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与古鲁在一起最后的日子
「可敬的古鲁,今早我很高兴发现您独自一个人,」我带了许多芳香的水果和玫瑰,刚抵达塞伦波尔的修道院。圣尤地斯瓦尔和蔼地看着我。
「你有什么问题吗?」上师环顾着房间好象准备要逃走。
「可敬的古鲁,我到您这里来的时候只是个高中的青年﹔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甚至有一二根白发。虽然从笫一个小时到现在,您对我倾注着无言的爱,但您是否知道只有一次,在初次见面的那天,您曾经说过,『我爱你』呢?」我祈求地看着他。
上师目光朝下地说道。「尤迦南达,我需要把心中无法用言语表达守护的很好的温暖感情,拿到冷酷的语言世界来吗?」
「可敬的古鲁,我知道您爱我,但我肉体的耳朵非常渴望听您这么说。」
「如你所愿。在婚姻的生活中,我经常盼望有一个儿子,栽培他走在瑜伽的路上。但当你进到我生命时,我满意了;我在你身上找到了我的儿子。」两颗晶莹的泪珠在圣尤地斯瓦尔的眼眶中。「尤迦南达,我一直是爱着你的。」
「你的回答是我到天堂的通行证。」我感到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下来了,在他的话语中永久地溶化了。我经常纳闷着他的沉默。知道他是不受感情影响而且不爱说话,但有时我会害怕自己不能让他完全满意。他的天性是不常见的,从未被彻底了解过﹔他深沉而平静的本质,长久以来已经超越的外在世界的价值标准,是深不可测的。
几天以后,当我在加尔各答的亚伯特(Albert)会堂向一大群听众演讲时,圣尤地斯瓦尔同意和山多斯(Santosh)的摩诃拉甲以及加尔各答的市长一起在讲台上坐在我旁边。虽然上师没有跟我说什么,但我在演讲时不时看他一下,感觉看到他高兴闪亮的眼神。
接下来,是塞伦波尔学院校友前的谈话。当我看着老同学,他们也看着他们昔日的「疯和尚」时,喜悦的泪水坦然地流下来了。饶富口才的哲学教授戈夏尔博士趋前欢迎我,我们过去的一切误会在时间神奇的魔力下烟消云散。
十二月底在塞伦波尔修道院有一场冬至的庆典。如往常般,圣尤地斯瓦尔的徒弟从各处集合起来。虔诚的桑可尔坦斯歌舞,克里斯多-达(Kristo-da)甜美的独唱声,年轻徒弟供应的盛宴,上师在修道院挤满人群的星光下深刻动人的演讲—回忆,回忆!好几年前欢乐的庆典! 然而,今晚,另有一番新的景象。
「尤迦南达,请跟大家说些话-用英语。」当上师提出这个非比寻常的要求时,他眨着眼睛﹔他是否想到我在船上第一次用英语演讲之前的困境?我告诉师兄弟的听众们这个故事,末了并以热烈推崇我们的古鲁作为结束。
「他对我无所不在的引导不仅只是在轮船上,」我结论道,「在美国那块广大好客的土地上,十五年来也始终与我同在。」
当客人离去后,圣尤地斯瓦尔召唤我到那间同样的卧房-只有一次,在我早年的一个节庆后-被允许睡在他的木板床上。今晚我古鲁静静地坐在那里,徒弟们在他脚下围成半圈。当我迅速进到房间时,他微笑着。
「尤迦南达,你现在要离开到加尔各答去了吗?明天请回到这里来。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第二天下午,圣尤地斯瓦尔以一些简单祝福的话,赐我更高层的出家头衔帕拉宏撒(Paramhansa)。(注1)
当我跪在他面前时,他说。「现在它正式取代你原先尊者的头街,」我想到我美国的学生将要与「帕拉宏撒」的发音奋斗时,暗自好笑。(注2)
「我在世上的工作现在已经结束了﹔你要继续下去。」上师轻声地说着,他的眼睛温和而平静。我的心惧怕地跳动着。
