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凡人琐碎事之二-------阿雯



阿雯是个回头率极高的女孩,她既有古典的端庄,也有现代的性感。在叶浓的印象中,她总是很忧郁的样子,在浸淫于古典的吟风弄月的小子们看来,这又给她增添了几分魅力。阿雯和叶浓本来不认识,她比叶浓高一个年级,可是在她那个班毕业的时候,由于她多门功课成绩比较糟糕,学分没有修满,所以只能再读一年,于是她就出现在了叶浓他们的班上。虽是这样,除了上课的时候,大家很少能看到她,她基本上是个局外人。

叶浓的班上前一年已经有了一个留级下来的哥们,跟这个哥们的接触让叶浓坚信,这样的同学象一本耐读的书,心中藏有些让人很受启发的故事。但是,这次是个美眉,叶浓又是个比较内向的家伙,再好奇也只好忍了。

两三个月以后的一个周日,叶浓同寝室的哥们凑巧都消失了,北京的哥们回家了,其他的又都去别的学校看老乡,而女友这天也去了亲戚家,于是本来属于啤酒、香肠、肉饼的周末,本来大家甩牌侃山的周末就只能属于懒觉了。很晚起床,看书也看不下,百无聊赖的的他无目的地游逛,就来到了圆明园那片废墟。那个年代,这地方还没有被重修,除了几个石头召示着我们民族那段惨痛的历史和一两个在园址上的村庄,就是树林、芦苇茂密的池塘和高过人腰的茅草。

叶浓在茅草丛里找了块刻有西洋雕饰的大石头,独自坐在历史上咀嚼秋日的阳光,他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趴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姑娘的背影。叶浓虽然腼腆内向,可是由于女孩儿背对着她,也便很放肆地观赏起她的背影来。过了一会,她坐起来,将本来趴着读的书收进包里,四处张望了一下,朝叶浓这边走来,叶浓的近视镜片告诉他,这人是阿雯。走近了,她问:“你一个人跟这儿,嘛呢?”叶浓鼻子尖出了一点儿汗,头一次跟这漂亮美眉说话,窘的不行,还想幽默一下,于是反问:“那你呢?”

结果,谁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那问题本来就无需回答的。她说:“快中午了,不去吃饭?”“刚起床不久, 还不饿呢!”叶浓眼珠子不知看哪儿才好。阿雯说:“还是去吃点吧, 我请客!” 于是叶浓跟在她后边,边走边想小时候在乡下时,若是一对农村青年出门,他们常常是这样,一个前,一个后的。在颐和园边的一个小馆子吃饭的时候,叶浓终于放开了,俩人聊的热闹。叶浓这人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见了生人木纳发窘,可是跟熟人又很会耍贫嘴。

自此,叶浓跟阿雯神侃的时候多了,他发现这女孩也很幽默,喜欢开玩笑,不过她的玩笑中总有一两分凄凉。叶浓还发现她很聪明,很博学,当时流行的种种西方现代派思潮的书,叶浓看了一概瞢懂,不知所云,而她总能说些感想和评论,叶浓就很佩服了。

于是,周末的时候他就常常带了女友跟阿雯去学校周围的小馆子打牙济,或者泡在刚刚开始流行的校园咖啡馆里,同寝室的哥们就开始骂人了:“嘛呢,孙子?小心点,怎么出门还俩俩的带着?”叶浓跟女友说了这样的遭遇以后,女友干脆让他周末独自呆在学校,两个女孩去逛街了。

对阿雯了解越多,叶浓越纳闷,她这样的冰雪聪明,怎么会修不满学分?她那忧郁的气质是天生的么?

时间过得很快,毕业来临。考试以后没什么事,该忙着找门路分配的弟兄们都忙,没什么可忙的就天天迎来送往,全北京的老乡同学都在这时候频繁走动,叶浓跟一两个无事的哥们天天烟酒茶饭,海砍山吹,最后一周,女友那个班(低两个年级)去西山参加劳动,叶浓无聊得不行,幸好班里搞毕业联欢会,他就承担了许多准备工作。联欢会从中午大家聚撮开始,晚上变成了舞会。叶浓不会跳舞,也厌恶跳舞,呆呆蹲在一边吸烟。后来又撮了一顿宵夜,有人开始轧堆打牌,有人歪斜着就地睡了,有人小声聊天。叶浓酒量不行,脑袋沉沉,独自走出去醒酒,已经半夜两点多了,但很多的宿舍都亮着灯,传出些嘈杂的笑语,毕业班的人们在尽情享受最后一个校园之夜。

走出宿舍区,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影,叶浓坐在一个长椅上,没别的事情作,依然吸烟。忽然有一个影子飘然而至,落在雨轩坐的长椅上,虽然那夜星光灿烂,可是叶浓还是吓了一跳,那影子落座以后就顺势倒进了叶浓的怀里。他看出她是谁了,他感觉她在抖动。是的,她在抽泣……。叶浓无言,叶浓手足无措地无言,只是在犹豫了一阵子之后,轻轻用手臂环绕了她,他这样表示安慰,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身请叶浓原谅她的失态,她说:今天是一个人的祭日,你想听我说说么?叶浓点头,依然无语,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他点头,她说,你听不听都没关系,反正我说。

阿雯高二的时候开始恋爱,爱得排山倒海,可是,在那个时代,这是犯忌讳,犯纪律的。他们遭到老师和家长以及同学的合力围攻,无非是这样有害于身心健康,不利于成长,更会影响学习成绩云云。两个少年十分倔强,他们决定作个样子给大家看,以证明,爱与读书没有矛盾。高中毕业的时候,他们赢得了这场对抗老师和家长的战争,一同考入北方这所著名的大学,分别被一文一理的两个系录取。叶浓想象着,当他们携手登上北上的火车时的那种幸福,那种满足和那份憧憬交织的感觉。

可是,一年后,当那个男孩子在街上被一辆小车掀翻后,他再也没有能够活着离开事故现场。叶浓可以感觉到阿雯经历的那种考验,他无法具体感受她所承受过的、或许依然承受着的痛,但是他知道,那样一定很沉很沉,很痛很痛。

第二天,在登上火车回家度假之前,叶浓从同学通讯录上撕掉了阿雯那一页,然后一丝不苟地把这页纸撕成很细小很细小的碎片,撒在了风中。这样作时,他很鄙视自己的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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