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学问大家都会想到“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也就是说在大家的心目中所谓学问的第一天性便是提供认识世界解决问题的知识和方法。基于学问的这一天性,掌握一门学问是为了更好地认识世界更有效地解决生活提出的难题,宣传一门学问是为了丰富更多的人的知识,而学者之间的争论则纯粹是为了更好地认识世界的过程中不同观点之间的交流。
但是,学问作为生活的一部分,它并不仅仅是具有上述的第一天性,它还有一些其它的天性。比如说,由于某门学问在社会生活中的所能起到的作用,掌握了该门学问的人往往就具有与该学问相关的社会地位,社会影响,及与之相应的社会报酬。也就是说,学问还具有一种社会标签的天性,掌握了某一门学问,就相当于给自己带上了与该学问相应的标签。基于学问的这一天性,掌握一门学问显然就不仅仅是为了更好地认识世界更有效地解决生活提出的难题,宣传一门学问也就不仅仅是为了丰富更多的人的知识,而学者之间的争论就更不仅仅是为了更好地认识世界而进行交流那么简单了。可以说,在生活中很多(如果不是大多数的话)所谓学术上的争论或社会观点上的辩论都伴随着与之相应的个人利害关系的较量。
我们常喜欢用开放与保守来描述一个人对新鲜事物的接纳程度,乍听起来这似乎仅仅是一个个性的问题。其实,虽然个性的保守与否确实是个重要因素,与所谓的开放与保守相应的往往还有一个学习能力的问题。如上所述,当一个人掌握了某门学问之后他便具备了该学问所标定的社会价值,这时如果出现了否定他所掌握的学问的知识或在该学问所在学科之内及之外出现了比他所掌握的学问更为先进的知识内容,那么他要么有能力也有时间精力去掌握新的内容,要么就要面对一旦新的内容被社会接受了之后他的由原有的学问标定的社会身价就会受到威胁的现实。因此,社会地位所受到的可能威胁便也经常成为了一个人对某些新学问观点所表现出的保守的原因。如果只是少数普通人对某个新学问观点持保守态度,虽然该新学问观点在那些保守人群中的传播会受到影响,但对其他人接受该新学问观点的阻碍不会太大;但如果某位具有学科控制力或很大的社会影响力的权威人士对某个新学问观点持保守态度的话,那么该新学问观点不但难以在社会上得到传播而且可能被扼杀在摇篮里。
另外,人类学问的整体早已被划分为各种学科,掌握了某学科知识的人被称为该学科的专业人员,而学科的传承与发展一般又都是在由该学科的一些专业人员构成的所谓的学院里进行。学院的存在及学院与个人相比的力量之超强,使得学问的标签效应本身也产生了高低不同,在学院里受过某学科正规教育的人不论其本人对该学科的学问掌握得怎样,便常以自己的教育背景来自诩,因而出现了一种新的标签即所谓的学院派。而未经过某学科的学院教育的人士,哪怕是对该学科的知识掌握得很好也常会由于不具备学院的标签而被哪怕真正学问不如他的学院派人士的藐视。
而学院派的存在还不仅仅是标签的意义,由于人事上的关联,一个国家的与某学科相关的社会机构,学术刊物通常都是由该国家的与该学科相关的学院派人士把持,出于主观上的偏见及客观利害关系的考量,学院派人士通常是不愿意与非学院派人士分享这一利益的。不但如此,在社会生活中甚至常出现学院派的人物把学院与学科甚至科学等同起来的现象。常有人把与某种学院派观点不同的观点称为不科学的观点,把某些非学院派的人士称为“伪科学”人士,而且声称非某学科的学院派的人士就根本没有资格谈论该学科的学问。在这些言行的背后起作用的往往不是前面提到的学问的第一天性,而是与个人利害关系密切相关的学问的标签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