「请派一个人负责我们在布利的修道院,」圣尤地斯瓦尔继续说道。「我把一切事情交给你。你会成功地驶着你生命和组织团体的船到达天国的彼岸。」
我流着眼泪抱着他的脚;他站起来,钟爱地祝福我。
次日,我从兰契找来一个徒弟西巴南达(Sebananda)尊者,派他到布利接管修道院的职务。(注3)随后古鲁和我讨论安排他资产的法律细节﹔他急于防止亲戚在他死后可能提出争取两间修道院和其它财产的诉讼,那些是他希望纯粹作为慈善用途的。
「最近我安排上师参访基德波尔(Kidderpore)(注4),但他没去。」有一天下午,师兄弟阿穆拉亚(Amulaya)巴布向我提到这件事﹔我有着寒颤的预感。对我恳求的询问,圣尤地斯瓦尔只回答道,「我不会再到基德波尔去了。」片刻间,上师颤抖的好象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
(「执着于肉体的居所,出自于它自己的天性﹝也就是源自无始以来,过去死亡的经验﹞,」帕坦伽利写到,(注5)「即使是伟大的圣人也有些微的程度存在着。」我古鲁在一些有关死亡的讲述中,习惯性地加入:「就像一只长期关在笼子里的鸟,当门打开时,它会犹豫离开习惯的家。」)
「可敬的古鲁,」我啜泣地恳求他,「不要这么说!永远不要跟我说这些话!」
圣尤地斯瓦尔的脸缓和下来了,并带着平静的微笑。虽然快到八十一岁的生日,他看起来还是很健壮。
天天沐浴在古鲁爱的阳光下,没有说出但敏锐地感觉到,我摒弃了意识中他给予各种有关他即将过世的暗示。
「先生,昆巴大会这个月在阿拉哈巴举行。」我向上师显示孟加拉月历(注6)上大会的日期。
「你真的想去吗?」
没有觉察到圣尤地斯瓦尔不愿意我离开他,我继续说道,「您有一次在阿拉哈巴的昆巴大会上看到神圣的巴巴吉。也许这次我够幸运可以看到他。」
「我不认为你在那里可以遇见他。」古鲁接着沉默了下来,他不希望阻挠我的计划。
次日当我与一小群人启程前往阿拉哈巴时,上师以他平常的方式安静地祝福我。我浑然不觉圣尤地斯瓦尔态度中的暗示,显然上帝希望免除我被迫无助地目睹古鲁死亡的经验。在我一生中,当那些我所挚爱的人过世时,上帝总是慈悲地安排我远离现场(注7)。
一九三六年一月廿三日我们一行人抵达昆巴大会。近乎两百万汹涌的人潮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甚至可说是压倒性的。印度人,即使是最低下的农夫,与生都俱有特殊的本质,那就是崇敬灵性财富以及那些舍弃世俗束缚寻求先知依靠的僧侣和隐士。事实上,在那个地方也有骗子和伪君子,但为了少数以天国的祝福照亮整片大地的人,印度尊重所有的人。西方那些看到这壮观景象的人,有独特的机会感受这块土地的脉动,以及在时间的冲击下,印度将她生生不息的生命力所归之于的灵性热情。
我们的团体第一天只是纯粹的观看。这边有无数的沐浴者,为了减轻罪恶,浸泡在神圣的河水里﹔那边我们看到崇敬庄严的仪式﹔远处有虔诚的奉献物撒落在圣人布满灰尘的脚下﹔我们转过头去,一列大象,华丽披挂的马匹,和缓步行走的拉吉普坦拿骆驼成一纵队地行进着,或者是奇特有趣的宗教游行队伍,挥动着金银制成的令牌或是旗子和丝绒的幡赤裸的隐士。
隐士们只穿著腰布,成小团体静静地坐着,他们的身上涂满了灰烬,保护他们免于酷热和寒冷。他们额头第三眼处有用檀香膏描绘鲜明的标记。有成千上万个穿著赭色的僧袍带着他们的竹杖和乞食钵的光头尊者出现。当他们四处走动或是与徒弟讨论哲学时,脸上散发着出家人宁静的光芒。
在树下,四处巨大成堆燃烧的木头四周,生动地围绕着如画般的隐士们,(注8)他们的头发编着辫子并盘绕在头上。有些留着几英尺长,卷曲并打结的胡子。他们安静地打坐,或伸出手来祝福过往的群众-乞丐、坐在大象上的摩诃拉甲、穿著五颜六色莎丽服的妇女-她们的手镯和脚环叮叮作响,托钵僧细瘦的手臂奇异地举在头顶上,布拉玛查理携带着静坐用的肘架,隐含着内在祝福庄严谦卑的圣人们。在喧嚣之上,我们听到了寺庙的钟声不断地召唤着。
