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盲。对于他们来说外观几乎就是一切。
再往深追索一层,还会发现一个惊人的奥秘。那就是外观的相同可以营造一重“同类项”的感觉。全国所有的人都剃发垂辫、窄衣紧袖,原有的“华夷之辨”一说就似乎失去了依据。说华皆华,说夷皆夷。汉族在形貌上已被满族同化。至于使用什么语言文字已不十分重要。关键在于人数极多的汉人已不再把人数极少的满人视为异类。因为起码在服式发式上已无可把汉人满人加以区分。恍然间汉人可以体认这个政权并非外来之物。它就是本民族的政权,所以也就不容易萌发将其驱离的念头,那么满清也就可以安然渡过了五胡、契丹、女真、蒙古未能逾越的深壑。再者,满洲贵族为改换衣冠不惜痛下血手,因为他们十分明白:自己以明帝国“属夷”的身份来统治不论从经济、文化还是人数、地域上都远远高于他们的汉族,最重要的就是摧毁汉民族的民族自豪感与文化优越感,改换衣冠可以造成一种“同类化”的假象,避免汉人因“华夷之辩”“夷夏大防”引发“亡国之痛”与“故国之思”,从而保证自己的长久统治。因此,满清在对待汉式冠服的政策问题上,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这种深谋远虑决不会为一时的困难所动,更不会因血流成河屠刀卷刃而手软。(佚名《清初汉族人民反剃发斗争的悲壮昭示》)满清政府转战烧杀三十七载,方才初步平定中国。有思想、敢反抗的忠勇之士几被杀光,留下的大抵是一些顺服的“奴才”,当剃发易服砍下了最后一个具民族意识和反抗精神的汉人的头颅时,就决定了在华夏上大上葬送的不仅仅是一袭衣冠!
我们不能以今天的立场上来评判古人,更不能以庸俗实用主义的态度歪曲历史。17世纪的中国人还不可能“进步、超前”的“觉悟”到“超越民族正统论”“维护民族团结”之类的空洞之物;明代中国人对后金(清)的认识,不过是一个和自己仇杀过半个世纪的“鞑虏”,对努尔哈赤,明人始终以“奴酋”称呼之。加之清军入关之后的凶残、暴虐,传统上根深蒂固的“华夷之辩”,使得汉人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外来政权。尽管满洲贵族在武力上的成功可以暂时维持统治,但要汉人从心理上认同这样的异族政权,恐怕非常困难,而这样的心理上的隔膜、排斥,直接关系着满清王朝的政治前景。一想到3000万人敌视、仇恨的目光,满洲贵族和清廷统治者都不敢睡的太塌实。因此,必须致力于“同化”,获得汉人的认同,避免汉人因发式、衣冠的差异引发“华夷之辩”,产生“亡国之痛”,进而起来“驱除胡虏”。使自己重蹈蒙古人的覆辙。
剃发易服、杀人屠城之后,还必须销赃灭迹,这就有了满清政府的另一项重要“德政”—文字狱。鲁迅先生对之亦有深刻论述:“文字狱的血迹已经消失,满洲人的凶焰已经缓和,愚民政策早已集了大成,剩下的就只有“功德”了。那时的禁书,我想他都未必看见。现在不说别的,单看雍正乾隆两朝的对于中国人著作的手段,就足够令人惊心动魄。全毁,抽毁,剜去之类也且不说,最阴险的是删改了古书的内容。乾隆朝的纂修《四库全书》,是许多人颂为一代之盛业的,但他们却不但捣乱了古书的格式,还修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内廷,还颁之文风较盛之处,使天下士子阅读,永不会觉得我们中国的作者里面,也曾经有过很有些骨气的人。” (鲁迅《病后杂谈之余》)
史学巨擘章太炎先生论述说,“隆庆(明穆宗年号)以后,至于晚明,将相献臣所著,靡有孑遗矣 ……由是观之,夷德之戾,虽五胡、金、元,抑犹有可以末减者邪!”其目的是清楚的:“乾隆焚书,其阴骘不后于秦也。群之大者,在建国家、辩种族……曰:言语、风俗、历史,三者丧一,其植不萌。俄罗斯灭波兰易其语言,突厥灭东罗马而变其风俗,满洲灭中国而毁其历史。自历史毁,明之遗绪,满洲之秽德,后世不闻,斯非以遏吾民之发奋自立,且绝其由蘖邪?自是以后,掌故之守,五史之录,崇其谀佞,奖褒虚美,专以驾言狂曜,使莫能罪状己以阶革命,伟哉,夫帝王南面之术,固骘于秦哉!”(章太炎《哀焚书》)
著名历史学家吴晗也论述说:“在二百多年前,满清政府为了贯彻奴化政策,曾经严厉执行一个长时期的文化杀戮,旧书新书凡是有涉及外族的地方,一律修改,有诋毁的地方,全书抽毁或禁行或全毁。现存的作者一被举发,充军,杀头,籍没连接一大套。留下来的成绩是一大部经过抽改,经过“消毒”(民族思想)的四库全书,一大套禁毁书目,和几万万被压迫人民的仇恨。满清政府为什么这样做?因为它是少数民族,单凭一点有限的武力,和由这武力所缔构的穷凶极恶的专制政权,来奴役广大的人民。它害怕文化,害怕人民的民族思想,越想越怕,恐慌得不得了,才来这一手文化杀戮。”(原载上海《民主周刊》1946年第四十四期)
中国历史上的民族政权交替时代有过,但从来没有一个像满清统治者这样,彻底摧毁汉人的衣冠、服饰,彻底绞杀汉人的民族意识,从精神上到肉体上彻底把汉人弄成俯首帖耳的奴隶!满清统治者非惟酷毒暴虐、戾于刑杀;所“汉化”深者:工于心术而极力摧残汉人,尤其汉族士人之民族意识!较之前代的异族统治者,更加阴险、卑劣、刻毒!对此,鲁迅先生深刻指出:
“他们是深通汉文的异族的君主,以胜者的看法,来批评被征服的汉族的文化和人情,也鄙夷,但也恐惧,有苛论,但也有确评,文字狱只是由此而来的辣手的一种……我们不但可以看见那策略的博大和恶辣,并且还能够明白我们怎样受异族主子的驯扰,以及遗留至今的奴性的由来的罢。”(鲁迅《且介亭杂文》买《小学大全》记)
其实,剃发易服政策,并非女真--满洲统治者的专利,历朝历代,每逢汉族人民沦为异族统治者的奴隶时,常常伴随剃发易服的悲剧发生,满清只不过是做得最坚决、最彻底的一个。
例如第一章所述:在宋朝,金人天会年间就曾向汉人下令削发,不如金人式者死;元初也有过要汉人薙发令,即令在京士庶须剃发为蒙古族装束。(《中国古代服饰史》周锡保1984年9月版)明初,汉人“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之后,又恢复汉族衣冠“壬子,诏衣冠如唐制”(《明史》卷二本纪太祖二),就算是在最强盛的唐朝,吐蕃也曾对汉人强行推行蕃化政策,其具体内容见下。
吐蕃占领敦煌初期,尚乞心儿强行推行蕃化政策,让沙州人民改易穿著、学说蕃语、赭面纹身,据《张淮深碑》载,当时“河洛沸腾,……并南蕃之化,……抚纳降和,远通盟誓,析离财产,自定桑田。赐部落之名,占行军之额”,落蕃汉人从此不得不形遵辫发,体美织皮,左衽束身,垂肱跪膝,内心衔怨含恨近百年而无路申屈。”《阴处士修功德记》中也有“熊罴爱子,拆襁褓以文身;鸳鸯夫妻,解鬟钿而辫发”之语。由此可见,吐蕃统治者在敦煌地区以强硬的措施迫使汉人说蕃语、左衽而服、辫发、纹身,甚至从婴儿就开始做起。这一系列政策无非是想从语言文字、风俗习惯、历史传统等方面消灭民族差别,希望汉人从一出生就把自己当成吐蕃人。
吐蕃的这种蕃化政策,不仅限于沙州一地,而是在蕃占的整个河陇地区推行。但落蕃的汉人并没因身着蕃装、口言蕃语而生出一颗吐蕃心来,他们依旧怀念着大唐,依旧记得自己曾是大唐子民,他们蕃服、蕃语、汉人心。当唐使刘元鼎出使吐蕃时,在龙支城,数千老人向他边稽拜边哭泣着,他们向刘元鼎询问大唐天子现在还好吗,其中一位说“我们跟随军队在此没蕃,现在子孙未忍忘唐服,朝廷还记念我们这些可怜的落蕃之臣吗?大唐的军队何时到来呀?”说到这里,已经呜咽地说不出话来。刘元鼎悄悄问他是哪里人,他说原是丰州人氏。“至龙支城,耋老千人拜且泣,问天子安否,言:‘顷从军没于此,今子孙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来?’言己皆呜咽。密问之,丰州人也。”(《新唐书》列传卷一百四十一吐蕃下)
沙州汉人更是没有忘记曾是大唐的子民,他们虽身着蕃装臣于蕃虏,但每年祭祀父祖的时候,都穿上中原汉人的服饰,号啕大哭,东向而拜,祭后再将汉服脱下秘密藏起。“每岁时祀父祖,衣中国之服,号恸而藏之”(上同)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许多落入吐蕃的汉人都未能见到敦煌重归大唐的那一天,而当他们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他们总是嘱咐自己的子孙不要忘记自己的祖国是大唐,后辈们为死去的先人穿上汉人的服色出殡入葬,使先人能够带着一点安慰在另一世界实现回归大唐的梦想。唐代元稹的《缚戎人》诗说:
眼穿东日望尧云,肠断正朝梳汉发。
近年如此思汉者,半为老病半埋骨。
尚教子孙学乡音,犹话平时好城阙。
老者傥尽少者壮,生长蕃中似蕃悖。
不知父祖皆汉民,便恐长久为蕃心。
吐蕃统治下的汉人,无时无刻不怀念着大唐和痛恨着吐蕃。落入蕃中的汉人,除了公开的反抗以外,还常常计划出逃,在白居易的《缚戎人》中有云:
一落蕃中四十载,身著皮裘系毛带。
唯话正朝服汉仪,敛衣整巾潜泪垂。
誓心密定归乡计,不使蕃中妻子知。
暗思幸有残筋骨,更恐年衰归不得。
