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爸爸熊妈妈和熊宝宝,住在村子旁边的大树林里。它们都有各自的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只碗,生活过得简单快乐。
一天,熊妈妈做了一锅香喷喷的麦片粥。可是当大家坐下来准备要吃的时候,才发现粥太烫了。于是全家决定,先去树林里散一会儿步,再回来吃晚饭。
有个金黄头发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叫歌蒂拉克(Goldilock)。她趁着小熊全家出去散步,偷偷溜进了它们的家,吃了它们的麦片粥,坐坏了它们的椅子,把它们的床睡得乱七八糟。
这就是在美国家喻户晓的儿童故事,名字是《歌蒂拉克和三只小熊(Goldilock and the Three Bears)》。很多孩子都特别喜爱这个故事,到了百听不厌的程度。但是我的孩子却始终不喜欢它,当我第一次讲给他们听,他们就不肯听完,一边捂着耳朵一边摇头。
大约半年以后,我忘了这件事,从图书馆借了一大抱的书回来,其中有一本“Goldilock and the Three Bears”,里面的图画都可爱极了,尤其是那只顶小顶小的熊宝宝。
这次孩子倒是没再反对听故事,不过听完之后,都说害怕。我实在觉得奇怪,不明白这么小小的一个童话故事,究竟它可怕在哪里。他们还小,也说不清楚,东一嘴西一嘴地抱怨了几句,就各自去睡了。
没有想到,一向睡眠最好没心没肺的阿小T,竟然在躺下两个半钟头之后,满脸眼泪地跑到书房来找我:“妈咪,我好害怕,真地睡不着觉。你可不可以不要把Goldilock的书放在我的房间?”
我随他回到他的房间,把当晚讲完故事顺手留在书架上的图画书拿走,阿小T这才甜美地笑了起来。
我拿着那本书,忽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孩子心里的恐惧。一个浅头发大眼睛的陌生女孩,偷偷地进入了一栋没有主人的房子,在那里为所欲为地做了一堆坏事,又在主人回来之前跑掉了。故事当中,似乎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更不知道她有没有去过别人的家里,做过其它的事情。作为一个诡异的人物,孩子们完全有理由认为她会在他们熟睡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进入他们的房间,坏笑着注视他们。而且在黑暗里,她金色的头发和大大的眼睛都有着邪恶的亮光。
这当然是我的想象,我其实一直不知道,我的孩子们,他们到底在怕着关于歌蒂拉克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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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的父母,大概也不明白为什么,在我小的时候,也如此惧怕过一个故事。
那应该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吧?孙敬修爷爷给小朋友们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猎人,名叫海力布。他总是热心助人,因此大家都十分喜欢他。
有一天,海力布在山里打猎,从老鹰嘴里救下了一条小白蛇。他没有想到,这条小白蛇,竟然是龙王的女儿,有很多人类没有的宝贝。小白蛇为了报答海力布,把自己嘴里含着的宝石送给了海力布。她告诉他说,如果他把这块宝石含在嘴里,就能够听懂动物所说的话语。不过,他听懂的那些话,只能他自己知道,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否则他就会变成一块僵硬的石头。
果然,自从有了这块宝石,海力布能听懂一切动物的语言,打猎也变得非常容易。
有一天,他像平常一样去深山打猎,偶然听到了一群小鸟的谈话。它们说,当天晚上,这里的大山要崩塌,洪水要淹没整个的村庄。海力布非常着急,赶快回到村里,让乡亲们都立刻离开村子。但是大家没有一个人愿意照着他说的去做。他们根本不知道海力布在胡说些什么,想不出究竟为什么,他凭白无故地要让大家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为了让大家相信自己,海力布只好不顾小白蛇的嘱咐,把那块宝石的事情,还有鸟儿的谈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大家。
于是,在山洪到来之前,乡亲们及时地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只有海力布,为了救大家,永远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孙敬修爷爷的故事我最爱听,现在还经常边开车边听他讲神笔马良和孙悟空大闹天宫。唯独这个猎人海力布,虽然我现在不再是小孩子,已经没有儿时那种头皮发麻的恐惧,却仍然会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到某种不应该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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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入水人入梦,风雨浮沉中。星海深处不胜寒,幽幽独眠愁。不堪回首望年少,人间难预料。莫将烦恼著诗篇,淡淡红颜笑。天涯人悲欢皆梦,寂寞路知己难逢。无奈时不妨随风月朦朦,莫辜负似水柔情。在水一方歌声里,愿化作彩云飞。千言梦语花落时,默默水东流。
邓丽君病故之后,生前手稿被公诸于众。其中部分文字,经由童安格和李子恒整理,李寿全制作,范宗沛编曲,成为了这一首“星愿”。李寿全说:“没想到一位成名如邓丽君的歌者,内心竟是如此孤寂。”
再后来,张学友、艾敬、齐秦、齐豫、潘越云一起演唱了这一首歌,纪念邓丽君逝世五周年。
写的唱的,都正是繁华中的难耐,红尘里的惧怕,人都已经去了,幽情却在人间重复着被吟唱,从来不曾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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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天讲信息时,温梅桂牧师问了大家一个问题:“你最害怕的是什么?”然后她找了几位不同年龄的人,请他们来回答这个问题。
中年的阿汤被问到,竟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害怕的东西好多。怕身体不好,家庭不好,事业不好。。。”
八十多岁的凌伯伯,去年老伴凌伯母在车祸中突然丧生,自此孓然一身。我上午送孩子去学校,常会在同一时间看到他在慢吞吞地晨走,高大的身影突然变矮了,微驼着背,眼睛看着前面,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在看。当温牧师问到他,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大声说:“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最后,牧师走到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孩子面前,请她回答问题。她对着麦克风,泪光一闪一闪,迟疑了好一阵子,才缓慢而清晰地说:“我害怕未来。”
突然之间,我的心里难过得一踏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