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几十年中,他担任了近十个大乐团的艺术总监,包括芝加哥交响乐团、the Met.
波希米亚河――听斯美塔纳《我的祖国》[ZT] |
张杰 发表于 2007-2-10 20:07:00 |
威瑟拉德堡 一串晶莹透明的竖琴声,牵引出一个皇朝古堡的兴衰。威瑟拉德堡悬崖上,屹立着一只目光锐利的历史之鹰。在游吟诗人的浅唱低徊中,一个时代就这样结束、复活与重现了。诗人和诗――荒漠中的一串驼铃与足印,大地上的一群神秘精魂,创造者与收割者,灵魂与精神的黄金,像传说一样写在开头。一个时代与它的诗人和诗歌同步。在时间的那一端,对人们如此叙说的,不仅仅是时光―― 辉煌与衰落。血脉像河流一样奔涌不息的精神。能见度极好的阳光穿过纯粹而含氧量极高的中古清洁空气,照射在古老的威瑟拉德堡,一片耀眼的金碧辉煌之上。布拉格的鹰在飞翔。时光深处的隐隐约约,历史一路走来,粘着远古的泥土和斜阳气息,一路风尘仆仆。转眼之间,它已卓立于眼前,像一位带有玫瑰香气的森林少女或英武的古堡少年。古城堡依旧令人热血澎湃。古老的威瑟拉德堡外曾一度风光旖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原野和森林。那条著名的河流环绕而过,像一道美丽的金边,为城堡留下永远美好的记忆(人们曾以为这是时光永恒的面容)。然后,它离乡逶迤远行,决绝而勇敢…… 夕阳。古堡躲到一片金色后的黄昏里去了,像慢慢西下的太阳,结束了使命的它,永久地歇息于黑暗之中,像静物。但历史并不因此终结,或许它才稍稍开了个头――一个王朝的结束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么――时光自有其脉搏和年轮。城堡廊下的石柱和峭立的悬崖默默,伏尔塔瓦河悄悄绕崖而去…… 一个灵魂在徘徊。它有着一双留住历史的时光和空气之手。斯美塔那失聪而痛苦的耳朵里传来的歌声,如河里的波浪日夜磨炼着他脆弱而顽强的神经。威瑟拉德堡的鲜花绽放出的时空灿烂,和最后一声温暖的叹息令人荡气回肠和灵魂慰藉,像思乡的一剂良药。
美丽的、令人荡气回肠的、日夜难眠的。伏尔塔瓦河从历史深处流出,波光鳞鳞――于森林中聆听过原始狩猎、溪流的平缓节奏、乡村之舞、月光仙女的身姿、飞泻的瀑布。既像朴素的村姑,又像华丽高贵的少女,熠熠生辉,款款而行――波希米亚独具的魅力和财富。……鸟语花香的草地、雄伟的森林和原野的诗意和情感,从山林的那边来,到海的那边去,要流过曾经宏伟的威瑟拉德堡和如今同样宏伟的布拉格。不屈的民族精神和古老的神秘时光,一直到大海――宽阔无边的精神之源――只是为了呈现一个奔流不息的意象? 温暖和慰藉着波希米亚大地上所有曾经与依然寒冷和饥饿的灵魂,让人永远不能平静的灵魂之河,斯美塔那有力的双手抓住了它,像力挽狂澜的舵手。 这样的双手蕴含着的力量,或许就在河畔最初的篝火、舞蹈和泛滥和灾难中,深情的弦乐群、激情的铜管和高亢的锣鼓……这样的双手一再让一大堆木头、铜铁、管弦、锣鼓一唱三叹、如醉如痴、忘乎所以,像同样奔腾着的伏尔塔瓦,至今如此,且永不休止――有雷鸣疯狂般的掌声、喝彩为证,它们似乎于历史的梦中惊醒。
萨尔卡美丽的眼睛在哪里呢?在男权罪恶时代的每一个女性的悲泣、哀号与期盼里。伏尔塔瓦――波希米亚的精神之河。填满她们仇恨与爱的精神之河――河水无论如何都无法洗清她们的肉体和灵魂之耻,只能用沾满血的锐利尖刀来解决了。深夜的篝火、狂欢的酒舞和黎明前黑暗里的灯光。狂欢后的士兵们已经疲累了,他们丝毫感觉不到梦中的冰冷利刃,嘴角尚余一丝私欲满足的微笑。深情的她们只能对他们举起仇恨的尖刀。她们一定想起了那些母亲们的眼睛,但她们依然要把利刃插进他们的胸膛。历史的罪恶者总是永远让它的儿子用性命来抵债。这就是历史。这就是没有记忆的历史。这就是循环着的人类史。这是否是波希米亚妇女――萨尔卡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与历史的应答?夜又一次暗下来,黎明就要来临了。惟有手握尖刀的颤抖的手和心?……上帝流着泪,背过脸去。 这是那个民族血流得最多、最重的一页,像最暗的黎明前的黑暗?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斯美塔那如是说,是为了告诫自己的民族时刻警醒历史曾有过最为可怕的一页,抑或是精神的战栗和痛心疾首?他的双手神经质般地颤抖着,记忆又一次漫过这位灵魂孤独者的锥心之痛。 波希米亚原野和森林