为了巩固统治,吐蕃还实行: 统治形式游牧化、土地实行突田制、行政司法相混成等一系列政策。吐蕃统治者实行蕃化政策的目的是同化蕃占地区的人民,但实际上,吐蕃与占领区其他民族间的矛盾始终未能消除,蕃化政策的实行反而激发了落蕃人民“永抛蕃丑”的斗志与决心。
第三节 剃发易服的结束只是华夏衣冠消失的开始
满清的铁腕镇压,完成了剃发易服的“弘愿”。然而,剃发易服的结束只是华夏衣冠消失的开始。
1673年(清康熙十二年),清廷撤藩,吴三桂在云南举兵反清,又以蓄发、复衣冠相号召,时,吴三桂召集诸将于永历帝陵前,“指其首曰‘我先朝曾有此冠乎?’指其身曰,‘我先朝曾有此衣乎?’”于是,“各具汉官威仪,集陵下,三桂易方巾素服,酗酒山呼。”(《明季裨史初编》卷二六)表演颇富戏剧性。次年,福建耿精忠、广东尚之信相继响应,蓄发、易服,一如三桂。所过洲县,具令剪辫、复衣冠,一时风靡,不半载而有半壁河山。“令下之日,速宜剪辫,留发包网,所有官员领带绶儒巾小帽,一切悉照汉人旧制,毋得混淆,共敦华夏之风,复堵文章之旧,如有顽抗,军令不赦!”(《清初莆变小乘》)吴三桂在反清檄文中,指斥满清统治者“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声称要“共举大明之文物,悉还中夏之乾坤。”(《奉天讨虏檄》)云云,不过吴三桂之流叛国弃义、为虎作伥,为异族侵略者充当鹰犬爪牙刽子手的汉*面目和卑污人品早已为世人憎厌、唾弃。拉拢不到太多支持者,终不免败亡,且殃及子孙。吴三桂为笼络人心,去祭奠永历帝,这本身就是个嘲弄:大家都知道,永历帝朱由榔父子,就是被吴三桂杀害的!等吴三桂认识到“兔死狗烹”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人见人厌的人渣!既为广大汉族人民所鄙视,又为清廷所不容。
满清王朝在全国统治刚刚确立之时,尽管全国老百姓都被迫剃发、换装,但残存的反抗、抵触意识并没有完全消亡,到了康雍之际,有人还是看不惯满式衣冠,他们鄙薄地说:“孔雀翎,马蹄袖,衣冠中禽兽”,同时感叹明朝的“衣冠文物”。这种讥讽甚至也传到了满清皇帝的耳朵里。满清最大的文字狱,曾静、吕留良一案中,雍正就以吕留良为首的汉族知识分子质疑满清统治合法性的种种非议编纂《大义觉迷录》一书,进行“严正驳斥”,其中有一段专门论述衣冠服饰的问题。
雍正说,满清统治者戢定祸乱,拯救中国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继承天命而抚有华夏,让老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仁德义举、法令政绩哪一样比不上古代的圣贤?本朝既然受命于天,本朝的衣服就应该成为中原华夏乃至万邦各国的表率,又怎么能容忍那些愚昧无知的人对本朝的衣冠服饰妄加议论诋毁?况且本朝继承祖宗的鸿业,敬奉历代圣明皇帝的成规,代代相承,已经有一百余年,又怎么能舍弃自己原有的衣冠去依从他人,屈降尊贵而去附就低*,改变衣冠的道理?“我世祖皇帝统一区夏,戢定祸乱,救民于水火之中……况我朝席祖宗之鸿业,奉列圣之成规,历代相承,已有百余年,岂有舍己而从人,屈尊而就卑,改易衣冠之理?”(《大义觉迷录 •奉旨问讯曾静口供二十四条之十六》)胤祯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满洲衣冠和汉衣冠的根本区别在于,这是奴隶主和奴隶的区别,尊贵与低*的区别,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区别!这对那些抱着满清的臭脚大唱赞歌,一相情愿鼓吹“团结平等”余秋雨、二月河之流,真是耳光响亮!
乾隆中,江西抚州金谿县生员刘震宇著《佐理万世治平新策》一书,抒发了“更易衣服制度”的观点,被乾隆发现,认为他大逆不道:“刘震宇自其祖父以来,受本朝教养恩泽已百余年,且身到黉序,尤非无知愚民,乃敢逞其狂诞,妄訾国家定制,居心实为悖逆”。为打击与他有同样思想的人,用他开刀,以儆其余“将其处斩,书版销毁。”(《清高宗实录》卷四五○ 十八年十一月癸亥)
在满清,“汉服”是政治高压下的过滤词,同属于文字狱性质的政治问题。“功令严勅,方巾(汉服一种帽子)为世大禁,士遂无平顶帽者,私居偶戴方巾,一夫窥瞷,惨祸立发,琴川二子,于按公行香日,方巾杂众中,按公瞥见,即杖之数十,题疏上闻,将二士枭首斩于市。”从符号学来看,满清统治者通过禁绝“汉服”的所指,来抹杀“汉服”的能指。形式层面的消亡最终导致意义层面的断缺。从语言学来看,“汉服”有其语形无其语义,“衣冠”、“唐装”、“华服”等词汇也失去了实质性的依托成为虚假概念。(王家桢《研堂见闻杂录》)
另,为预防满清贵族内部也出现向往汉服的思想趋向,乾隆又把皇太极的“圣谟”抬出来当“整风”教材,自己也和皇太极一样“现身说法”。一天,弘历身着汉式皇帝的冕旒兖服召见亲王大臣,问是否像汉人,众人不敢答,一老臣最后答“皇上于汉诚似矣,于满则非也。”这话正中弘历的心坎,弘历于是把“祖训”(指皇太极关于恪守满式衣冠的“训诫”)大大称赞一通:“朕每敬读圣谟不胜钦懔感慕 ……我朝满洲先正之遗风,自当永远遵循。”又继续发表了新的“祖训”“衣冠必不可轻言改易……所愿奕叶子孙,维深根本之计,毋为流言所惑,永永恪遵朕训,庶几不为获罪祖宗之人。”(《清高宗实录》三十八年)可知,坚持满式衣冠,始终是清王朝前后一贯、坚定不移的基本“国策”。
虽然如此,华贵、典雅的汉族服饰仍然以其无可比拟的巨大魅力吸引着广大人民,甚至连一向热衷于参禅悟道、附庸风雅的胤祯、弘历父子,也未能幸免。保存至今的故宫藏画中,有大量胤祯、弘历父子衣着汉服的画像,如《松石流泉图》《观画图》《行乐图》等等。这就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包括满清皇帝在内的许多满汉官民,在内心里都表现出对汉族服饰的强烈渴望和欣赏,但在表面上,却又严令禁断汉服。说到底,保证满清王朝的长久统治,终究是最重要的,因为一旦恢复汉服,文化的强大征服力很可能让人数不多的满洲人淹没在全面“汉化”的潮流之中。想到这一点,弘历没理由不对皇太极的“圣谟”“不胜钦懔感慕”,赞叹祖先的“先见之明”。
从这些也可知道,汉族服饰虽然消失在汉人的生活中,但是满装发饰并没有全部被汉人接受,特别是思想意识上的认可。有些汉人,尤其是知识分子,始终怀有民族感情,怀念汉族的衣冠制度,这种意识是潜在的,但始终存在,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汉族人民隐藏的民族意识的折射。随着时光的流逝,满清标榜的“满汉一体”的衣冠发式,不断地麻痹着广大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汉人的神经。这种民族情绪虽然始终没有彻底消亡,却也越来越趋于淡漠。当剃头令的血迹逐渐被历史的尘埃遮盖,汉族士人一批批赶往科举考场再派往四处为官之时,中国人的对满清的认同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渐渐形成。清初的北京居民见到身着汉式衣冠的朝鲜使臣,还痛哭涕泣,到清中叶,再见到同样的衣冠,反觉惊讶,认为自己的剃发垂辫、窄衣紧袖,才是“华夏正宗”。
有个非常典型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一点,鸦片战争之际,被称为“开眼看世界第一人”的满清忠臣林则徐经过澳门,见到西洋人的发式装束,竟鄙夷的说“真乃夷俗也!”这实在有点井底之蛙的可笑、滑稽,他恐怕没想到:在对方的眼里,林某人的长袍、马褂、瓜皮帽,再加一条猪尾巴的装束,其实更值得鄙夷!鸦片战争之后,被英军俘获的清两广总督叶铭琛因其装束特异,被英国殖民政府当作“野蛮人的标本”,放置在印度加尔戈达街头的笼子里示众,英国的TIMES报对叶铭琛装束打扮进行了详细描述,尤其对他的猪尾巴辫子进行了尽情的揶揄、嘲弄。这对一向数典忘祖、狂妄自大,野蛮落后、愚昧无知,动辄把别人蔑称为“蛮夷”的满清殖民政府,真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1875年,日本公使森有礼拜访满清忠臣卖国贼李鸿章,双方就辫发衣冠的问题进行辩论,李鸿章对日本人明治维新之后风俗服饰全面仿效欧美表示不满,对日本人古代全面仿效中国则表示赞赏。森有礼也同样对满清的剃发垂辫发表了异议,李鸿章辩驳说“衣服旧制体现了祖宗的遗志,其子孙应该尊重,万世保存才是。”(《李鸿章森有礼问答节略》)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数典忘祖、认贼作父。李鸿章既然知道日本的古代服饰是仿效中国的,那就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祖宗的发式服饰应该是什么样子,竟然昧着良心、恬不知耻的把满大人剃发垂辫、窄衣紧袖的打扮说成是“祖宗的遗志”,还要“万世保存”,实在不知道李鸿章的祖宗到底是谁?!
