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接完单国定的电话，方锦昌瘫在了床上，他的心里在隐隐作痛，而这并不是因为杠三儿可能带来的生意上的坏消息，他对于商场上的厮杀动荡早已习惯的像每次拉肚子之前的阵痛那样平常，他痛的是小溪离开了他，彻底的离开了他，而且她将夜夜睡在另一个男人的枕边，一个日本男人的枕边，虽然这个日本男人成功，优秀，体贴，英俊。 他方锦昌已经习惯了醒来时看到这个并非他夫人的尤物那张甜美的脸，还有她那双纯的像水一样的眼睛，为了这双眼睛，方锦昌得出了一个人生的新的感悟：“有些所谓的良家妇女眼睛里往往弥漫着欲望的污浊，她们心里充满了贪婪，随时准备待价而沽。她们通过一次次的‘恋爱’和婚姻把自己的身价一次次炒高，最理想的结局是被一个超级买家买断终生。她们只所以没有被称为妓女，仅仅是因为她们采取的是整体性出让方式，而不是二级市场的零股交易。而程小溪这样的偶尔可见的暂落风尘的女子却有一汪清澈见底的秋水，因为她们还有一颗渴慕真挚的心！”不管方锦昌的哲学推断是对是错，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对于这个女子的感情是超乎于相貌和本能之上的，他愿意和小溪长相厮守，愿意做这个弱女子的终身依靠，虽然他不能和她结婚，因为他在洛杉矶鲍姆和伍登斯坦律师行（Baum & Woodenstein LLP）存有一个和他的妻子叶林芳的协议，上边规定如果方锦昌提出离婚，则他只能得到两人总家产的百分之二十。这场婚姻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五味瓶，他根本无法理清其中的滋味，而眼前虽然他感情上仍然沉浸在小溪离去的痛楚之中，不过方锦昌毕竟还是方锦昌，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跟赵志军联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拨通了杠三儿的手机。。。
有些华人的旅游手册上把Villefranche-sur-Mer翻译做滨海自由城，方锦昌对此是嗤之以鼻，完全是没有情趣的书虫翻法，他按其发音给这座小镇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威尔芳榭。十年前他到法国尼斯度假，在海边发现了这个世外桃源，就被这里的景色和环境迷倒了。这座位于尼斯和摩纳哥之间的小城和深水良港，在1967年法国退出北约军事组织之前曾经是美国第六舰队的基地。1966年3月，戴高乐至函美国总统约翰逊，要求正式退出北约各军事机构，并宣布在7月之前撤回受北约指挥的全部法国军队，同时还取消了北约军用飞机在法国过境和降落的权利，限令美军及其基地在一年内撤出法国，7月1日，法国退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一体化军事机构，10月，法国退出了北约军事委员会，北约总部从此由巴黎迁至布鲁塞尔，而威尔芳榭则恢复了它和平的安宁，宛如传说中地中海边一个让小伙子们心驰神往的无暇少女。方锦昌的别墅建在山顶茂密的橄榄树和棕榈树丛中，这里可以俯瞰海边屈曲回转的海滨大道，和令人发思古之悠城墙和堡垒，那里有市政厅，议会和博物馆，更不用说那蔚蓝色细缎似的海面。
方锦昌常常坐在他宽大的露台上眺望无垠的大海，一直远到意大利的海岸线。晴朗的日子里，在遥遥的碧波中他可以看到科西嘉岛的群山，他会望着那里发上大半天愣，因为在那座岛屿上诞生过一位曾经让整个欧洲发抖的英雄 ---- 拿破仑·波拿巴。方锦昌总是在心里和这位矮个子的巨人相比较，他也是那么矮，也是那么野心勃勃，也同样地对女人充满了征服的欲望，这也许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为什么他要把法国，把威尔芳榭这座遥看科西嘉岛的美丽小镇当作他的另一个家，并在这里筑起了他的避风港湾和人生加油站。
当然，法国地中海蓝色海岸地区悠闲的生活节奏和欧洲人放松的心态也使得他在商海沉浮，竭力厮杀后更愿意到这里来体验贵族般如梦的散淡，而不是呆在加州圣巴巴拉（Santa Barbara）他的同样昂贵却只给人一种暴发户感觉的豪宅里。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一个在别人眼里发的不清不楚的十足的暴发户，但他更清楚越是暴发户就越想找到那种居高临下的贵族优越感，这种冲动在他这个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加州富商的身体和心地里尤其强烈，而在威尔芳榭的碧海，古堡和法语的优雅中他终于感到了自己就是一个来自东方的，新生的，懂得享受生命和生活的基督山伯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