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

这个礼拜是吸血鬼之周，呵呵，因为第二年开始要做night float，就是每天晚上值班，这样白天的住院医生可以回去休息。

下午回来的时候，下大雨，堵车。雨点滴滴答答敲打着车窗，模糊了我的视线。车里放的费城故事的sound track。阴郁的雨天，加上这首歌，让人心情不由得幽深起来。

昨天晚上值班的时候，收了一个19岁的男孩子。家里人发现他昏迷不醒，边上有他母亲的抗抑郁药的瓶子，已经空了。于是送到医院急救。男孩子心脏，呼吸都受到了药物的抑制，整个晚上都不稳定，好在早上终于慢慢苏醒过来。

他的病历里有他服药前写给家人的信。稚嫩的笔迹，语法错误到处都是，但是字里行间的悲观还是很深切地让人触动。高中辍学，找不到工作，所谓的朋友在需要帮助的时候都离他而去，心爱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最后他写下，爸爸妈妈，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高兴地活下去。

我也想不出。很多时候，我确实困惑，我们这样努力，这样挣扎，终极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让父母欣慰？让家人过上幸福的日子？让自己不至于太抑郁？我们尽一切努力改善人类的健康，延长我们的寿命，但是如果没有目的，又是什么意义呢？

人其实是一种处境很难堪的动物，其他动物日出日落，繁衍生息，而我们因为有了额外思考的能力，看到每个人都难以逃离的死亡的结局，于是不得不反复地思考，既然要消失，那么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所有的教育，都是为了给年轻孩子们灌输人生要有意义，要努力创造价值，只有这样，我们的社会才不至于崩溃。但是有一天，当我们老去，谁会在乎高中第几名，高考状元，几篇paper?

我们医院最老的一个attending，看到我隔夜疲倦的样子，总是说，young lady, please just try to have some fun, OK? 我想他站在人生的那一端，看到我们都争先恐后地奔向他的方向，那种感慨，可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