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年
喝一杯法拉盛的咖啡。坐下的那一刻。就是故鄉。望向門外。是故鄉的人。故鄉的太陽。故鄉的風。故鄉的雨。一杯在手。你在握著故鄉。喝著故鄉水。里面有漂走了好遠好遠的。啜飲一口濃濃的氤氳。一切逝去的又再閃衍。閃的好快。好朦朧。你微閉的兩眼。卻對過去睜開。啟開心門。輕拭塵封。有別人知道的輝煌。有不讓人知的綺麗。無息的追念。無聲的回聲。是孤寂歲月的撫慰。怎能不來。你不能沒有。這一天一次的啜飲。一切都未走開。像幽靈隨著你縈繞。一如你面前咖啡的一片氤氳。故鄉山高路遠。而你關山難越。
喝一杯法拉盛的咖啡。和熟悉的陌生會面。我們素不相識。而我喜歡在這儿和你相遇。你看著門外。遠方。有的是漂移的人群。寂寞的身影。踱過去。又踱回來。匆匆。匆匆的回到家里。匆匆的從家里逃出。我不想惊動你。怕喚回你的坐忘。怕踩著你的夢。猜想對生命的解讀。你的解讀。也是我的。你說走的好累。需要歇息。你已走了太多的路。太多不該走的路。高樓低廈的錯綜。都非你的家門。這是個能讓你暫歇的地方。我深深的了解。朋友。你之所以如此的迷戀。每天都來。坐在靠門的角落。坐上整個的下午。看著太陽的影子緩緩离開。緩緩的讀著手邊的書報。那是你唯一的安慰。安慰那份已失天國的鄉愁。
喝一杯法拉盛的咖啡。等時間過去。等時間到來。等太陽出來。等雨停。等不再出來的太陽。等一場不會停的雨。加上杯咖啡。等她。等朝飲弱水暮宿風穴的她。等早晨是云黃昏是雨的她。等撩人的眼神。等寬恕的眸光。等和我有約不會來的她。等沒有約翩然現身的她。我們都身處轉動如飛的星系。相隔十万光年。我寬宥她的遲來。更感激她的不再來。我好無拘無朿。一人喝著咖啡。好無牽無挂。四處漂流。好獨自望向北斗。直到天明。然對眼前的一杯。可是心存感激。溫馨甜美。陪我伴我。陪我坐下。陪我离去。如果我愿意。也可把她帶到天涯。
喝一杯法拉盛的咖啡。飲罷故鄉。接飲天涯。這一杯我要帶走。帶到遙遠的大熊星。艷魅的女妖不在雪峰間盤旋。孤坐雪山之巔。對著室女星座凝視。也不再掀動呼嘯北風。這是春天。我循著參天古樹。回到沒有盡頭的黃金宮殿。億万根如樓宇般粗大圓柱間。古老的羲皇猶在畫卦。釋伽還在說經。騎青牛出關的老人。仍在冷僻角落沉思。庄子在蝶舞。婆羅門在瑜珈。達摩仍在壁觀。卡夫卡仍在找他的城堡。曹雪芹仍在翻閱未完的夢。我為歸來歡欣。為离去愧然。如你不离開。孤獨會永生永世陪你。如你离開。將注定永世的孤獨。美麗的守護女神如是說。然。當一個美好的季節到來。一個屬于東方的好睛天到來。我仍會抽身离去。去喝一杯紐約法拉盛的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