同伴和我在我们大会的第二天进入不同的修道院和临时的帐篷向重要的圣人致意。我们接受吉利僧派教主的祝福-一个瘦小,眼中带着微笑火焰的苦行僧。我们下一个拜访的修道院,它的古鲁在过去九年中遵守禁语及严格水果餐饮限制的誓言。修道院大厅中央的讲台上坐着一个盲眼的圣人,布拉格拉·查克舒(Pragla Chakshu),精通古代的经典,各个宗派都非常尊敬他。
我用印度话简短地演讲了一场吠陀哲学后,一行人离开了宁静的修道院并问候附近的尊者,克里斯纳南达(Krishnananda),一位英俊的和尚有着红润双颊、令人印象深刻的臂膀。斜躺在他旁边的是一只驯服的母狮。我确信它是屈服于和尚精神的魅力而不是他孔武有力的体格!这只丛林的动物拒绝所有的肉类,喜欢米饭和牛奶。尊者教导这只黄褐色的野兽深沉吸引人地咆哮着「嗡」-一只虔敬的猫!
我们下个邂逅是会晤一个博学的年轻圣人,莱特先生才气洋溢的旅行日记里有生动的描述。
「我们开着福特车经过快要枯竭恒河上吱吱嘎嘎作响的浮桥,曲折缓慢地越过了人群和狭窄弯曲的巷道,经过河边的一个地方时,尤迦南达向我指出那就是巴巴吉与圣尤地斯瓦尔碰面的地方。不久后,我们下车步行一段路,穿过隐士冒着浓烟的火堆和滑溜的沙地,到达一个群聚着简朴泥巴稻草小屋的地方。我们停在这些不起眼临时住所中的一间,没有门低矮的入口,是卡罗·佩特里(Kara Patri),一个以非凡智能著称年轻漫游隐士的住处。那儿,他盘着腿坐在一堆稻草上,身上唯一的遮盖物-顺便一提也是他仅有的财产-是一块披在肩上赭色的布。
「我们匍匐爬进茅屋并在这位开悟的灵魂脚下顶礼后,一张天国的脸孔向我们真诚地微笑着,挂在入口处的煤油灯在茅草的墙上闪烁着怪异舞动的影子。他的脸,尤其是眼睛和整齐洁白的牙齿闪亮着光辉。虽然我听不懂印度话,但他的表情富含着启示性﹔他充满了热情、爱与灵性的荣光。没有人会错认他的伟大的。
「想象一个不执着物质世界的人快乐的生活﹔免除了衣服的问题﹔免除对食物的渴望,从不乞讨,也不碰煮过的食物,除非那是隔日的,从不带乞食钵;免于所有金钱的牵扯,从来不用管钱,也不需储存东西,一直信赖着上帝;免于交通的忧虑,从不搭乘交通工具,总是沿着圣河行走;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星期,避免执着的生起。
「如此谦虚的一个灵魂!非比寻常地精通吠陀经典,有着贝拿勒斯大学「夏斯特里」(Shastri)(经典大师)的头衔和文学硕士的学位。当我坐在他脚下时,崇高的感觉弥漫着我﹔这一切看起来完全响应了我想要看到古代真实印度的意愿,因为他是这块在灵性是巨人的土地真正的代表。」
我问卡罗·佩特里有关他的流浪生涯。「您在冬天没有任何额外的衣服吗?」
「没有,这就够了。」
「您携带任何书本吗?」
「不,我用记忆教导那些想听我的人。」
「您还做什么其它的事?」
「我在恒河边漫步。」
在这些平静的话语中,我强烈地渴望他生活中的单纯性。我想起了美国以及落在我肩膀上所有的责任。
「不,尤迦南达,」我伤心了一下,想着「此生你不是属于在恒河边漫游的。」
隐士告诉我一些他灵性上的了悟后,我提出一个唐突的问题。
「您这些描述是从经典或是内在的体验来的?」
「一半是从书本中学习,」他坦率笑着回答道,「另一半是从体验中来的。」
我们在打坐的静默中,一起快乐地坐了一会儿。离开他神圣的面前后,我告诉莱特先生,「他是坐在黄金稻草宝座上的国王。」
那晚我们在星空下,用枝条编的树叶盘子,在大会的场地上吃晚餐。在印度洗碗已被减少到最小的程度!