太平天国革命时期,起义者又恢复蓄发,以此作为反对满清王朝的标志。太平天国在反“清妖”的檄文《奉天讨胡檄》中列举了满清政府对汉族人民,进行民族压迫与民族奴役的种种反动残暴罪行:“夫中国有中国之形象,今满洲悉令削发,拖一长尾于后,是使中国之人变为禽犬也。中国有中国之衣冠,今满洲另置顶戴,胡衣猴冠,坏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国之人忘其根本也。中国有中国之人伦,前伪妖康熙,暗令鞑子一人管十家,淫乱中国之女子,是欲中国之人尽为胡种也。中国有中国之配偶,今满洲妖魔,悉收中国之美姬,为奴为妾,三千粉黛,皆为羯狗所污;百万红颜,竟与骚狐同寝,言之恸心,谈之污舌,是尽中国之女子而玷辱之也。中国有中国之制度,今满洲造为妖魔条律,使我中国之人无能脱其网罗,无所措其手足,是尽中国之男儿而胁制之也。”
檄文中特别指出“中国有中国之衣冠,今满洲另置顶戴,胡衣猴冠,坏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国之人忘其根本也。”华夏民族(汉族)素来对衣冠服饰极为重视,“华夏”之称,本身就源于其华美的衣服。《尚书正义》注“华夏”:“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左传·定公十年》疏云:“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千百年来,宽衣大袖、峨冠博带的服饰,加上蓄发、束发的传统,共同构成华夏民族(汉族)延续上千年的独特风景线,也成为古典中国文明在外观上的重要象征!古典中国因之赋有“衣冠古国”的美誉!正因为如此,“衣冠”之于华夏,才有着根本的意义!晋室南迁,史称“衣冠南渡”;士大夫聚会,称为“衣冠聚谈”;反清复明,亦始终以“复衣冠”为旗帜。1648年四月,李成栋在广州举兵反正,诗人邝露记为“永历二年闰三月十五日,东粤始复冠裳。”冠裳在这里已经成了汉族的指代,足见华夏衣冠对于汉民族的重要!三千年来,衣冠服饰对于维系华夏民族(汉族)的向心力、凝聚力、自信力,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其影响力不下于汉语汉字!
永历十三年七月(清顺治十七年1660年)郑成功、张张煌言大举北伐,沿长江而上,兵薄南京,沿途人民欢呼雀跃,箪食壶浆,纷纷来附,“父老持酒牛犒师,扶杖炷香,望见衣冠,涕泗交下,以为十五年来所未见。”(全祖望《觐张公神道碑》)汉族人民在满清政府野蛮残暴的民族奴役之下,遭受的精神摧残于此可见!张煌言在以延平郡王郑成功的名义发布的“讨虏”檄文中,非常明确的表明了“反清复明”的主旨:“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也。……出生民于水火,复汉官之威仪。……谁非中国绅衿?时穷势屈,委质虏廷,察其本怀,宁无隐忍?天经地义,华夷之辨甚明;木本水源,忠孝之良自在。” (张煌言《张苍水集》)
需要说明的是,在古代典籍中,关于汉服的记载,用的最多的是“衣冠”、“冠裳”,而不是汉服,其中原因大致是这样,一是历来根深蒂固的华夏(汉)文化本位主义。在古人看来,世间有三种生灵:华夏、夷狄、禽兽。华夏当然最开化、最文明,夷狄次之。“衣冠”作为华夏文明的象征,是默认的,具有惟一性,“夷狄”是没有的,“禽兽”更不用说;因此,“衣冠”前面也不必加上“华夏”或者“汉”字进行强调。同样的道理,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史籍为数不多的“汉服”字样来自契丹、女真等非华夏民族的史料中;在非华夏民族看来,汉人的衣服,那就应该是“汉服”。二是在古代汉语语境中,长期使用“华夏”“中华”指代“汉族”,因之,“汉服”的提法就不多见。这其中也折射出汉人长期以来的民族优越感和自我文化中心主义,不愿意把自己和其它族群相提并论。另一方面,经过辽宋夏金元的民族大冲突、大迁徙、大融合阶段,到明清交替前后,中国境内不同种族之间的族群意识都空前增强,包括汉民族在内,对自身的角色定位,也逐渐发生着转变,这从对“汉服”的用词也可以折射出来:
明崇祯四年(1631年),发生明后金大凌河之役,明廷的监军兵备道张春兵败被俘,坚不投降,后金仿效匈奴扣留苏武的方式,将其监禁在沈阳三官庙。当时,一位出使后金的朝鲜使者回国后,向朝鲜国王报告张春的情况说,(张春)“不为剃头,着汉服居于寺中云。”[朝鲜](《李朝实录》仁祖九年闰十一月壬戊)朝鲜文献对张春的衣服,没有称“明服”,而用“汉服”。一方面,是出于非华夏民族的认识角度,另一方面亦可见,汉族服饰的概念,在当时已经初步形成并被我们的邻邦承认!
南明永历十三年,(1659年),永历朝廷流亡缅甸,过着寄人篱下的凄苦生活。八月十三日,缅甸国王派人来请黔国公沐天波过江参加十五日的缅历年节。沐天波携带永历帝原拟赠送的礼品过江后,缅甸君臣不准他穿戴明朝衣冠,强迫他换上当地的少数民族服装,同缅属小邦使者一道以臣礼至缅王金殿前朝见。按明朝二百多年的惯例,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氏代表明帝国管辖云南土司并处理周边藩属国家的往来事务,体统非常尊贵。这时却倒了过来,要光着脚身穿少数民族服装向缅王称臣,心中苦恼可想而知。礼毕回来后,沐天波对朝廷诸臣说:“三月在井亘(吉梗)时不用吾言,以至今日进退维谷。我若不屈,则车驾已在虎穴。嗟乎,嗟呼,谁使我至此耶?”说完大哭起来。(顾诚《南明史》第三十章第一节)
刘寀是当时跟随永历朝廷流亡缅甸的朝臣,他后来在《狩缅纪事》中记录说“上命沐天波往,至金殿前,缅人不容以汉衣冠相见,于是,跣足夷装,以臣礼见而还。”
可见,汉衣冠在这里代表着明廷宗主国的身份,是非常尊贵的体统:汉衣冠和“夷装”是相对的,只有沐天波以宗主国代表的身份出现,才能身穿汉衣冠。而随着明廷的衰亡和寄人篱下的悲惨遭遇,连汉衣冠也不被容许。
刘寀在行文中没有用“明服”“唐服”或者“朝服”之类的字眼,而用汉衣冠,也表明对汉服概念的全面认同,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形成了!
这个历史悲剧也深刻说明:华夏衣冠总是和汉民族的兴衰休戚相关,只有华夏强盛的时候,华夏衣冠才是受人羡慕、景仰的上邦风范,当华夏衰落的时候,连自己的一领衣冠也难以保存!
