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十
对于教授油画，老戴维无非就是想增加一点生活乐趣，所以他并不认真。而既没天份又没兴趣的小安子，也只是瞎画瞎涂，尽管常常是桌子上地上乱七八糟地堆着画过的东西，儿子的绘画技能却并没有多大的提高，常常是小雪回家后常常看到的是小安子脸上左一片红右一片绿涂得跟只小花猫似的，三个人少不了得来上一阵哈哈大笑。能够高高兴兴，开开心心走过每一天，这就是她小雪最大的满足了。一个临时组成的祖孙三代小家庭，小雪小安子与老戴维都能享受到一种家庭的的温馨，是老戴维的热情宽厚，是小雪的善良善解人意，还有小安子的天真可爱。
两年后，老戴维的病情有些恶化，他有时会心慌气短，据说他有着早期的心脏功能衰竭，病重时便会卧床不起，还或者要在医院里住上一阵子。毫不逃避，她又像照顾亲人一样尽可能好好地去照顾老戴维，为他采购烹制他喜欢的饭菜，陪她看大夫。欠债还债吧，谁让自己又欠下了老戴维的人情债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唐人街的人群中，她与阿华的目光又相遇了。两个人的兴奋中都掺着些许尴尬，但只是尴尬了一会，他们便很自然地聊了起来。阿华告诉她，牧师曾经到餐馆找过她，牧师还说他的太太恢复得很好，她虽然不上班了，但又开始了她的写作工作。他自己则是找了个新的职业，在社区里做事，工作很清闲。他还说他非常想见小雪，也欢迎大家到他那里聚一聚。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的话是：要避开滚滚红尘谈何易，他们还是不会错过有流星可点缀的时光。只是她自己却再也不会去做任何的调色品调味料了。她对阿华说：你瘦了很多。阿华一脸无奈的苦笑，他说都是她害的，她走了把他的魂也带走了。不过现在好多了。还有，他和阿明又有了一个女儿。
看得出来，有了两个孩子的阿华成熟多了。她又想起了小强，是在他们刚搬到老戴维家不久，小安子就悄悄地给小强打了电话，儿子总是会想念爸爸的。小强也是很喜欢儿子的，常常会把儿子接出去过周末。小强在有了一个女儿后又有了个儿子，在老丈人的要求下，儿子还随了老丈人的姓，因为他们只有阿惠这么个独生女。说这话时小强还显得满不在乎，他说反正他家有小安子了。
从那以后，她与阿华再没见过面。
与老戴维同在 一个屋檐下住了四年。一个初春的周末早晨，当她打开他卧室的门叫他吃早点时，发现他再也不会醒来了。和旬的阳光透过窗幔照在了他安详的脸上，就像是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在警察和救护人员的一阵忙碌过后，老戴维被抬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门。
茫然地站在屋子当中，她竟不知道做什么好。突然她急切地想搬走，她不想再住在这个有着老戴维的影子的房子里。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同谁一起住了，她要租一套只属于儿子和她自己的房子。还有要把那个小咖啡店给买下来，店主前几天就说要卖店了，问她要不要买下，她当时还在犹豫，她害怕买下咖啡店后没时间照顾老戴维了，虽然他只是有时需要照顾。老戴维走了，她可以了无牵挂地上路。这是个有着一定固定客源的咖啡店，生意还不错。咖啡店里的一切事情她都可以胜任，她早就学会了各种糕点的制作，她知道糕点质量的好坏直接关系着生意的好坏。 以前的西人糕点师傅就曾故意将点心做不好以至生意下降，以此报复老板不给长工资 。她还掌握了各种糕点的大概销售情况，轻车熟路，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
“妈妈，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的”。是儿子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儿子那满是稚气的脸上写满了自豪。
“你会照顾我。”她无不惊喜地看着已经长得快有自己高了的儿子。她不知道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何以能够说出这句充满大人味的话。
“爸爸对我说过，他说他不在家时，我就是家里的男子汉。”
“你当然是我们家的男子汉。妈妈希望你是个快快乐乐的男子汉。”她这样对儿子说，虽然她并没有发现儿子有什么具体的行为可以佐证他的男子汉宣言。但她感到欣慰的是，儿子没有丝毫的负债感，儿子的神态是自豪的神态，是像这里的许多小男生常常表现出的那样，一种很幼稚的也很潇洒的又毫不掩饰的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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