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两人又骑车去西山。只见山花夹道,树木成藩。两人寄了车,开始爬山。但望白墓青草,青峰灰岩,一路有许多黄瓦溢光的寺院,斑驳的墙上缀满了暗苔。众鸟高飞不下,栈道盘空,一泓湖水,淡淡生着烟雾。湖光山色,比起缺乏高山横抹,低峦带郭的江南水乡,景物更丰富更有层次更玄远。此时所有的汽车连同其噪音都在两人意识中过滤得一干二净了。高大的树木,把太阳遮挡着,光阴光斑里,紫色金色红色的花、黛色青色淡绿的叶都入神显影
白鹤影默默坐着,帽子挂在树枝上,青丝垂露,人面花颜,碧衣翠叶,丝带藤萝,光影重叠,永远留在小合记忆深处。知名不知名的花,星星点点,成一大涟圈在四周散扩。不见中心,没有边。此时,一切的喧闹、笑语、人声两人都听不见了。两人相望,恍然惊觉,白鹤影笑笑,拉起小合,两人到一处摄影摊上,穿起古代的仕女仕子服,合了一张,作为纪念物。
回到城里来,神静没有被破坏,两人已说过不回去吃晚饭的了,就在云大附近饭店吃了过桥米线,进校去玩。诺大的校园,被七零八落分割成几个院,当中有小街僻巷,巷内有饭店录像馆,治安混乱,门户难掩。两人穿过古树掩映的台阶,庭院封闭的小径,白鹤影手心里有些汗。此一段照例出过许多事,热恋中的男女,有的男生被击伤,女的被强奸。但校园别处也发生过好些案件。几名财会人员被杀,现金被劫,凶手逍遥法外。
树叶沙沙,树影翩翩,风声幽忽,星光昏暗。两人默默坐下来,相偎相吻,传递着白日里的感受和爱恋。小合最喜欢这种气氛,他编了几段鬼怪故事给她听。“怕吗?”小合颤着声音。白鹤影摇摇头。小合转过身去,回过头来,鼻子被手绢压得扁平,牙齿外露,舌头吐出,眼皮外翻,眼睛血红,身体僵硬。白鹤影脸色惨白,就要哭喊出来。小合忙用舌头堵住她的嘴。小时小合就喜欢在野地坟圈吓唬妹妹或同伴,把他们吓得大哭大喊,一个同伴转身就跑,头上跌起包来。当下白鹤影泪水直淌。“你这个促狭黑心鬼,再这样捉弄人,再不跟你晚上出来了。”“对不起,”小合连连道歉。“你是个勇敢的姑娘,不信鬼神,却相信命数和另一个世界,你只是恨我这样恶作剧。”白鹤影有些羞愧,笑道:“你嘴角厉害,善于表演,表演时全身心投入进去,我不是怕鬼,是怕你装鬼时无法控制,变得象鬼一样思维,残暴。”“这么说,你还是信鬼。”小合说着,声音变得十分恐惧,“你后面有个影子,血淋淋的没有头,啊,鬼。”白鹤影吓得抱紧小合,小合又笑了。白鹤影扯着小合的耳朵,狠狠打了他一耳光,小合没有闪避,打中了。笑道:“才说不怕鬼,又打嘴了。”白鹤影闪着泪花,“这不公平,我是一个体重不足九十斤的弱女子,我怕的不是鬼,许多罪犯歹徒都装成鬼样吓人,谁知你是个没有心肝的黑心促狭鬼。”小合笑道:“你打我,的确说明你不怕促狭鬼,谁说我没有心肝,我的心肝就是你。我装得逼真吗?谁说装鬼就鬼性大发,孙悟空装成妖怪,他变不了他的尾巴,而我永远变不了我的心。你必须面对很多意外忽发情况,不能惊慌。”小合的解释让她满意了,两人热烈地拥抱亲吻。
白鹤影的父亲礼拜天开车带他们到金殿玩。她母亲坐在助手席上,两人便高高兴兴地坐在了后排。白鹤影隐隐约约把她父母的一些事告诉过小合。前两年,他父亲喜欢上了一个跳舞的姑娘,她母亲的弟子,但他仍然爱着妻子和女儿,只同那姑娘有精神恋。所幸那姑娘跟着个新加坡的老板跑了。“他是我父亲,是个好人,但许多男人都有这种心理,”白鹤影笑着,有一丝淡淡的忧郁。“也有可能,这是普遍情况。,”小合说。“波伏瓦说过,其实女人也有这种心理。看每个人的情感信念意志而定。象日瓦戈医生中的拉莉莎就同时爱上两个男人,又同另一个色鬼发生关系,卡门喜欢的男人更多,武则天六十六岁以后玩的男人更多。”两人互相望望,紧紧握住手。
白鹤影的父亲从不接受金钱贿赂,但他也利用职权为自己的好朋友、妻子的亲属做了很多事,有时出于同情,也帮助过落难的可怜人,但许多人知道了找上门来,他没办法,又大发脾气。由于性格等种种原因,他快要失势了,只有这张车还象征着权势地位,但这车很快将不归他所有了,他心里很痛苦,每周末都要开着出去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