我们又过了两天迷人的昆巴﹔接着向西北沿着赞木纳(Jumna)河畔到亚格拉。我再度凝视着泰姬玛哈陵;记忆中纪腾卓拉站在我身旁,惊叹着这大理石的梦幻。然后我们到凯斯本南达尊者在布伦德本的修道院。
我去找凯斯本南达的目的与本书有关。我从未忘记圣尤地斯瓦尔要我写下拿希里·玛哈赛的生平。停留在印度的期间,我把握每个可联系到这位瑜伽阿瓦塔尔嫡传的徒弟和亲戚的机会。在大量的笔记里记录他们的谈话,我查证事实和日期,收集照片,过去的信件和文件。拿希里·玛哈赛的卷宗开始增加了﹔我沮丧地了解到摆在我面前艰巨的写作工作。我祈祷能够胜任做为这位出色的古鲁传记作者的任务。有几个他的徒弟害怕描述写作的方式会使他们的上师显得渺小或受到误解。
「一个人几乎是无法用死板的字词公平地评价一位天国化身的生平。」潘嘉隆·巴特阿查尔亚有一次跟我提到。
其它亲近的徒弟们也同样满足于将这位瑜伽阿瓦塔尔深藏在心中,作为他们永远的明师。然而我没有忘记拿希里·玛哈赛对他传记所做的预测,不遗余力地取得并求证他外在生活的事迹。
凯斯本南达尊者在布伦德本卡特亚尼佩斯(Katayani Peith)修道院热情地接待我们一群人。那是一座有着粗大黑色柱子壮观的砖造建筑,座落在美丽的花园中。他立刻带我们到摆着拿希里·马哈赛放大照片的客厅去。尊者虽然年近九十,但他肌肉发达的身体散发着活力和健康。长发和雪白的胡子,闪烁的喜悦眼神,他真可称得上是一位可敬教长的化身。我告诉他我希望在有关印度上师的书上提到他的名字。
「请告诉我有关您早年的生活。」我恳求地微笑着;伟大的瑜伽行者通常是不爱说话的。
凯斯本南达做了一个表示谦卑的手势。「外在的时刻没什么可提的。事实上我整个生活都在喜玛拉雅山的隐居中度过,徒步从一个安静的洞穴旅行到另一个。有一段期间,我在哈得瓦郊外维持着一座小型的修道院,四周有高大的树丛围绕。那是一个宁静的地方,很少有游客造访,因为到处都是眼镜蛇。」凯斯本南达咯咯地笑了起来。「后来有一次恒河的洪水冲走了修道院,同样也冲走了眼镜蛇。我的徒弟后来帮我盖了这间布伦德本的修道院。」
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请问尊者如何保护自己免于受到喜玛拉雅山老虎的侵袭。(注9)
凯斯本南达摇着头。「在那些灵性的高处,」他说道,「野生的动物很少骚扰瑜伽行者。我有一次在丛林里,面对面地碰到一只老虎。在我突然地叫喊下,这只动物变得像是石头般地呆住了。」尊者在回忆中再次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偶尔会离开隐居的地方到贝拿勒斯去看我的古鲁。他过去时常开我在喜玛拉雅山的荒野中不停漫游的玩笑。
「『你的脚上有热中流浪的记号,』有一次他跟我说。『我很高兴神圣的喜玛拉雅山广大到足以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
「有许多次,」凯斯本南达继续说道,「在拿希里·玛哈赛的生前及死后,他以肉体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对他来说,没有到达不了的喜玛拉雅山高度!」
两小时后,他带我们到用餐的露台去。我无声气馁地叹了一口气。另一个十五道菜的大餐!在印度式殷勤的招待下,不到一年,我已经重了五十磅!但在这些接连不断向我致敬的盛宴中,拒绝任何一道精心准备的菜肴,会被认为是非常无礼的。在印度(没有其它的地方,哎呀!),一个胖胖的尊者被认为是个令人愉快的景象。(注10)
