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与国粹

意大利画家贝里尼会见丢勒时,迫不及待请求丢勒能够赠送他一支画笔,丢勒不 明白是什么画笔,贝里尼说:“便是你画头发时所用的那种笔啊。”原来,丢勒 画头发简直有些鬼斧神工,以至于内行的贝里尼也以为丢勒采用了特制的画笔。 于是丢勒随手拿起一支普通的油画笔,一笔下去便出现了“一缕柔软纤细的女性秀发”,使得贝里尼大为惊叹。


当我们在欣赏中国书法的时候,也经常会对一些具有独特风格的作品产生疑问: 这位书法家用的是什么毛笔?因为有些笔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就像聆听一位 有着高超技法的钢琴师演奏时,不免要怀疑他是否有六七个手指,不然的话怎么 会有一些“额外”的音符呢?以前在观摩启功老的书法时,也产生这样的疑问, 于是向前辈讨教,前辈说,这主要是启功老用笔精熟,熟则能生巧。其实启功老 行草可能还带有“飞白书”的痕迹,所以那些枯笔才能予人以美的精神享受。


不过,古代有些书家确实是运用了特制毛笔,我至今还未能参透其中道理的,如南宋吴说的“游丝书”。“游丝书”是一笔写成毛发般的纤细优美的草书,简直是用钢丝索揉捏而成,普通毛笔是绝对挥毫不出此等效果。我估计写这种书体的毛笔,可能只剩下笔心部分,而没有了边毫。又如明朝末年张瑞图,其字体转折简直是用刀刻划而成,犹如《爨宝子碑》一般,真正达到了不可思议境界。虽然张瑞图书法不符合中国文人的传统审美观点,但是他这种风格倒是在书法史上独树一帜。他用的毛笔,大概是用极其坚锐的毫毛制成。

我们平时喜欢用“入木三分”、“力透纸背”来形容一个书法家的笔力强劲,但 是仅仅依赖于书法家内在的功力,而没有辅佐一支遒劲的毛笔,相信也就无法遗传下来这些典故了。据说六朝时期所风行一时的是鼠须毛笔,唐朝则流行紫毫笔。欧阳询、欧阳通选用的是狼毛内、兔毛外的毛笔,与《梦奠帖》一脉相承的《韭花帖》作者五代杨凝式,所使用的也应该是毫毛刚强的毛笔。

笔迹自成一家的“瘦金体”,为宋徽宗之独创。他所采用的毛笔,可能是“七紫三羊”的兼毫笔,如若不然,则也是只剩下笔心部分。从字帖上看来,宋徽宗所用毛笔弹性极高,北京制笔厂“李福寿”品牌有一款“精品凤舞”的兼毫笔,笔心部分较为延长,如同鸡足一般强劲有力;边毫雪白如丝,柔软飘逸,这款毛笔特点是蓄墨不多,仿写起“瘦金体”倒是有几分相似。

明朝中期白沙先生陈献章的“茅龙书”,据传用的是自制的芦苇笔,因为他隐居山中缺乏毛笔,遂束茅代笔,倒也别有情趣。广东新会县出产的“白沙茅龙笔”,独此一家。赖恬昌在《书法艺术》一书中猜测明末画家陈洪绶用的是“长而疏毛”的笔,这个推测十分有道理。陈老莲字体调高古,犹如敦煌莫高窟佛像造型,一般毛笔有长锋、中锋和短锋之分,但是老陈用的应该是加长型的毛笔。

清朝“行为艺术家”金农先生的“漆书”,看上去就像是用一把油刷在四处涂抹一般,金农将毛笔的毛锋剪去一截,但是可能笔心部分留有一簇,不然的话真的剪个齐整的话,“撇”和“捺”无法书写出来。金农极力追求金石味道,再加上使用这种“先锋毛笔”,所以字体显得奇诡怪诞而又尖刻。

中国毛笔一般以兽毛作为主要材料,用植物纤维制作而成的毛笔可谓是另类,还有异想天开而制作成的人须、胎发毛笔,则显得更为意趣别具了。人须笔的发明,据说是一位官员得到友人馈赠一束兔毫,于是他交给匠人制作毛笔,谁知这位匠人酒后将之丢失,结果慌忙之际剪下自己的胡须,以假乱真。结果那位官员使用之后取得很好的效果,问之匠人,匠人据实以告,官员于是下令收集胡须。 现在市面上也有制作胎发毛笔,以供人们留念。去上海时曾去福州路文具店咨询,店员告诉我,上好的胎发笔售价要一千多元。胎发笔的制作还有个特征,就是必须是初生婴儿第一次剃下的头发,以取其柔顺,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却也是国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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