满清入关,是自历史上“五胡乱华”以来最恶劣的历史事件,是中国历史和中国人民的最大悲哀!一位在华的外国传教士目睹了这个过程:“大批鞑靼人进入中国,来的不光是女真人,还有奴尔干人,西部古鞑靼人,和鱼皮鞑靼人……不仅这样,我还看见许来来自伏尔加河的人,鞑靼人管他们叫‘阿尔加鞑靼。’”(卫匡国《鞑靼战纪》)
太平天国革命时期,起义者又恢复蓄发,以此作为反对满清王朝的标志。太平天国在反“清妖”的檄文《奉天讨胡檄》中列举了满清政府对汉族人民,进行民族压迫与民族奴役的种种反动残暴罪行:“夫中国有中国之形象,今满洲悉令削发,拖一长尾于后,是使中国之人变为禽犬也。中国有中国之衣冠,今满洲另置顶戴,胡衣猴冠,坏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国之人忘其根本也。中国有中国之人伦,前伪妖康熙,暗令鞑子一人管十家,淫乱中国之女子,是欲中国之人尽为胡种也。中国有中国之配偶,今满洲妖魔,悉收中国之美姬,为奴为妾,三千粉黛,皆为羯狗所污;百万红颜,竟与骚狐同寝,言之恸心,谈之污舌,是尽中国之女子而玷辱之也。中国有中国之制度,今满洲造为妖魔条律,使我中国之人无能脱其网罗,无所措其手足,是尽中国之男儿而胁制之也。”
檄文中特别指出“中国有中国之衣冠,今满洲另置顶戴,胡衣猴冠,坏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国之人忘其根本也。”华夏民族(汉族)素来对衣冠服饰极为重视,“华夏”之称,本身就源于其华美的衣服。《尚书正义》注“华夏”:“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左传·定公十年》疏云:“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章服之美,谓之华。”千百年来,宽衣大袖、峨冠博带的服饰,加上蓄发、束发的传统,共同构成华夏民族(汉族)延续上千年的独特风景线,也成为古典中国文明在外观上的重要象征!古典中国因之赋有“衣冠古国”的美誉!正因为如此,“衣冠”之于华夏,才有着根本的意义!晋室南迁,史称“衣冠南渡”;士大夫聚会,称为“衣冠聚谈”;反清复明,亦始终以“复衣冠”为旗帜。1648年四月,李成栋在广州举兵反正,诗人邝露记为“永历二年闰三月十五日,东粤始复冠裳。”冠裳在这里已经成了汉族的指代,足见华夏衣冠对于汉民族的重要!三千年来,衣冠服饰对于维系华夏民族(汉族)的向心力、凝聚力、自信力,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其影响力不下于汉语汉字!
永历十三年七月(清顺治十七年1660年)郑成功、张张煌言大举北伐,沿长江而上,兵薄南京,沿途人民欢呼雀跃,箪食壶浆,纷纷来附,“父老持酒牛犒师,扶杖炷香,望见衣冠,涕泗交下,以为十五年来所未见。”(全祖望《觐张公神道碑》)汉族人民在满清政府野蛮残暴的民族奴役之下,遭受的精神摧残于此可见!张煌言在以延平郡王郑成功的名义发布的“讨虏”檄文中,非常明确的表明了“反清复明”的主旨:“衣冠变为犬羊,江山沦于戎狄。凡有血气,未有不痛心切齿于奴酋者也。……出生民于水火,复汉官之威仪。……谁非中国绅衿?时穷势屈,委质虏廷,察其本怀,宁无隐忍?天经地义,华夷之辨甚明;木本水源,忠孝之良自在。” (张煌言《张苍水集》)
需要说明的是,在古代典籍中,关于汉服的记载,用的最多的是“衣冠”、“冠裳”,而不是汉服,其中原因大致是这样,一是历来根深蒂固的华夏(汉)文化本位主义。在古人看来,世间有三种生灵:华夏、夷狄、禽兽。华夏当然最开化、最文明,夷狄次之。“衣冠”作为华夏文明的象征,是默认的,具有惟一性,“夷狄”是没有的,“禽兽”更不用说;因此,“衣冠”前面也不必加上“华夏”或者“汉”字进行强调。同样的道理,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史籍为数不多的“汉服”字样来自契丹、女真等非华夏民族的史料中;在非华夏民族看来,汉人的衣服,那就应该是“汉服”。二是在古代汉语语境中,长期使用“华夏”“中华”指代“汉族”,因之,“汉服”的提法就不多见。这其中也折射出汉人长期以来的民族优越感和自我文化中心主义,不愿意把自己和其它族群相提并论。另一方面,经过辽宋夏金元的民族大冲突、大迁徙、大融合阶段,到明清交替前后,中国境内不同种族之间的族群意识都空前增强,包括汉民族在内,对自身的角色定位,也逐渐发生着转变,这从对“汉服”的用词也可以折射出来:
明崇祯四年(1631年),发生明后金大凌河之役,明廷的监军兵备道张春兵败被俘,坚不投降,后金仿效匈奴扣留苏武的方式,将其监禁在沈阳三官庙。当时,一位出使后金的朝鲜使者回国后,向朝鲜国王报告张春的情况说,(张春)“不为剃头,着汉服居于寺中云。”[朝鲜](《李朝实录》仁祖九年闰十一月壬戊)朝鲜文献对张春的衣服,没有称“明服”,而用“汉服”。一方面,是出于非华夏民族的认识角度,另一方面亦可见,汉族服饰的概念,在当时已经初步形成并被我们的邻邦承认!
南明永历十三年,(1659年),永历朝廷流亡缅甸,过着寄人篱下的凄苦生活。八月十三日,缅甸国王派人来请黔国公沐天波过江参加十五日的缅历年节。沐天波携带永历帝原拟赠送的礼品过江后,缅甸君臣不准他穿戴明朝衣冠,强迫他换上当地的少数民族服装,同缅属小邦使者一道以臣礼至缅王金殿前朝见。按明朝二百多年的惯例,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氏代表明帝国管辖云南土司并处理周边藩属国家的往来事务,体统非常尊贵。这时却倒了过来,要光着脚身穿少数民族服装向缅王称臣,心中苦恼可想而知。礼毕回来后,沐天波对朝廷诸臣说:“三月在井亘(吉梗)时不用吾言,以至今日进退维谷。我若不屈,则车驾已在虎穴。嗟乎,嗟呼,谁使我至此耶?”说完大哭起来。(顾诚《南明史》第三十章第一节)
刘寀是当时跟随永历朝廷流亡缅甸的朝臣,他后来在《狩缅纪事》中记录说“上命沐天波往,至金殿前,缅人不容以汉衣冠相见,于是,跣足夷装,以臣礼见而还。”
可见,汉衣冠在这里代表着明廷宗主国的身份,是非常尊贵的体统:汉衣冠和“夷装”是相对的,只有沐天波以宗主国代表的身份出现,才能身穿汉衣冠。而随着明廷的衰亡和寄人篱下的悲惨遭遇,连汉衣冠也不被容许。
刘寀在行文中没有用“明服”“唐服”或者“朝服”之类的字眼,而用汉衣冠,也表明对汉服概念的全面认同,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形成了!
这个历史悲剧也深刻说明:华夏衣冠总是和汉民族的兴衰休戚相关,只有华夏强盛的时候,华夏衣冠才是受人羡慕、景仰的上邦风范,当华夏衰落的时候,连自己的一领衣冠也难以保存!
满清入关,是自历史上“五胡乱华”以来最恶劣的历史事件,是中国历史和中国人民的最大悲哀!一位在华的外国传教士目睹了这个过程:“大批鞑靼人进入中国,来的不光是女真人,还有奴尔干人,西部古鞑靼人,和鱼皮鞑靼人……不仅这样,我还看见许来来自伏尔加河的人,鞑靼人管他们叫‘阿尔加鞑靼。’”(卫匡国《鞑靼战纪》)
值得注意的是,太平天国革命时期,干王洪仁?孕罘⑽侍獾穆凼觯骸案欠⒅??谑祝?滩葜??谏揭玻?轿薏菰虮榔葡?ゲ蛔阋栽萌斯郏?诽攴⒃蛐蛊?的远嗌?吩紊仆??ⅰ!??灾??蒙醮螅?盗榛晟??玻?侍攴⒅?硕ㄓ兴?穑?似湟灰病S址⑽?系凵?桑?⒂诩》簦?嫌谀柑ィ?潜扰凵殉鍪篮蟛抛鼍鸵耘?谏恚?裆系塾??????髦??癫荒嫣欤刻旒榷ㄓ谀柑ブ?埃???ビ谀柑ブ?螅?穹遣恍ぃ?我晕?耍磕烁枚?韧?渖砦??模?饰?惭?魈觳恍ぶ?伲?似涠?病?鑫抑型恋泵髂┭?粗?保?舶倭凶姹夭豢咸攴⒋友??┢扔谑撇坏靡讯?曛?!??舶僦?乙嘤谐し⒅?炬粒?次偶?堤烊燃囱鞫?固煸鼓钢??险撸?晃殴庞行⒆釉?稳?苋?椋?⒎粑抻谢偕苏撸?似淙?病=裰诘炔灰钥魈逦?瑁??韵鞣⑽?佟2灰阅嫣觳恍げ⑵认茸嬷?鹞?蓿??酝菲ぱ鞫?疣粒?压制洳辉肝?旄干系圩优??煨只?芥⒚茫?饰?惭?放??笠印!保ê槿诗《英杰归真》)
辛亥革命推翻满清之后,孙中山即下“剪辫令”,下台之后的满清亲贵全然不似明末汉人那样,坚持“头可断,辫不可剪”,反倒是张勋、辜弘铭这一类以满清忠臣自居的汉人,“奉豭尾为弘宝”(豭,公猪,把猪尾巴当成大宝贝),捶胸顿足、如丧考*的不肯剪辫子!两百六十年前他们的祖先为抗拒满清垂辫流血牺牲。而今他们却为保存这满清垂辫捶胸顿足。这货真价实的数典忘祖说明当年满清的“深谋远虑”对汉人产生了多么大的精神奴役作用!