晚餐过后,凯斯本南达带我到一个隐密的角落去。
「你的到来并非在意料之外,」他说道。「我有个信息要给你。」
我很惊讶﹔没有人知道我要拜访凯斯本南达的计划。
「去年当我在喜玛拉雅山北部靠近巴尊那拉扬漫游时,」尊者继续说道,「我迷路了。在一个宽敞的洞穴中出现了住处,里面没有人,然而余火燃烧在岩石地板的洞中。纳闷着这个偏僻住所的主人,我靠近火堆坐下来,凝视着洞穴阳光照射的入口。
「『凯斯本南达,我很高兴你在这里。』这些话从我的后面传来。我转过身,吓了一跳,惊叹地看到巴巴吉!这位伟大的古鲁在洞穴的深处化身出现。许多年后,再看到他,我极为高兴地拜伏在他神圣的脚下。
「『是我召唤你到这里来的,』巴巴吉继续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会迷路并且被引导到我这个暂时居住的洞穴。自从我们上次的会面,已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很高兴再度欢迎你。』
「这位不死的上师以一些帮助灵性的话语祝福我,接着又说道﹕『我给你一个带给尤迦南达的信息。他回到印度时会来拜访你。许多有关他古鲁和拿希里在世徒弟的事情会完全占住他的时间;因此,告诉他,这次我不会如他所热切期望地见他﹔但我会在其它的机会看他。』」
我从凯斯本南达的口中得到巴巴吉安慰的承诺,深受感动。我心中的某个创伤消失了﹔我不再伤心了,正如圣尤地斯瓦尔所暗示的,巴巴吉没有在昆巴大会上出现。
在修道院做了一个晚上的客人,我们一行人第二天下午启程前往加尔各答。车行到赞木河的桥上,我们欣赏着布伦德本的天际,太阳在天边纵火壮丽的景象-在色彩上真可称得上是祝融(Vulcan)的熔炉,映照在我们下面平静的水面上。
赞木河的河岸被圣克里斯纳孩提时期的回忆圣化着。这里他以纯真的甜美与少女(gopis)玩耍(lilas),具体表现了上帝的化身与衪虔信者之间超凡的爱是永远存在着。上主克里斯纳的生平受到许多西方评注者的误解。经典上的象征困惑着缺乏想象力的心智。一个翻译者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误就可说明这点;这个故事是有关中世纪一位得到上天启示的圣人,鞋匠拉维达斯(Ravidas),他以自己行业简单的话语,唱出隐藏在所有人类内在灵性的荣光:
在蓝色广大的穹窿下
住着披着皮肤的神。
一个人要是听到一位西方作家对拉维达斯诗篇牛头不对马嘴的翻译时,会转头过去偷笑:
「他后来盖了一间小屋,在里面放了一尊他用兽皮做成的偶像,致力于它的崇拜。」
拉维达斯是伟大卡比尔的徒弟。拉维达斯一个崇高的门徒是屈陀尔(Chitor)的王妃。她宴请了众多的婆罗门向她的老师致敬,但他们拒绝与一个地位低下的鞋匠一起吃饭。当他们尊贵高傲地坐下来吃自己未受污染的食物时,瞧!每个婆罗门都发现自己的旁边出现了拉维达斯的形体。这个大规模的体验造成了屈陀尔广泛的灵性复兴。
几天后,我们的小团体抵达加尔各答。渴望见到圣尤地斯瓦尔,我失望地听到他离开塞伦波尔了,现在在南方三百英里远的布利。
「马上到布利的修道院来。」这封电报在三月八日由一位师兄弟拍给上师在加尔各答的门徒阿塔尔·昌卓尔·罗伊·乔杜利(Atul Chandra Roy Chowdhry)。这个消息传到我的耳里﹔我对它的暗示极为痛苦,跪了下来恳求上帝让我古鲁活下来。当我正准备离开父亲的家去搭火车时,一个内在天国的声音说道。
「今晚不要到布利去。你的祷告不能被应允。」
