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The Tortilla Curtain”读后札记)
1) INTRODUCTION:引言
我
向来读书很少,而且更糟糕的是只流乎表面,浅尝辄止,后来因为专业缘故在符号以及公式(当然,还加上该死的英语)中沉浮,读的几本好书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两年来完整读完的长篇小说,这可是第一本,读完后真的嘘唏不已,将自己读后的感想写成札记的形式和大家共享。我对文坛陌生,不知道该书是否被翻译成了中
文,如果没有,那么将它翻译成中文应该是很有意义的。本文并不是写书评,而是写读后感,结合社会学和经济学里一些自己一知半解的概念来谈谈自己的感想和看
法,所以结构上难免会有松散之感觉。
Tortilla是一种墨西哥人常吃的玉米或者面粉制成品,形状相当于以前北京街头那种薄煎饼,但是更大更结实,里面通常用来包裹其它零散的风味食物。
这种食物在墨西哥据说比中国北方的馒头还普遍,所以它也就成了墨西哥的代名词。然而作者 T.Coraghessan
Boyle(博依儿)此书却不是写墨西哥,而是写一对非法移民美国的墨西哥夫妇在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郊区的悲惨经历。小说并不长,英文版32开300多
页,然而在1995年出版时却引起轰动,也倍受争议,因为它涉及到了敏感的非法移民问题,贫富悬殊的根源问题,而且更严重的,作者似乎有种族歧视的倾向,
借主人公之口将墨西哥人称为Coyote,因而小说本身和作者本人,虽然文采昭昭,其观点却是毁誉参半。根据封底的介绍,该书后来得到了法国最佳外国语文
学奖(而我就是看到它得了大奖才决定读这本小说的。势利眼是不是)。
洛杉矶是美国第二大城市,由于加州靠近墨西哥(事实上加利福尼亚、德克萨斯、亚历桑那、新墨西哥等州以前就是墨西哥领土),境内有很多墨西哥籍移民(非
法的以及合法的)。本书就是讲述四个主人公(两对夫妇)从偶尔一次车祸相遇邂逅到最后成为仇敌的的故事:一曲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由社会引出的家庭悲剧。
在洛杉矶郊区有一个富人区叫做托盘嘎谷(Topanga Canyon),故事的主人公德兰尼*莫斯巴切(Delaney
Mossbacher)是一个知名的作家,犹善写大自然,他的太太凯娅(Kyra
Mossbacher)则经营一家很成功的房地产公司。德兰尼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之所以写作和凯娅之所以经营房地产一样,完全是因为兴趣。与该高级住宅
区的其他富豪一样,德兰尼和凯娅的豪宅就建在托盘嘎谷山腰的一片森林旁,空气新鲜,视野开阔,风景美丽怡人。森林里面则住有一些无家可归的非法墨西哥移
民,其中就包括故事的另外一对主人公,从墨西哥偷渡过来的非法移民康笛多*林孔(Condido
Rincon)以及他怀孕的17岁的妻子亚美利坚(American
Rincon)。小说开始时,莫斯巴切夫妇善良,彬彬有礼;德兰尼爱好郊游野炊,喜欢交朋结友,乐于助人,是个野生动物保护者;凯娅则夜以继日地经营她相
当规模的房地产公司,并以此为乐趣。一次完全偶然的机会中,衣冠楚楚的德兰尼开著他的名牌轿车将衣衫不整的康笛多撞伤,并由此导致一连串戏剧性的矛盾冲
突。作者将镜头不断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两个家庭之间转换,试图描述一斑而推知全豹,从许多不同的角度表达了移民、贫富、社会文化差异等诸多敏感话题。具有
讽刺意味的是,热爱大自然和野生动物的德兰尼并没有将他的爱施舍给同样是“野生动物”的康笛多。在美国,驾车撞到行人是很严重的,不过,德兰尼幸运的是,
康笛多是非法移民,由于害怕警察而不得不拖著一条腿逃之夭夭。德兰尼到底良心发现,塞给了康笛多二十美元,不知算是什么费用。二十美元在美国算什么呢?只
不过相当于普通工人一小时的报酬。而以自由博爱著称的凯娅,当她看见她的房产旁边农场主雇佣非法墨西哥移民打点农活时,毫不犹豫地报告移民局将这些墨西哥
人逮捕驱逐出境。
2)POVERTY:可怜的墨西哥农夫
按照韦伯的社会学观点,社会阶层不仅仅是依照对财产占有的多少来划分的,而更主要的是依照经济方面的差异来划分的。这种差异和暂时财产的多寡并没有直接
联系。这些因素包括个人各自的技术、学业、就业准备和其它个人因素比如说家庭背景等。例如,管理阶层和资深的职业技术人员更加能够获得更高的报酬,得到更
加诱人的工作条件,从工作中能够得到更多的乐趣。在低薪阶层,熟练工人也比半熟练工人或者无技术工人得到更高的薪水报酬。再比如,德兰尼和凯娅都具备高等
教育文凭,德兰尼从事和大自然有关的写作,凯娅则经营著一家大房地产公司,工作体面,待遇优厚(至于他们是否为金钱工作,那是另外一个问题)。相反的是,
康笛多和亚美利坚则来自墨西哥贫寒的乡村,除了年轻和结识的背脊外一无所有,愁吃愁穿,在墨西哥身处下层,带著对幸福生活的渴望偷渡来美国,结果更加凄凉
