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南的问题

 


在读唐热风先生的《个体论与反个体论》时,我了解到了普特南的意义理论。于此同时,我又读到了陈刚先生的《论塞尔的内在主义语言哲学》。陈先生的这篇文章中,也提到了普特南的孪生地球的例子。在阅读的过程中,觉得他们二位先生对普特南的理论,特别是例子中的一些问题没有作出清晰明确反驳,故而,摘录唐先生的二段文字,并于此文中进行讨论。


T: 一、普特南的意义理论
1975年,普特南在他的“‘意义’的意义”一文中提出了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问题:意义是在头脑之中吗?对这个问题的否定回答是心的内容的外在论理论的第一个里程碑。普特南通过他对这一问题的否定回答来生动地表达他关于自然语词的一个重要观点,这就是,一个人所说出的自然语词的意义取决于最好的科学分类学,而不取决于这个人自己对于这个自然物类别的观念。在这里,“在头脑之中”只是一个简便或比喻的说法,它是指对心理学事实的这样一种理解:心理学事实是个体的独立于外部世界的事实,亦即所谓的狭事实。根据普特南的论点,一个人所说出的自然语词的意义部分地取决于在科学上可探测的关于他所居住的世界的事实,因此它不可能是一个狭事实。这是一种关于自然语词的意义的外在论。

MZ: 问题是,什么是科学分类?科学分类是人们可探测的所居住的世界的事实吗?不是的。科学分类也是人类的个体视域中的形成的世界,它首先是一个观念的构筑的世界。它是科学家个体的对字词的使用,科学分类的字词的含义存在于作为科学家个体的意识和使用之中。它并没有违背“字词的含义就是个体的使用”这样的一个原则。承认了这一点,就没有所谓的独立于外部的世界的事实。之所以事实上存在“一个人所说出的自然语词的意义部分地取决于在科学上可探测的关于他所居住的世界的事实”的情形,那是因为人们认同被称为科学家的个体的视域,使用进行科学分类的科学家个体的使用。普特南没有观察到所谓的科学分类意义上的“(外部)世界的事实”,也源于个体的认识活动和视域和意向构成。科学的分类也是自然的语言。这让他错误的得出了自然语词的意义外在论的结论。

T: 普特南借助一个具有科幻性质的思想实验来论证他的意义理论。为此我们要假定在宇宙的某个地方有个被称为孪生地球的行星。这个孪生地球与我们所居住的地球十分相像,生存着孪生的人,说着孪生的语言。你甚至可以想像每个地球人在孪生地球上都有一个孪生者——她的一个复制品。不过这最后一点对于普特南的论证并不是必要的。孪生地球上存在孪水,其物理性质与地球水相同,但其化学成分却完全不同,其成分是XYZ而不是H[,2]O。如果是这样,那么地球人奥斯卡所使用的“水”这个词是指水,而孪生地球上的孪奥斯卡所使用的“水”这个词则是指孪水。而水与孪水确有本质的不同。因此相同的语词“水”对于奥斯卡和孪奥斯卡却有不同的意义。现在假定他们二人对于水或孪水的化学成分都一无所知,那么当他们使用相同的语词“水”时,他们二人“在头脑之中”的状态就不应有任何不同,但此时他们却用这相同的语词来意指不同的东西。因此意义一定不是“在头脑之中”。这样,普特南的论点就是:以自然语词来意指某物虽然在直觉上是一个心的状态,但却将世界包含其中。这是因为它部分地依赖于外部世界的可以被科学所发现的本质。

MZ:在奥斯卡和孪生奥斯卡的头脑中,他们使用水这个字词,指称的事物的意义是相同的。对于他们来说,水和孪水没有任何区别。类似的事情是:在一分种的时间里,我眨了一下眼。一分钟前的我、地球、水和一分钟之后我的孪我、孪地球、孪水。我不会认为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同一性)。那么,普特南怎又会有什么问题呢?

解读普特南的例子,我们需要注意到,地球和孪生地球、地球人和孪生地球人、水和孪水,全都存在于普特南的个体意识之中。普特南借助于科幻性质的宇宙概念,使得同居于同一个个体意识之内的可意识之事物,似乎变成了遥远的不再相连的个体意识。于是,个体就取得一会儿可以说这二个事物是相同的,在“他们”头脑之中不应该有任何不同”,一会儿可以说这二个事物是不同的东西”的权利。

字词的含义即个体对之的使用,在这个例子里所称的“他们的头脑”并非是“他们的”,而是个体的普特南的头脑。他们是语言魔术的道具。地球和孪生地球、奥斯卡和孪生奥斯卡道、水和孪水非常的象,就象魔术中的道具总是以似象非象来迷惹人的眼睛。魔术师拿出一块布,把布的一面展示给大家说:“大家看清楚了,这里什么也没有”。然后将布翻了一个面:手里有一个金鱼缸。普特南在这个例子告诉大家的就是:金鱼缸是布生出来的。

孪水和水是不是不同的东西,并不取决于一个客观的事实,而取决于人的认识。桌子上有二杯水,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现在,我颁布一条法律:100年之内,任何人都只能在一米之外认识它们。那么,这二杯水在这个认识的水平上,对于所有人而言,就是二杯客观存在的事实上相同的水。

类似的情形是:2003年3月以前,SARS病毒在被人们认识以前,从不客观存在。没有人能提到它。这是一个事实。而在认识这个病毒之后的今天,如果有谁提起这么一件事,人们就打心眼里反驳说:SARS病毒客观存在,在我们认识之前就客观存在。

认识水平决定了存在是否存在、事实是否事实、客观是否客观。在普特南的例子里,在同一时间里,认识水平在“无知的他们”和有知的自己之间跳跃变化着。仔细的阅读“那么当他们使用相同的语词'水'时,他们二人'在头脑之中'的状态就不应有任何不同,但此时他们却用这相同的语词来意指不同的东西”这段话,我们可以发现,这段话中有二个“时”,一个是“当他们使用相同的语词‘水’时”中的“时”,一个是“但此时他们”中的“此时”。后一“此时”意指的他们的“此时”的认识水平,但在语句中言说的,却是普特南自己个体意识中的“此时”的认识水平。显然,此一时和彼一时,并非同时。时与时,字同意别,混而一谈了,差错就难免了。

从1987《戴有人类面孔的实在论》一文里,我们看到,普特南对语义悖论也有所研究,他甚至有“为什么这些悖论直到最近才成为艰苦的考察的主题?”的发问。但他自己的这个例子和罗素的理发师悖论有着相同的构造。相同字词的不同不同含义在那个悖论里,表现为理发师的“给顾客理发”、“给自己理发”的二个“给”字。

关于普特南的的例子,陈刚在《论塞尔的内在主义语言哲学》中写道:“孪生地球”的思想实验它尽管能很好地表述特指性问题,但它其实是不可能的、不真实的,或者说是超现实的;它给我们的讨论带来了不必要的困难。从我们上面的论述来看,陈刚前一句说错了,他没有在逻辑的层面进行反驳。后面的说对了,是直觉判断的正确。之所以说它是“不可能的、不真实的,或者说是超现实”,那是因为,在真实的、可能的现实的世界里,对于一事物,意识具有同一性。或者说,逻辑。

将“此时他们却用相同的语词来意指不同的东西”,正确的解读为“此不同的东西的意义存在于普特南的个体意识之中”时,我们就得到了普特南完全相反的结论:因此,意义一定是“在头脑之中”。以自然语词来意指某物在直觉上最终仍是一个心的状态,这是因为,它总是依赖于人对外部世界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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