比较之下,明末汉人的反抗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满清政府实际上还是不得不做出了一些让步,发布了“十从十不从的”特令,其中男从女不从一条,使得在残余的汉族人群中,有一半以上的人口,仍然保留了自己的民族服饰——汉服女装。为易服而来的血腥屠杀,虽然在女装消失之前就已经停止,但翻阅历史画卷,我们不难发现,“未经血腥洗礼”的满清汉族女子的服装,看起来却与其它朝代的服饰是如此的不同。自然条件下,汉族服饰的存在与演化是相对稳定的。我们很难辨别相隔数千年的先秦女装与明代女装,却很容易区分相临明清女装。同时,我们又很难说出满清时汉女服饰与旗女的服饰有多大区别。尤其是到了乾隆年间,虽然旗女是通体一身的旗装,汉族女子依旧是上衣下裳的式样,但只要延长上衣,盖住脚面,汉女的这种装束,在表观上就几乎与满人的旗装一般无二了。其中也不乏旗女穿汉服的时候和汉女穿旗装的需要。在满清汉族女装中,大量使用的立领盘扣和琵琶襟,以及紧锁的领口都是满装的主要风格。可以说,至此时,汉族的女服已经全盘满化了。
为什么汉族服饰中的女装,最终还是彻底的从汉人的日常生活中消失了呢?
我们知道,汉民族传统服饰是“以华夏(汉后又称汉民族)民族文化为基础,通过自然演化而形成的具有独特华夏民族文化风貌性格,明显区别于其它民族的传统服装的装饰体系。”换句话说,汉族服饰并非只是一类服饰简单加和,而是具有汉民族文化和精神内核的有机体系。汉民族的文化的肢体是传统的礼法制度、文学艺术、思想理念等等,而她的精神文化内核,或者说灵魂,就是对华夏民族的认同。“认同”是一种情感,也是一个方向,她指引着一切具有社会属性的事物(也包括人),使其不脱离它们本来的归属中心。“民族认同感”则指向着全民族的心理中心,也标志着不同民族间的差异(整体性、向心性、差异性)。“认同”是汉(华夏)文化的基础,也是华夏文明的命脉,始终贯穿着华夏民族文明的发展,她使华夏民族得以生存发展,更是使华夏文明在与外界交流和自我更新中不会丧失自我的根本。在或者说,没有对华夏民族的认同,华夏文明就无从谈起,更不要说健康的发展。
剃发易服,虽然仅仅换掉了男性的衣冠,但这却是占汉族社会生活主导者的服饰。汉人认为“定礼之大,莫要于衣冠”,中国历来就有“衣冠之制”之称,所以衣冠是汉族礼法制度的根基,而汉服男装又是这一根基的主导。汉服男装的消失,使汉族社会原有的礼仪制度也随之解体,汉族服饰不再受原有汉族传统法度的约束。同时,满清剃发之时,杀人立威的做法着实吓倒了那些活下来的汉人(有“留发不留头”气节的人都杀光了),在人的基本生存权都难以保障的情况下,汉族原有的“礼义廉耻”等传统道德理念早就被“好死不如苟活”的思想所是淹没。最重要的是满清统治者成功的淡化汉人对华夏民族的认同情。通过剃发易服的直接而暴力的方法,制造出华夷类同的假象,利用科举收买拉拢部分汉族士绅,再配合文字狱、禁海令等等彻底断绝一切使汉人可能回忆起自己民族属性的途径。一步步消磨汉人的民族感情。汉人对本民族传统习俗的坚持淡化了,更多的却是对统治阶级优越生活方式的向往和模仿(就如同今天一些人向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生活一样)。失去了的汉文化根基,失去了民族认同的精神内核,残存下来的汉族女装,在统治阶级的诱导下,向满装变质实是早已写定的结果。
有人认为满清的“十从十不从”使汉族女装没有在清初消失,所以,汉族妇女是自觉自愿的吸收了满装的特征,”进化”成了清末的样子,所以,满清的女装不是汉族的耻辱。但事实绝不是如此简单。
首先不能以是否被迫来判断耻辱程度。清初的汉族男子剃发易服,多是被逼无奈,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这种汉人我们尚能谅解;但是,象乌三龟这类汉*,为自己的一己私利出卖国家、为讨好异族主子自动剃头,比被逼更为可耻。
其次,满清剃发易服,是用暴力手段剥夺了汉族男子穿民族服装的权利,但是清初的汉族人,心里并不认同满族服装。有些汉人,尤其是知识分子,始终怀有民族感情,怀念汉族的衣冠制度。由此可见,虽然汉族男装从形式上消亡了,但是汉服所承载的民族精神,并未立刻消亡,汉族人的“民族认同,自信、尊严、气节、廉耻等等”并未完全消亡。
随着时间的推移,剃头令的血迹也逐渐被历史的尘埃所遮盖,这种反抗情绪虽然始终没有完全消亡,却也越来越趋于淡漠。在时间淹没了清初抗清义士的慷慨悲歌之时,更有一批批汉族士人赶往科举考场,丝毫不念及满清转战烧杀三十七载为中国留下的灾难和当年抗清义士的廉耻节义,却争着为屠戮自己祖先的人尽忠尽效
满清政府转战烧杀三十七载,方才初步平定中国。有思想、敢反抗的忠勇之士几被杀光,留下的大抵是一些顺服的“奴才”,当剃发易服砍下了最后一个具民族意识和反抗精神的汉人的头颅时,就决定了在华夏上大上葬送的不仅仅是一袭衣冠。”
满清汉女服饰的满化,也如同男子们的参加科考和辫子的进化一样,是自觉自愿的行为。但是今天恐怕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满清汉女的着装比明朝之前更漂亮。所以汉族女子并非单纯是因为美丽而改变自己的服饰特征,在女装变质的现象背后,隐藏的是对历史的遗忘和对统治阶级的心理屈从,更是对本民族文化精神的离弃。这是比男子的被迫剃发易服更为可耻的事实。
不过有些人不但不以此为耻辱,反而将其说成是民族服饰融合,将其与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并论,说成是中国文化进步、飞跃的表现云云;更有甚者,把满族妇学习汉女裹小脚的陋习当成典型代表,以为是汉人同化了外来民族文化,沾沾自喜。这才混淆是非、廉耻丧尽的奴才行径,是人类有史以来比乌三龟更加乌三龟的文化汉*。
灵魂失去的同时,便是躯体腐烂的开始——满清汉女着装的满化,实是满清统治者对华夏文化破坏和对汉族精神全面扼杀的具体体现之一。
注一:胡服骑射与剃发易服的区别
“胡服是指借鉴了胡人服饰中窄袖紧身的特点,而当时,胡汉服饰的主要区别是左、右衽,而赵武灵王所着之服仍是右衽,是典型的汉服。胡服骑射是汉族借鉴其他民族的优秀文化来充实、发展自己的行为,是华夏民族包容与自信的表现;然而被人胁迫而放弃本民族服饰却是奇耻大辱,一个民族,连穿什么衣服、保持什么发式都不能自主,那里还有资格奢谈什么民族尊严?!”
