不小。

  孩子的教育更讓眷村人操心。楊先生告訴記者,由於當時每家都有五六個
孩子,教育開銷很大,無奈的父母只好手把手地教孩子用樹枝在沙子上寫字,
省下紙筆錢用來交學費。講到這裏,楊先生不無感慨地說:“在眷村,我接觸
到不同省籍的文化。大陸講艱苦奮鬥,實際上這也是我們眷村的精神。”

  眷村徹底豐富並改變了臺灣

  這麼多年過去了,眷村對臺灣社會的影響正日益引起關注。學者認為,一
方面,早期眷村被稱為“竹籬笆”,多少意味著它是一個與外界鮮少溝通的世
界。眷村人以一種難民的心態到了臺灣,當時本省人和外省人的比例接近於8‧5
︰1‧5。在陌生環境的包圍下,眷村人選擇了自我偏愛,這種強烈的“外省人意
識”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他們與本省人的融合。當時每個眷村只有一部對外聯
絡的軍用電話,全村與外界互通信息全靠它。另一方面,眷村內部又是不同地
域文化的匯集處,這裏的人們大多適應性很強。臺灣朋友李先生告訴記者,當
時眷村沒有誰家是關著門的,都是前窗挨後院,一家出了事,入夥都會去幫忙。
小朋友之間就更是如此,李先生得意地說,當時眷村光是和他同歲的就有二

  十幾個孩子,大家每天一起上下學,如果和本省同學打架,入夥都一起上,
“團結、有情有義”也是眷村的特色之一。

  臺灣著名演員劉德凱曾說:“我在眷村生活了近20年,和所有的孩子一樣
上學、考試、打架、談戀愛……這裏面還有我們現在所熟悉的李立群和胡慧中。


  眷村子弟就是在這種有些自相矛盾的環境中生活著,到了20世紀70年代,
他們開始出現分化:一部分人在父母望子成龍的教育下,考上了大學;一部分
人成績不好,選擇了軍旅生涯;還有一部分人步入黑道。據統計,臺灣現存大
型有組織幫派幾乎都與眷村有關,最有名的如“竹聯幫”、“四海幫”等都是
從眷村發展起來的。

  眷村對政治的影響也顯而易見。當時的眷村人念念不忘反攻大陸,他們服
從效忠於國民黨,是其最忠實的擁護者,幾乎家家門口都插著一面“青天白日
旗”。因此在臺灣,“眷村”一詞原先曾有著特殊的政治含義,幾乎等同於“
反臺獨”。國民黨執政時期,往往只要黨部一個電話,眷村人就會按照指示投
票給國民黨所支持的候選人,為此還贏得了“鐵票部隊”的稱號。但隨著國民
黨的分裂,眷村後代也不再聽從它的指揮,尤其在2000年選舉時,眷村人一邊
倒地支持宋楚瑜。李立群曾這樣總結說:“在政治、教育、經濟和軍事上,這
批眷村人帶過來的文化徹底影響了臺灣,豐富了臺灣,也改變了臺灣。”

  眷村出了不少臺灣名人

  談到眷村,就不能不提從這裏走出來的名人。一說起這個問題,臺灣朋友
往往會列舉出一長串名單。政治人物中,宋楚瑜是最出名的一個。他當時住在
士林眷村,童年生活和其他孩子沒什麼兩樣,除了蹲在地上打紙牌、玩彈珠外,
就是到地裏挖番薯。另據了解,璩美鳳當時還和鳳凰衛視知名主持人吳小莉住
在同一個眷村,兩人是同學。

  眷村出來的演藝界人士就更多了,除了前面提到的李立群、劉德凱和胡慧
中外,鄧麗君、楊德昌、林青霞和任賢齊等都在眷村生活過。鄧麗君父親在軍
中工作,剛到臺灣時隨著部隊到處遷移,後來搬到屏東眷村,鄧麗君就是在那
裏度過童年時光的。任賢齊幾年前還創作了一首《老張的歌》,獻給父親和臺
灣老兵們。

  眷村的文化也提供了大量寫作素材,白先勇的小說裏經常出現眷村。此外,
朱天心、苦苓等臺灣文人也紛紛發表作品,描寫眷村人在“原鄉”與“現實”
之間的掙紮。

  今日眷村,“鬧市裏的貧民窟”

  隨著後代紛紛走出眷村,如今這裏只剩下年邁的“榮民”(指1949年後隨
國民黨到臺的退伍軍人)了。在臺北市愛國東路鬧市區的眷村,150多戶“榮民”
至今仍住在陰暗、擁擠的房子裏,全村共用一個公廁,每人每月只有一萬多元
新臺幣,僅能維持生活。“榮民”已成為臺灣最貧困的階層,眷村也被稱為“
鬧市裏的貧民窟”。50多年來,不少“榮民”仍幻想著“反攻大陸”,因此一
直未婚,到70多歲還是孤身一人。為了排解寂寞,他們往往養幾只小雞,每天
就帶著它們捉迷藏。也有一些“榮民”娶了大陸新娘。但她們沒有身份證,不
能工作,生活很艱難。

  近些年,臺灣當局大面積拆除了眷村。極少數“臺獨”分子甚至叫囂,眷
村是大陸人攻打臺灣的基地,必須廢除。好在大多數臺灣人越來越深刻地認識
到眷村的歷史價值,在他們的呼籲下,各地陸續興建了眷村博物館。當年因為
特殊的環境,造就了臺灣的眷村,如今隨著老“榮民”逐漸凋零,其重要性也
慢慢淡去。但眷村裏發生的一切,那些交織著老邁與新生、過去與未來的故事,
卻將伴隨著臺灣人的記憶,歷久彌新。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