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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友網話: 關于“如何看待儒家與道家”


[一]
語義是經常變化的,同樣的字眼,在不同時代不同語脈裡,常呈現不盡相同的意義,尤其我們讀距今一兩千年的東西,要極之謹慎,絕不好以今律古.

比如說我們現今常識之道德,非老子之道德,亦非孔子之道德.今之道德,是一個整全的概念,但古人道是道,德是德,乃兩個不同的概念,雖二者非無關係.

老子言「道生之,德畜之」,不只在他那兒道德是兩個詞,孔子亦然.子曰:「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道與德分言;又謂:「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道德仁藝,明顯四事.

由于思想的重點和形式不同,更因哲學背後的構造不同,孔子與老子對甚麼是道,甚麼是德,各有不同的領會與詮釋.魏晉玄學,儒表道裡,道德的意義或產生了微妙的轉化,但又自成系統的說理,含糊讀之,或以混淆,但玄學的理路,本身仍然是清楚的.

後世迂腐不學的說者,把儒道的道德和稀泥,不是原儒原道的罪過.如對二家原典好好梳理,可以看出他們分明各說各的道理,二者用詞用字或同,背後理念殊別.要是因後人之不善述,反橫指是儒學"奸(姦?)殺"道德經云云,不糾正後人之非,更去硬要厚誣古人,真正動輒語言暴力的,那又是誰?

[二]
道家的道,道可道,非常道.對于道家,語言是去言的過程,在芒忽的意識中,開出一境界型態的生命.道家,尤其是庄子,基本屬于一種美趣的人生,與儒家人生的指歸不同.

然而後世所謂的儒家,在道德的人生中,往政治型態上走去,背離孔子原初以禮樂為教的旨趣.孔子講依于仁,同時言游于藝.讀論語,孔門裡並不是一個冰冷無趣的秩序教室,跟著夫子走走坐坐,聊聊想想,如沐春風呢.

老庄每由言歸默,儒家其實也有此一路.孔子說過:「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故又謂:「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儒家之教,不是為了說說的,而為了實踐的.當然老庄言默的結果,終歸無為,而孔子的訥言,乃欲有為,二者的教路畢竟是不同的.

經過漢唐釋道教理的挑戰,宋明儒有了理學,理論傾向強化了,常為顧了說,實踐相對也薄弱了.如由學理看,理論化具學術的價值,理學在這點上沒錯,那是儒學對時代的回應,有其必要,尤其書院講習,對士夫獨立思考,人格培養,都起了莫大的推動作用,而書院卻為官方的一大顧忌.理學程朱一派,入明乃為官學,在科考下變了八股,在政權下成了以理殺人.陸王一派,明季于民間尚有生機,陽明的鄉約,更走進基層,起了一定的移風易俗作用(當然鄉約後來亦被官方利用了,來日或會再仔細點談一談).

理學有不同的面向,當中確存在遠離孔子之教以至于世俗化僵化成了文化生命窒礙的一面但那非理學的本質,也不該是理學的全部.知人論世,其間關節,都當有所簡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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