注二:十从十不从内容:
1。“男从女不从”:男子剃头梳辫子,女子仍旧梳原来的发髻,还因此保留了三寸金莲的陋习,甚至使旗人女子也纷纷效仿,以此为美。
2。 “生从死不从”:这条即“生降死不降”。说的是人活着时穿满人服饰,死了则穿明朝服装,所以人死入殓,还是用明朝的服装。
3。 “阳从阴不从”: 既然“生从死不从”,那么阴世的事,象做佛事超度等,都仍按汉族传统佛道教习俗办理,不从旗人习俗,所以叫做“阳从阴不从”。
4。 “官从隶不从”:做官老爷的,吃皇粮办公事,观瞻所系,自然须顶戴花翎,身穿朝珠补褂马蹄袖的满清官服。但隶役依旧是明朝“红黑帽”的打扮,这就是“官从隶不从”。
5。“老从少不从”:孩子百无禁忌,穿什么都可以,但一旦长成,还是要按旗人的规矩办。
6。 “儒从而释道不从”:这跟“在家人降,出家人不降”意思一样。在家人必须改穿旗人的服装,并剃发留辫。出家人不变,仍可穿明朝服装,因此和尚僧人至今仍保持着明朝的服装。现在明朝服饰变成僧人的制服,只有“出家人”才穿了。
7。 “*从而优伶不从”:**从,唱戏演员不从。戏台上既然扮演的是前朝的故事,不穿前朝的服饰怎么演?废话一句。
8。 “仕宦从婚姻不从”:这条可参照“男降女不降”。汉族男子投降,女子不投降,这也是指服饰。比如男女婚嫁,新郎穿的是旗人的礼服,女子则依旧穿明朝的礼服,即所谓的“凤冠霞帔”。
9。“国号从官号不从”:改朝换代了,国号满清,叫大明当然不行。但官号就不必再另起炉灶,照抄大明的六部九卿,总督巡抚等,省却许多麻烦;
10。“役税从文字语言不从”:满人有满人的语言文字,跟汉语言当然不同。满清入定中原后,满语被定为国语,同时也使用了各个的民族语言文字,后来具有许多优点的汉语终于战胜了各种少数民族语言,连旗人也不得不用起汉文,说起汉语了,使得汉语反而更象国语了。
注三:汉服与满装在外观上的区别
满装的工艺,虽然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汉族文化,但是满族服饰也有着他自身的风格特征,能够明显得区别于汉族传统服饰,在此本书从五个方面来讲述汉服与满装在外观的区别。
线型第一:
汉服满装同样都是采用平面剪裁,但是,汉服用料,远远大于覆盖人体的需要。在裁剪之时,看上去虽然是平面直线的,但是穿在人的身上,配合以束腰等手段,就会随着人体的结构,呈现出不同的曲线,无论从正面、侧面、背面,都十分优美动人,和环境共同成为灵动的艺术品。有人说“中国人做衣服不看侧面。”这实际是十分不了解中国服饰片面观点的。汉服不仅重视人体的各个侧面的线型,而且还注重人与环境对服饰的影响。果说西服是三维的艺术,那么汉服至少是四维(加人体结构和动作)甚至是多维(加气流等环境因素)的艺术。而满清服装,剪裁的时候是平面直线,穿上之后还是平面直线,而且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平面直线。还要强调的是,和服和满装一样,都是直线造型,与汉服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体现
松紧第二
流行于少数民族地区或游牧民族的服饰,一般都较为紧窄合体,以利于骑射或其他激烈活动,这种服式多采用左衽、窄袖,袍身比较适体。这点与汉族服饰的宽怀豁达截然不同。即使在满清末年,旗人服饰大量吸收了受汉人的影响,也逐渐趋向宽大,但满清服饰的宽松程度仍远远不比了前代。例如:汉族传统服装中,贵族服饰的大袖,不仅是袖径的宽大,也表现为袖子的长度超长。官员与老人的袖子延至手后,又可以挽回相当的长度。而满装袖子要短得多(和服也一样,袖子仅仅到腕,比满装的还短)。汉服袖径宽大时可到四尺,而清装最宽时也远远小于这个尺度。这种宽大的剪裁,使得汉服在穿着起来之后,可以行成如行云流水般的流线,随风而动,但毫不拖拉。而满装,即使是贵族服饰,即使后来袖子变宽,但是这种单纯的加宽袖径、加肥了袍服的做法,不但无现于汉服洒脱的仙道之风,而且还使衣服看起来显得松散逛荡。所以分辩”松紧”,不能只看用料的多少。汉服满装的松紧之别,也是线形之别的原因之一,但然,还有其他的原因,如满装通常不束腰,所以很少有腰身的体现等等。
滚镶第三:
滚边也是汉服中曾出现的元素,满装的滚边,实是参照汉服而形成的。但是汉服的滚边,多是轻描淡写的一道,为了加固衣领、袖口等等。所以多是单色或绣以简约、主题突出的纹饰。而满装却客意地强调那道边的装饰性。满装能够一件衣服上绣以各色花纹,领、袖、襟、据都有多重宽阔的滚边。至咸丰、同治年间,镶滚达到高峰时期,有的甚至整件衣服全用花边镶滚,以至几乎难以辨识本来的衣料。装饰之繁琐,几至登峰造极的境地。此时的清王朝正摇摇欲坠难以为继,清廷内外交困,国力式微。但清式服装对细节精致要求的苛刻,恐怕却在此时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厉害最繁琐的地步。(这件满装的滚边占了服装面积的四分之一,在汉服中从未有过如此宽阔绚丽的滚边。)
饰物第四:
满清装的饰物,都来源于汉族艺术。所以很多都能在先代找到。但是,同滚边一样,都是无重点的到处应用,无主题的强行拼凑。本书以妇女头饰为例,比较一下两者之间的区别。
汉女很重视发饰,很早就创造出了造型千姿百态的发髻,华美而不失自然。无论从哪一角度看,都是十分美丽的。而步摇等等,也如汉服之流线一样灵动。很显然,满族妇女是很羡慕此点的。所以旗女也开始刻意装饰头部。满族最常用梳的头饰叫“两把儿头”(或者叫“燕尾”)。梳“两把儿头”很复杂繁琐,首先需要有一个较长的饰物叫扁方,它长约20厘米,宽约3厘米。梳头时要先用自己的头发将发纂的底座梳出,即头后边的“燕尾”,而且还要留下两绺头发。在头顶安好那用黑缎子和铁丝裹好的架子,再用这两绺头发往上梳,从左右两侧经过这大扁方裹住和固定这架子,再在根部插上各种簪子、花穗子等装点起来。这种造型,就如同开了屏的孔雀,只能从正面观看,不能从其它角度去观察,尤其不能从后面去观察。这种浮华、表面化的装饰与滚边一样,都是极为肤浅的审美下所产生的“二维”退化品。
拓扑第五:
例一,女子头饰的拓扑图型
汉女和满女都用头发和饰物对头部的进行延展,并在延展区上进行修饰,但是,两种延展方式的所产生的视觉效果却是截然不同的。汉女头部的延展区与头部是一个整体的,而旗女则是两截分开的。
清未真实照片>
例二,襟与衽的拓扑图型
满装的大襟本是来自汉服的右衽交领,但给人的视觉效果却完全不同,他们的拓扑近似有着本质的区别,汉服的右衽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道完整一体的曲线,而满装却是线与圈的组合。见下页图。
例三:扣与边的拓扑图型
在明朝汉服中也曾用过。但并不普及。扣子虽然方便,但是安装在衣服饰上的盘扣,属于短线型,这汉服整体流畅的长线型风格不符。所以仅在必要的地方,如内衣的领口用一用,而且多是沿着衣服剪裁线使用,如领口等。但是满装,却在所有的衣服连接处使用盘扣,尤其是在外衣的滚边上使用。使得原本是已经十分突出的多彩条纹又加了几个突兀”横道”。这样,原来呈平行的纹路上就多了几个截断,形成了几个”*”字。我们可以看到,一件汉服在制作时,这种明显的“交*”线极少出现!所有的线条都是平行出现,形成如国画中铁血描一样的线条。而满装,却在自己的衣服最明显的部位“打*”!破坏了原本的线型结构。从拓朴学的角度讲,“相交”与“不相交”是两种有着本质区别的图形。见图。
由上面几点可见,量变产生质变。满汉服饰,虽然同样采用汉族的丝绸印染、刺绣纹饰、平面剪裁等等工艺技术。但是汉服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与满装零零碎碎、东拼西凑的风格却是格格不入的。
服饰风格与民族个性,文化内含和社会地位有直接关系。满族做为落后民族,因为汉*和中原内乱而意外入主中原,尤如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为了显现地位的变更,所以极力追求最华贵的装饰效果。而肤浅的文化修养,却使他们只懂得去欣赏表象的华丽,而无法理解其内涵的神韵。所以形成了满风矫揉造作、浮华怯艳的特点,不伦不类,实事是审美的退化。
可悲的是,受这种“暴力地位强势、文化修养空白”的统治者风气影响,原本因”十不从”保留下来的汉服女装,也和汉族的民族气节一起,逐渐退化腐朽,到了乾隆年间,就全盘满化变质,与当时满人的着装风格一般无二了。
“桔生淮南则为桔,桔生淮北则为枳。”由此可见,汉族服饰的汉文化主导性,神韵,体现汉服的内涵,失去汉文化的土壤,服饰文化也会变质。
需要强调指出的是:这些服饰,虽然与汉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在其内涵、神韵及灵魂深处早已脱离了汉族传统文化的范畴,所以不能称之为“汉服”。第四节 华夏彻底消失的危机与中国服饰的尴尬
可以想象,一旦汉人哪天忘记了那段历史,不再认同汉服是自己的民族服饰,那么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满清占据中国之后,和中国同处一个文化体系的朝鲜、日本,对满清中国的态度大为转变:
