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在心里深处,总有一种压不住的冲动,似洪水。只有打开闸门,让它宣泄出去,自己会舒服些。但是,从小学时起,我的语文就不好。现在在国外,更没有机会写。
我人生的旅途已经过半,从一个乡村的赤脚的野娃,一路快步走来,也不知道爬过了多少山,趟过多少河。终于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落草在北美。几十载的风雨染白一头的黑发,几十春秋过后,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世故的闲鹤。这似乎不在我的少年梦里,但这是一个不可怀疑的现实。
多少次,我想把一些陈旧的芝麻闲事写出来,诸如村长利用放电影的机会与村妇通奸,但被在外工作的丈夫设计的圈套现场抓住。这事在<<芙蓉镇>>也发生过,只是那老支书很幸运,从窗口遛走了。记得那年去张家界,路过王村(一个在蒙洞河边的土家王寨,<<芙蓉镇>>是在那里取镜和拍摄),除了吃米豆腐,专程看过那老支书从刘小庆家遛走的窗口。但这位村长没有老支书幸运,被抓住了狠揍了一顿。要知道,在那个时期,村长就是"土皇帝",没有这鸟事,谁感碰他一根指头。
还有邻居家的女孩突然变疯,一丝不挂的村里狂奔。后来这女孩急匆匆就嫁出,到是她的丈夫捡了一个便宜。一来这女孩长得不错,二来他根本找不到女人。后来新年回家,见到了那疯女人生了个胖娃娃,见了面还和我打招呼。在我看来,她很正常。在乡下,遇到这种情况,都这样处理。找一个婆家,把疯女人送出去。非常优秀的女孩,就这样贱嫁了。这真是造化弄人。村里现在还流传着那女孩的单身父亲强奸她,这便是那女孩疯了的原因。然而在那偏远的山村,谁来关心这女孩的命运?谁又能分清哪是真,哪是假?
我并不喜欢那疯女人的父亲,总给人一阴沉沉的感觉。他是一位"南下"的军人。正是这一原因,他担当过村里的三把手。据我妈说,他老婆贤惠。她去世后,留下二儿二女。他再也找不到"温被窝"的。疯女人是他最小的女儿,他从小非常疼爱她。直到二十五岁还待在闺阁。
那年在山上打柴,拌下了一个死树枝,硬是说我想砍断那树,想罚我的款。那时我小,初出牛犊不怕虎,大声骂他"喇哩秃头"。不过他一直阴沉没出声。"喇哩"是头上生疮,生疮的部位再也长不出头发。村上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喇哩",但其他不忌讳这生理缺陷,唯有他很在意。
然而我总是找不到时间,也找不到好心情把他们写出来。我刚从中国回来,我又回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看了我年迈的父母,获悉一位族人去世。这位族人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一直在找机会报答他。可他就匆匆地走了,留给我很多遗憾。这事对我感触很深,我想我应该找些时间写一写。
我不知该如何组织我洪水涌动般的记忆。但是昨晚一夜不眠,几个"我"总算找到一个折衷的方案:按时间顺序,一文一人或一文一事。我就是我记忆的看门的那老头,除了可疑的作一些不疼不痒的检查外,大多时间,闲在那儿,看惯南来北往的客。如果您有兴趣,随我作一位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