「上主,」我极为悲伤地说道,「您不希望跟我在布利有一场『拔河』,在那里您必须拒绝我为上师的生命持续不断的祷告。他难道必需在您的指示下为更重要的任务离开吗?」
顺从内在的指令,那晚我没有到布利去。第二天晚上当我出发去坐火车﹔在半路上,七点的时候,一团黑色的星云突然间笼罩着天空(注11)。之后,当火车隆隆地驶向布利时,圣尤地斯瓦尔的影像出现在我面前。他表情非常严肃地坐着,每边都有一道光。
「一切都结束了吗?」我恳求地举起手来。
他点点头,然后慢慢地消失了。
次晨,当我站在布利火车站的月台时,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一个陌生人向我走来。
「你有没有听说你的上师过世了?」他没有说别的话就离开了﹔我从来没有发现他是谁或他是怎么知道在那里找到我。
我震惊摇晃地倒在月台的墙上,了解到我古鲁以不同的方式试着向我传达这个恶耗。我的灵魂像一座火山,翻腾地反抗着。当我到达布利的修道院时,几乎要崩溃了。内在的声音温柔地重复着:「镇静下来。冷静点。」
我进到修道院的房间,上师的身体难以想象地以生动的莲花姿势坐着-一副健康优美的样子。我古鲁在过逝前不久,有轻微的发烧,但直到他升到无限的前一天,他的身体已完全康复了。不管我再怎么看他亲爱的形体,我无法理解到它的生命已经离去了。他的皮肤光滑柔软﹔脸上的表情是快乐宁静的。在神秘召唤的时刻,他自觉地放弃了他的肉体。
「孟加拉之狮走了!」我茫然地哭着。
我主持三月十日庄严的葬仪。圣尤地斯瓦尔以古代尊者的礼俗埋葬(注12)在布利修道院的花园里。他远近随后抵达的徒弟在一个春分的纪念仪式中向他致敬。加尔各答主要的报纸,瞭望经济日报(Amrita Bazar Patrika)刊登他的照片及如下的报导:
吉利派宗师圣圣尤地斯瓦尔尊者逝世,享年八十一岁。三月二十一日在布利举行丧礼。许多徒弟前来悼祭。
尊者是贝拿勒斯瑜伽行者夏玛·夏蓝·拿希里·玛哈赛伟大的徒弟,薄伽梵歌最伟大的阐述者之一。尊者是印度境内几个尤高达真理团(自我了悟联谊会)中心的创办人,也是瑜伽活动背后伟大豉舞的力量,他首要的徒弟尤迦南达将其带到西方世界。圣尤地斯瓦尔预示的能力和深切的体认鼓舞了尤迦南达尊者远渡重洋到美国传播印度上师的讯息。
他对薄伽梵歌以及其它经典的诠释证明了圣尤地斯瓦尔深入掌握了东西方的哲学,并且始终是东方与西方结合的启迪者。圣尤地斯瓦尔相信所有宗教信仰的一统性,在各种宗派信仰领导者的协助下,他创办了圣人协会(Sadhu Sabha)来教导宗教中的科学精神。在他逝世之前,他指定他的继承者尤迦南达尊者为圣人协会的会长。
一个如此伟大的人过世实在是今日印度的不幸。祝福所有非常幸运受到他谆谆教诲在他身上体现真正印度文化和灵修精神的人。
我回到加尔各答。迄今为止不确信自己会不会回到带着神圣回忆的塞伦波尔修道院,我召唤圣尤地斯瓦尔在塞伦波尔的小徒弟普罗富拉来,并安排他进入兰契学校。
「你离开到阿拉哈巴大会那天的早上,」普罗富拉告诉我,「上师沉重地倒在长沙发上。」
「『尤迦南达走了!』他叫道。『尤迦南达走了!』他隐义地补充道。『我必需用别的方法告诉他。』然后他沉默地坐了几个小时。」
我的日子充满了演讲、授课、会面以及与老朋友的重聚。在空洞的微笑和接连不断活动的生活中,一道徘徊不去的黑泉污染了我内在极乐的河流,那是这许多年来,在我所有感知的沙粒下缓慢曲折流动着的。
「天国的圣人到了那里去了?」我从心灵深处无声痛苦地叫喊着。
没有任何回答到来。