“日本、朝鲜和中国,渐渐从文化上“本是一家”到“互不相认”,渐渐的互不相认,象征着“东方”看似同一文明内部的巨大分裂。就在清帝国最兴盛的时代,朝鲜到中国来的使者们却看到了已经不再“中华”的帝国风景,于是不再认同这个原来仰视的宗主国;而日本人在对中国漂流商贾的观察中.也表现出来一些微妙的、发自国族自尊的轻蔑和警惕。一个曾经到过北京、承德和沈阳的朝鲜使者说,这个帝国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蛮夷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向他们致敬?他不再去想“中华上国”的昔日风华;一个没有到过中国的日本文人也说,感谢大风,让蒙元的舰艇和大军沉在海底,也感谢大海,让我们和蛮夷的清帝国离开好远,那个时候,他也没有去想这只是“一衣带水”。”(葛兆光《渐行渐远——清代中叶朝鲜、日本与中国的陌生感》原载《书城》2004年第9期)
“朝鲜李朝把满清视为犬羊夷狄,私下里,称清廷为“虏廷”,清帝为“胡皇”,称清使为“虏使”。除对满清的公文贺表之外,一切内部公文,包括王陵、宗庙、文庙祭享祝文,仍用崇祯年号。朝鲜《仁祖庄穆大王实录》,在明亡前用崇祯年号,在明亡后用干支纪年和国王在位年号。在仁祖之后的历代朝鲜国王《实录》,只书干支纪年和国王在位纪年。至于私人著述,直到清末,仍有人书写崇祯年号,以至竟然有“崇祯二百六十五年”的纪年。”(《朝鲜王室的“反清复明”秘密计划》原载《世界华人》2004年第1期)
满清政府自己呢?闭关锁国,闭目塞听,井底之蛙、妄自尊大,俨然以“天朝上国”自居。满清贵族接过中国历代封建统治者的专制主义衣钵,并将其发扬光大,将除自己之外的其它世界统统称为“夷狄”,真可谓“人不知自丑,驴不知脸长。”至于胡服辩发,“强迫既久,习与性成。”也就安之若素了。“然则蓄发之久,则以蓄发为安;辫发之久,则以辫发为安。向使满洲制服,涅齿以黛,穿鼻以金,刺体以龙,涂面以垩,恢诡殊形,有苦魑魅,行之二百有六十年,而人亦安之无所怪矣。”(章炳麟《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人人都拖猪尾巴,谁不笑话谁。
19世纪,这种封闭的局面,随着半殖民地的门户打开而开始改变,到20世纪前后,外出留学的清国留学生成为第一批剪辫的中国人。断辫的直接原因,无非是满清的辫子受到外国人的极端蔑视,甚至有许多留学生因为忍受不了“猪尾巴”的嘲弄而中途退学。1903年,留日的湖北学生组织出版《黄帝魂》一书,在其中的《论发辨原由》一章中,痛陈发辨之罪“凡我国人所到之初,就有半边和尚之称,有拖尾奴才之称,或辱之,或侮之,甚或以枪毙轰之,含冤茹苦,无可告诉。”可谓受尽屈辱!并且认为,发辨之俗,极其丑陋“头剃其半,拖曳以辫如绳索,如锁链,如兽尾,自顾亦觉形秽矣,何况外人?”
“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更是大声疾呼:“拖辫发,着胡服,踯躅而行于伦敦之市,行人莫不曰:Pigtail(译言猪尾)、savage(译言野蛮)者,何为哉?又踯躅而行于东京之市,行人莫不曰:(译言拖尾奴才)者,何为哉?嗟夫!汉官威仪,扫地殆尽,唐制衣冠,荡然无存。受播吾所衣之衣,所顶之发,吾恻痛于心;吾见迎春时之春官衣饰,吾侧痛于心;吾见出殡时之孝子衣饰,吾侧痛于心;吾见官吏出行时,荷刀之红绿衣、喝道之皂隶,吾恻痛于心。辫发乎,胡服乎,开气袍乎,花翎乎,红顶乎,朝珠乎,为我中国文物之冠裳乎?抑打牲游牧贼满人之恶衣服乎?我同胞自认!”(邹容《革命军》第2章 革命之原因)
鲁迅先生回忆说:“这辫子,是砍了我们古人的许多头,这才种定了的,到得我有知识的时候,大家早忘却了血史,反以为全留乃是长毛,全剃好像和尚,必须剃一点,留一点,才可以算是一个正经人了。而且还要从辫子上玩出花样来:小丑挽一个结,插上一朵纸花打诨;开口跳将小辫子挂在铁杆上,慢慢的吸烟献本领;变把戏的不必动手,只消将头一摇,劈拍一声,辫子便自会跳起来盘在头顶上,他于是要起关王刀来了。而且还切于实用:打架的时候可以拔住,挣脱极难;捉人的时候可以拉着,省得绳索,要是被捉的人多呢,只要捏住辫梢头,一个人就可以牵一大串。吴友如画的《申江胜景图》里,有一幅会审公堂,就有一个巡捕拉着犯人的辫子的形象,但是,这是已经算作‘胜景’了。住在偏僻之区还好,一到上海,可就不免有时会听到一句洋话:pigtail——猪尾巴。” (鲁迅《病后杂谈之余》)
维新变法失败之后,随着同盟会的成立、壮大,现代民主主义、民族主义思潮的兴起,“反清排满”的呼声日益高涨,满清王朝的统治摇摇欲坠,为缓和尖锐的民族、阶级矛盾,缓解内外交困的趋势,1906年,清王朝“下诏”称,准备“仿行立宪”,但还不肯放弃满式辫发、衣冠,拉那氏给“皇族内阁”又提出立宪原则,声称“一曰君权不可侵损,二曰服制不可更改,三曰辫发不准剃,四曰典礼不可废。”这一点垂绝之前的挣扎也不能阻挡历史潮流,迨后辛亥革命,武昌首义,通电全国,三百年前“剃发易服”的旧事又被提起“辨发易服,使神明衣冠,沦于禽兽,而历代相沿之文教礼俗,扫地尽矣!”民国肇造,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即下“剪辫令”:
“满虏窃国,易吾冠裳,强行辫发之制,悉丛腥膻之俗,当其初,高士仁人,或不屈被执,从容就义;或遁入淄流,以终余年,痛矣!先民惨遭荼毒,读史至此,辄用伤怀!嗣是而后,习焉安之,腾笑五洲,恬不为怪。……今者满廷已覆,民国成功,凡我同胞,允宜涤旧染之污,作新国之民,兹查通都大邑,剪辫者多,至偏乡僻壤,留辫者尚复不少,仰内务部通行各省都督,转谕所属地方一体知悉,就未去辫者,于令到之日,限二十日,一律剪除净尽,有不遵者,以违法论。(孙中山《命内务府晓示人民一律剪辫令》1912年3月5日)
清未民初的中国人虽然没有忘记历史,不过却没有恢复华夏衣冠,甚至没有恢复对民族对华夏衣冠的认同。孙中山等人把满清的辫子视为“奴性”的象征和民族压迫的奴隶标记,务必将其剪除净尽而后快。“以除虏俗而壮观瞻。”辫子自然是必须剪除的,但却没有恢复汉服。大概是由于革命党人思想比较西化激进,致力于宣传西方的民主共和制度,峨冠博带、宽衣大袖在这个时候,也被视为传统封建专制主义文化的象征,而予以抛弃。加上当时没有能力对汉服进行系统研究,只有戏装残存,反而给人戏子形象。再加上近三百年的奴化和民众习惯性等等诸多原因,以至于没有恢复。
尽管如此,仍然有许多人对恢复汉服充满期望。据鲁迅先生回忆说,南社的众多文人,“渴望着光复旧物”,寄希望于民国政府,希望能够恢复“汉官威仪”。按照他们辛亥末造的想法,一旦推翻满洲政府,大家又可以峨冠博带、宽衣大袖的在街上大步的走了,可实际情况令他们非常沮丧。其实,包括鲁迅先生自己,当时都抱有这种心态。不过仍然有人进行了实践,钱玄同,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之一,1913年在浙江就职教育司长时,身穿孔子时代的深衣、玄冠到军政府报到,在当时轰动一时。不仅如此,钱玄同还根据《礼记》的记载,发表了《深衣冠服考》一文,向全社会推广。不过从总体来看,民国初年恢复汉服的社会基础是脆弱的,毕竟满清对汉服的绞杀、摧残是毁灭性的,满清的剃发令使汉民族数千年的发式、衣冠传统荡然无存,不仅使汉民族从此失去了骄傲、自尊、自信的精神境界,而且使汉民族的民族认同出现了困难,其影响无论怎么估价都不过分。民族服饰的真正意义在于,她是一种民族认同的标志,没有统一的认同标志,就没有统一的稳定的民族认同心理,民国初年汉族服饰的混乱,使得孙中山先生也有“又急切不能得以适当之服饰以需应之”的感叹与焦虑。
辛亥革命后,激进的革命党人根据日本学生服制定了中山装;而一些保守的知识分子索性穿起了满清遗留下来的马褂;中间派在服装问题上则选择了改良主义。其中改良最成功的就是“旗装”。本来旗装是指旗人(不论男女)穿的袍服,但我们现在一般所说的旗装,是指1920年代以后兴起的新式女装。这种新式女装是在旧满式女旗装的基础上,吸取西式裁剪方法,使袍身更为紧身合体,并加大了服装外露程度,充分显露出女性的身体曲线美。新式旗装最早在上海的女学生中开始流行,一时间穿新式旗装成为新时代新女性的象征。到1930、1940年代,旗装进入全盛期,成为中国女性的标准服装。当年倡导剪辫的孙中山先生,却在他的陵寝内立着身着马卦的雕像,他的夫人,宋庆龄女士则一生衷爱旗装。
革命党人提倡的中山装太为西化,没有什么东方的特点,外国人也没有把中山装作为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服装来理解。而旗装则东方风味浓厚,得到了世界的承认,博得一个洋名“CHINADRESS”,旗装所用的小布扣也被称为“CHINA BUTTON”。但大多数洋人并不知道所谓“CHINA DRESS”和“CHINABUTTON”,与占中国人口90%以上的主体民族汉族的民族传统服饰――汉服,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血缘联系,即不符合中国传统的审美观,更没有华夏民族的文化蕴涵。
实际上,世界各国,对中国古代人的印象,大都是拖着辫子的满清人打扮。
偶尔翻看一日本人绘制的漫画“水浒传”,里面的北宋人居然有拖辫子的!更滑稽的是,越南人绘制的征氏姐妹“打败”马援汉军的宣传画,其中的东汉官兵居然也拖辫子!亚洲国家尚且如此,欧美洋人自不必说!可怕的是,中国的传媒还在拼命给国人强化这一印象,甚至许多少不更事的孩子,也把辫子当成华夏民族的“专利”,如此数典忘祖、
认贼作父,自我丑化,沦为万国诸邦之笑柄!