原野和森林里走出的迷人村姑,明目皓齿,带着田野的花香摇曳而行,像星星一般行走在波希米亚梦一般的大地上,如田园诗一般坚定地款款前行,这时让人才明白,美是如此难以抵挡。由黎明的长笛奏响和引领,诗一般的田园,家一般的温暖,什么能够阻挡铜管发疯一般的前进?让人知道的还有,原来如此纤细之美是如何演变为一场进行曲一般的憧憬和期望的――热烈的、不可扼制的,绵长的、遽然起伏猝不及防的――原野、森林,森林、原野一般的美丽。 像一个狂奔于原野的青春少年,手执一把鲜花,激动的呼吸明显节奏失调,累了就去岸边繁花的梦里去重温。斯美塔那一不小心将自己变成一个轻佻的采花少年――老夫聊发少年狂!老夫子已率先将自己激动得一塌糊涂了。多少个失眠之夜,耳中鸣响的噪声,比贝多芬还痛苦的绝望里,他还要求什么!没有忘记吟唱的美丽。 让他在这样的土地上彻底放松、甚至放纵一次吧。应该肆意放纵的还有那些铜管和打击的锣鼓们,或许它们已经很久未亲近到情感云团如此密集的波希米亚原野与森林的天空了。 塔波尔城和布拉尼克山 塔波尔城和布拉尼克山同样是一种精神象征。战士。一个世界的主要组成部分和精神要素――一个民族的素质取决于其战士的真假和优秀程度。战士,这一纯洁标志的词语,更多是一个精神层面的标志,与野蛮的武力几乎没有关系,真正的战士总是避免使用武力。让斯美塔那感到自豪的是这个概念在自己的民族并不是一个被占用和污染的象征,而是真正属于自己和自己的保护者――上帝。 战士作为一个民族的精神之魂,其本身固有的灵魂,让真正拥有自己战士的土地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这也许是波希米亚――捷克民族历经磨难、屈辱,在一次次灭顶之灾里巨人一般重新站起的力量之源。这个让人敬畏的民族,支撑它的是什么?背后的一切――几乎无法想象的坚实和丰富的一切,无论如何想象也不过分。波希米亚不朽于伏尔塔河于此泛起人类精神最纯粹、激越而有力的波浪。塔波尔城和布拉尼克山制造波希米亚的精神穹顶同时,也为连绵不断的人类精神的峰峦起伏制造了又一惊心动魄的一幕。隐约响起的威瑟拉德堡的歌声?不,是塔波尔战士的故事和传说,用它们支撑和结束一首交响诗。用音乐把故事和传说雕塑成纪念碑的力量,这分明是与人类精神重合的那一部分――内化为人类的本质成份,这是斯美塔那不朽之所在。 ……斯美塔那、德沃夏克、库克利贝、雅纳切克、马蒂农、哈维尔、米兰·昆德拉……请允许我再抚摸一遍这一长串名字――波希米亚大地最黑暗的暗夜之下,是他们在纷纷涌动。塔波尔城保卫者的灵魂和布拉尼克山一般的身影,以及他们背后的默默无语者,同样如布拉尼克精神之山一样雄伟高耸。他们和英勇的保卫者们再次重合――胡斯党人、波希米亚的卫士们。 上帝的战士。真正的战士属于上帝。《上帝的战士》――斯美塔那为英雄选取一段古老的圣咏,恰切描述这些为保卫和拯救大地和历史而牺牲的勇士们――不止这些,人们一直固执地认为,那些为国战死的勇士们并没有死,他们走进了布拉尼克山和传说――人们总能为殉难者找到一个适合灵魂永远安息的地方。于是,故事开始波希米亚四处流传:英勇的胡斯党人的精魂在那场血战之后并没有死亡,而是趁暗夜悄悄潜入了每一块石头都十分英勇的布拉尼克山。每当波希米亚大地危难之时,精魂们便会鱼贯而出,遍布山林和原野,神出鬼没,处处都闪耀他们的身影,这样的大地还有什么危险可言呢?他们活在人们的记忆和憧憬里――人们让他们在故事与传说里不朽。一首世界上最长的交响诗于此圆满了。失聪的斯美塔那选择最为简洁有力的一搏!之后他知道自己依然要去忍受比贝多芬还要痛苦的失聪的日夜耳鸣,直到写出最后的歌(带有自传性质的弦乐四重奏《我的一生》和后期的几部歌剧都于此坚忍创作)。
“上帝的战士”和威瑟拉德堡主题最后的交相辉映,像力量的河流会聚成汪洋大海。历史和现实交织重叠,江河一样汹涌澎湃、彼此呼应,构成了人们对波希米亚大地的记忆。以一个民族的历史,创造了一个交响诗世界的神话――斯美塔那不可避免地成为捷克音乐史的丰碑和神话。波希米亚旋律唱响在另一种历史里,伏尔塔瓦河流淌在另一种时间里,这就是音乐世界的持久魄力?伏尔塔瓦河在音乐里流成了波希米亚大地的精神之河。 伏尔塔瓦河,这条从首都布拉格穿城而过、诞生一长串耀眼名字的河流,为每个捷克人提供不可缺少的精神元素和母语感,像孩子只有母亲陪伴时才能安稳入睡一样,人们在它身旁才能感到灵魂安慰。这条几乎流进每个捷克人骨髓、蕴含着波希米亚民族精神的河流,同样预示着一个民族的未来――它有着一种内在的节奏,像宇宙的规律一样准确,像一首歌在人们心中唱响,这首交响诗将神秘的历史已内化为一种内在节奏――历史和民族精神竟在斯美塔那无声的世界里复活了。其实,斯美塔已经把自己内化为波希米亚民族一部分,把交响诗当成一种民族精神的隐喻和象征――他将自己完全消失在音乐里。 但就是这个被誉为“捷克民族音乐奠基人”、“新捷克音乐之父”、“捷克的格林卡”的波希米亚人,第一位以波希米亚民歌和历史写作的精神信徒,在忍受失聪痛苦同时,还要忍受时人侮辱性的评判:“不能再对他有所期待,因为他甚至为了博取大众的同情而装聋”。后来知道,类似的评价和攻讦竟是不朽者的标志之一。 波希米亚河因此而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