「上师完成他与宇宙挚爱合一是最好的了,」我的心向我保证着。「他在不死的国度里永恒地发着光。」
「你在塞伦波尔老旧的大楼里再也看不到他了,」我的心悲痛着。「你再也不能带你的朋友去看他,或骄傲地说﹕『看呀,那里坐着印度的智能阿瓦塔尔!』」
莱特先生安排我们的团体在六月初从孟买坐船到西方去。在五月两个星期的送行宴会和加尔各答的演讲后,布利慈小姐、莱特先生和我坐着福特车子到孟买去。当我们抵达时,船务当局要求我们取消行程,因为找不到空舱可放我们在欧洲还要用的福特车。
「没有关系,」我沮丧地跟莱待先生说道。「我想再次回到布利。」我无声地补充着,「让我的眼泪再次洒在我古鲁的墓上。」
【批注】
注1:字义上,帕拉(param),最高的﹔宏撒(hansa),天鹅。天鹅在经典的传说中是至上圣灵梵天的坐骑﹔办识力的象征,白色的天鹅被认为可以区分出真正的索麻琼浆玉液与牛奶和水的混合物。
注2:宏-撒(Ham-sa)(发音:hong-sau)是两个神圣的梵文赞美诗的语调,与呼吸的进出有震动性的关连。阿宏-撒(Aham-Sa)字义是「我是衪」。
他们通常避开这个困难,称我为先生。
注3:在布利的修道院,西巴南达仍旧管理着一所小型兴盛的男孩瑜伽学校以及成人的打坐团体。圣人和梵文学家定期也会在那里聚会。
注4:加尔各答的一个区域。
注5:箴言﹕第二章第9节。
注6:在古代的摩诃婆罗多有提到宗教性的大会。中国的旅游者玄奘留下了一篇公元六四四年在阿拉哈巴举行的盛大昆巴大会的描述。最大的法会每隔十二年举行一次;次大的(Ardha或一半)昆巴每六年举行一次。较小的大会每三年集会一次。四个神圣的大会城市是阿拉哈巴、哈得瓦、纳西克(Nasik)和乌疆(Ujjain)。早期的中国旅游着留给我们印度社会许多让令人印象深刻的写照。中国的高僧法显描述了他在印度旃陀罗笈多二世王朝(第四世纪早期)十一年的岁月。这位中国的作者写到﹕「整个国家没有人杀生,也不喝酒。... 他们不养猪或家禽﹔没有牛只的买卖,没有肉店或酿酒厂。所有的地方都一样,一定会有附有床铺和垫子的房间,食物和衣服,供应给居民和游方的僧人。僧人从事于慈善的服务及宗教仪式的唱颂﹔或是打坐。」法显告诉我们印度人民是诚实快乐的﹔不知道有死刑这回事。
注7:母亲、哥哥阿南达、大姊罗玛、上师、父亲或几个亲近的徒弟逝世时,我都不在场。(一九四二年父亲在加尔各答过世,享年八十九岁。)
注8:印度数十万个隐士是由代表印度七大地区七个领导者的行政委员会所管理的。现任主席(mahamandaleswar)是乔安卓拉·布利(Joyendra Puri)。这位圣人般的人非常沉默寡言,他的言词经常限于三个词-真理、爱和工作。足以涵盖一切的谈话!
注9:智胜老虎看起来有多种方法。一个澳洲籍的探险家法籣西斯·博尔陀斯(Francis Birtles) 讲述他觉得印度丛林是「丰富多彩、美丽及安全的。」他的平安符咒是捕蝇纸。「每天晚上,我铺一些在营帐的周围,从未受到骚扰,」他解释道。「理由是心理上的。老虎是种自尊心很强的动物。它四处寻觅挑战人类,直到它碰上捕蝇纸﹔之后就溜走了。没有一只有尊严的老虎蹲粘在捕蝇纸之后,胆敢面对人类的!」
注10:我回到美国后减轻了六十五磅。
注11:一九三六年三月九日下午圣尤地斯瓦尔就在七点这个时间过世。
注12:印度葬礼的习俗要求在家人用火葬﹔尊者和其它等级的僧侣不用火葬而用土葬。(偶有例外。)僧侣的肉体在受戒时,被认为已象征性地由智能之火焚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