相形之下,更让炎黄子孙汗颜!
汉服在中国本土消亡了,但却在我们的邻邦——东瀛日本保留下来。日本人的古代文化几乎是全面仿制唐文化,日本在“飞鸟时期”(6世纪至710年)发生了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大化改新”(635年),打开了全面向中国学习的大门,在之后约300年间,大量的“谴唐使”和东渡的僧侣、学者、工匠、技术人员,把中国的典章制度、儒道思想、佛教文化、生产技术、建筑、绘画、雕塑、音乐、文学等大量传入日本。日本的和服就是在引进、吸取唐代汉式服装的基础上形成的,和服在世界上也一直被称为“唐服”,虽略有更改,但和服仍然保留传统汉式服装的基本特点:上衣下裳相连、没有衣领、右衽、衣袖宽大、用衣带、不用衣扣。不过和服和标准的唐代汉服还是有些区别的,日本人的“唐服”和真正历史上的唐代汉服比较起来,稍显拘束、小气,缺乏真正的唐服那种宽容、大气、自信、傲岸的气派,这也是环境使之然,岛国之人毕竟没有唐代中国人那种宽阔的胸襟与博大的胸怀。最具反讽意味的是,终生拖着辫子,以满清忠臣自居的封建余孽辜弘铭,到东瀛,见到日本的典章制度、文物衣冠之后,竟然流着眼泪感叹:日本人才是真正的唐代中国人,日本文化才是真正的唐文化。
在满清最兴盛的时代,不断有中国船到长崎,也不断有一些遇见风浪的船漂到日本的各个地方。之间常常会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当时的日本人明明知道中国汉族人对当时辫发易服很在意,但便便“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要喜欢在衣服上面做文章,挑开已经渐渐平复的旧时伤疤。一个叫做伊东龟年的人,就曾经当着中国人说:“大清太祖皇帝自鞑靼统一华夏,帝中国而制胡服,盖是矣。”还说,“今也,先王礼文冠裳之风悉就扫荡,辫发腥膻之俗已极沦溺。则彼土之风俗尚实之不可问也”。现在还留下不少当年日本人好奇的绘画,绘画中的清国人都是“辫发胡服”,与史书记载中的华夏衣冠和他们想象中的中华人物,已经有了很大差异,于是,他们特别仔细地询问,并且用画笔把他们的形象画下来,不仅是猎奇,也借了这种外观的描述,表达一种文化上的轻蔑。
日本人的逻辑很有趣,一方面他们觉得中国衣冠已经成了野蛮胡服,满心地瞧不起,一方面要证明自己衣冠是文明传统,却又还得证明自己穿的是正宗中华汉服。因为只有证明自己古代衣冠源自上古中华正宗,才能证明文明在日本而不在中国。所以,他们不断在漂流人那里寻找自我证明。一个叫做关龄修的日本人,便拿了日本保存的深衣幅巾及东坡巾,告诉中国人说,这是“我邦上古深衣之式,一以礼经为正。近世以来,或从司马温公、朱文公之说,乃是此物”。而且故意问中国人说,你们那里一定也有这样的衣服吧?中国船员仔细看过后,只好尴尬地承认,这是“大明朝秀才之服式。今清朝衣冠俱以改制。前朝服式,既不敢留藏,是以我等见于演戏列朝服饰耳”。
不仅是服色,在日本人看来,音乐也一样有正、闰之分。他们追问中国船员,你们听过朝廷的乐曲吗?好面子的船员回答说,“细乐即唐时乐曲,但孔子祭即古乐”。但是,日本人根本不相信,他们觉得,既然中国现在被满清统治,而满清就是蛮夷,蛮夷奉行的文化,就一定不再是正宗的汉文化,音乐也一定是胡人乐曲。所以本田四明就追问,清朝的庙堂音乐究竟与古先王之乐有什么差异?尽管汉族船员一直坚持说“此刻祭祀与文王一般”,并引朱熹作证,说朱熹是宋朝大儒,四书的注释都是他写的,清国是尊朱熹的,所以朝廷的乐曲也一定是文王之乐。但是,这个叫本田四明的日本人却反唇相讥地说:“不待足下之教。四书集注,不佞初读之,疑礼学非孔子之意。已而广涉诸家,未尝知有谓古之乐犹存焉者矣。盖贵邦今上,由贲(坟)典以新制清乐邪?”尽管中国船员仍然坚持“今清亦读孔孟之书,达周公之礼,新制未之有也”,但是,本田四明还是直截了当地说:“贵帮之俗,剃头发,衣冠异古,此何得谓周公之礼?而新制未有之。足下之言,似有径庭,如何?”
在这种看上去义正辞严的话面前,中国船员只好以退为进,勉强遮掩应答说:“仆粗以见识,自幼出外为商,其诗书礼乐无识矣,恕罪恕罪。”
除日本的和服,朝鲜、越南的民族服饰也受到汉服的影响,朝鲜、越南立国上千年来,在文化上,一直把中国当成效法的模式,文化、典籍、服饰、发式都和中国相似。(朝鲜、越南上千年来,一直是中国的藩属国。其中,越南古称交趾,或交洲,自秦至五代,一直是中国的直属郡县,公元939年,吴权建立吴朝,成为独立的封建王朝。)在服饰上,尤其是宫廷礼服,国王、大臣的朝服,几乎就是中国汉族王朝宫廷礼服,皇帝、大臣朝服的翻版,不过造型显得小气而已,因为朝鲜、越南是中国的藩属国,在衣冠服制的使用上,有一定礼数,不能超过宗主国。以汉式帝王的正式礼服——冕旒兖服为例,明代皇帝的冕旒是十二旒的,朝鲜、越南是六旒的。朝鲜的民族服饰至今还在延续,越南的民族服饰持续到法国殖民者入侵之前,今尚有存留。清王朝统治中国之后,日本、朝鲜、越南与中国的文化联系逐渐减少,心理隔阂逐步增加。尤其是朝鲜人,表面上,迫于清廷的兵威,按期前来朝贡;实际上,对清廷充满怨气,背地里把清廷称为“虏朝”,把满清皇帝称为“胡皇”,并坚持使用明王朝的崇祯纪年,一直延续到崇祯374年。朝鲜人认为,清王朝统治中国,“华夏已亡”,所以自己以“小中华”自居。
最可笑的,是中国人自己,上千年汉唐衣冠丧失殆尽,穿个满人的马褂,却叫“唐装”。至于“旗装”,可以望文生义,也就是旗人妇女的袍服,虽然今天的“旗装”和清代满族女子的旗装比较起来略有变化,但仍然保持其基本特点:立领、紧身、衣袖窄小,用衣扣。真正见到汉人发明、创造的宽衣大袖是却称为“和服”,而和汉人的传统服装没有血缘联系的马褂、旗装,反登堂入室,鸠占鹊巢,成为中国的“国服”,甚至也获得了洋人的认同。面对这种历史的捉弄,实在令人苦涩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