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ugh day

这个月时间过得飞快，因为实在太忙了，带我的主治说，他在这里带教这些年，这个月是有史以来最忙的，病人多也就算了，而且都重，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每天早上看实验室结果都是红灯一串串的（如果是不正常的结果，都是用红色标出来的）。所有的决定，会诊，治疗，最后的工作都是落在intern身上去实行，每天一进病房就如上足了发条，不吃不喝也要先完成工作，主治医生或者住院医生问起来为什么这个那个还没做好，我是不能回答因为我要吃饭啊。呵呵。

即使不觉得，但是压力一点点在心中积聚，忙得没有时间去宣泄。

今天早上ICU打电话讨论K女士的病情。她是我在急诊室收的一个病人，肠梗阻，体检发现一个肛门肿块，肠镜确诊是肛门癌，外科让我们确定手术风险，我们做了心脏超声和其他健康检查，病人一般情况很好，于是马上手术了。但是手术以后K女士发作了急性动脉栓塞，深静脉栓塞，横纹肌溶解，急性肾衰竭，在ICU病情不断恶化。每天早上去看她，是最让人心碎的事情。她是一个很可爱的老太太，从来不抱怨，看到我总是脸上绽放出笑容，哪怕插着鼻管，哪怕下肢都已经坏死。

我总是心里带着莫名的愧疚，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是我把她收进来，把她送上了这条通向深渊的路。我问过主治医生，外科医生，有什么我们那时候可以预防这一切发生，他们都说没有，我们做了一切该做的，病人只是发生了严重的并发症。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让我在面对下肢坏疽，奄奄一息的K女士心情更好一点。

ICU说，让我们和家属谈一下，是不是建议放弃治疗，改为no code（就是维持生命治疗，但是不再抢救）。ICU医生说，病人氧气饱和度急剧下降，意识丧失，非常危急了。

和家属谈完以后，家属同意no code了。K女士不会支撑过周末。

回到办公室我们继续讨论病情，主治医生和住院医生若无其事地把话题转移到下一个病人身上，而我的眼眶却慢慢潮湿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非常难受，一个健康快乐的老太太，两个星期，就这样被彻底改变了生命历程，她看我的眼神，带着微笑，每天早上还总是先问我：how are you today, doc? 我怎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主治医生发现我神态异样，说are you OK? 我摇摇头，说no, I feel bad about Mrs K,  this case broke my heart. 主治医生说，我们都尽力了，我知道你每天接触她时间最多，建立了感情，感觉很难过，但是作为医生，要明白自己的职业局限，不能太attach。

但是我不知怎么就失去了控制，眼泪不断地落下来，没办法继续下去，我站起来说excuse me，然后走到走廊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回到办公室，住院医生说你还好吧。我说是的，不好意思，继续讨论病情吧。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失控了，不太professional，主治医生和住院医生肯定觉得怪怪的。可能一方面是无能为力的愧疚，还有就是积蓄已久的压力，终于找到宣泄的途径。

一直到7点做完了事情，明天终于休息了，和好朋友去喝酒了，然后讨论三月份一起去滑雪的计划，好友美酒，让人情酣，开车回来的路上，人有点轻飘飘的，还好没有警察拦我，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