惨淡。韦伯认为,个人在社会中的另外一个衡量标志是地位,它反映个人在群体中诸如荣誉、名气、功勋、成就等的区别。地位显然和财富有关系,通常财富越多,
地位也越高。如果说阶层更多的是一种客观性的度量,诸如财富和收入,那么地位则更加主观化一些。德兰尼和凯娅是土生土长的美国白人,属于强势群体;康笛多
和亚美利坚则是非法墨西哥移民,属于弱势群体,即使在很公平的条件下,他们也没法和德兰尼和凯娅竞争,何况他们在现实中处处遭受种族歧视,在竞争中处在不
平等的劣势之中,这导致他们的生存状态更加恶化,印证了富者愈富、穷者愈穷这样一个普遍事实。
按照社会学中现代论的观点,低收入社会(如非洲)能够在经济上有所发展的先决条件是它们能够融入现代社会体系,特别是先进技术,以及强调开源节流和产出
/利润较高的投资的社会价值取向。传统的社会价值观念只能阻碍社会和经济的发展。比方说,低收入社会中人们更加倾向于消费而不是为未来而投资;过大的家庭
也被视为阻碍经济发展的因素之一,因为嗷嗷待哺的嘴巴多了,怎么会有多余的资金用于投资呢?家庭规模显然也与社会文化息息相关。比方说,在墨西哥,在中国
落后的乡村,家庭规模通常都很大。康笛多在墨西哥一个邻居就有16个孩子,最大的孩子早已经生儿育女了,最小的孩子却还在系尿布;一个妇女生育6个以上的
孩子很常见。庞大的家庭也导致家庭关系更加复杂,难以处理,这些因素都导致贫穷。比如康笛多的母亲死亡后,他的父亲续娶了一位据说是发誓从良的妓女,这个
妓女后母除了又生了9个儿女以外,还让康笛多一干兄弟姐妹从此失去了父爱。贫穷而且缺乏家庭温暖、继而对社会失望是康笛多冒险偷渡来美国的原因之一。许多
在美国的西班牙血统的后裔(主要来自中美洲和南美洲诸如墨西哥、巴西等),即使是合法移民,往往继续保持这一传统,生育不少子女(四五个非常常见),他们
本身普遍贫穷,加之子女众多,往往倚靠社会福利生活,固然没有什么温饱之虑,但是却导致恶性循环,子女教育程度差,在社会底层循环往复。与之相对照的是,
德兰尼和凯娅虽然都是离婚后再婚,但是凯娅却拒绝为德兰尼生孩子,宁可夜以继日地工作挣钱。西方道德的标准使得德兰尼一样爱凯娅和她的前夫所生的孩子,视
同己出,而这个孩子从小就得到了非常好的教育。在康笛多和亚美利坚的墨西哥老家特波茨兰(Tepoztlan),如世界上许多贫穷落后的地区一样(特别是
伊斯兰教国家),妇女出门工作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她们命中注定的任务就是相夫教子,所以,当康笛多深受重伤,家里无钱买米之际,康笛多还是拒绝亚美利坚
外出工作,哪怕只是短时间应急性质的。现代化理论认为,这些国家和人民的贫穷是因为其自身原因,例如社会价值观的陈旧落后,而这些价值观往往从政府那里得
以鼓励和发扬光大,例如政府通过设定统一的薪水标准和商品价格等一系列扼杀经济发展的昏庸措施(这和我们以前的计划经济体制多么相似)。而这些国家例如
(墨西哥)人民的普遍反应则是沉默和接受。康笛多在听到枕边的女人轻轻啜泣时,他想到的只是宿命,只是无奈和被迫承受,只是面对权威的无能为力和屈从,从
来不去思考对与错,好和坏,最多只能避而远之,祈祷,逃跑,从现实中遁逸,别无它法。
世界经济一体化理论认为,世界资本主义体制下的经济不只是体现在各个独立国家之间外交或者经济方面的联系;它们必须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墨西哥作为世界
经济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周边,特别是美-墨边境上许多地方已经开辟为世界商品生产流水线生产的重要地区。墨西哥本身也是许多跨国公司本部所在地;它拥
有廉价的劳动力,对金融资本尽力开绿灯的强势政权,以及许多时时刻刻在捕捉经济信息和合同的精明商人。除此之外,其周边地区还有更加灵活的自由贸易条款,
其优惠和灵活程度远甚于我国的经济特区。比如说许多美国的生产基地就搬迁到墨西哥,这显然对跨国公司有利;而墨西哥的产家则从周边国家和地区摄取利润,这
些利润的一部分则回流到美国本土的公司。当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ct)签订后,出口加工企业就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墨西哥边境建立起来了。随著新自由区域的私有化和管理(中央集权管理)的弱化,北美自由贸易协议显然给墨
西哥精英阶层带来莫大的利益。不过,虽然北美自由贸易协议也促进了墨西哥经济的发展,但是这也是有代价的。越来越多的松散、不健全管理使得雇主们不提供或
者提供很少的安全措施、人身健康保险以及升迁发展的机会。墨西哥的经济全球化和相关的自由贸易和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大部分墨西哥人民仍然
孤立在经济发展之外。这也是康笛多夫妇为什么冒著死亡危险偷渡美国的原因:不堪忍受恶劣的生存环境,寻求更加美好的生活。这些因素显然也对移民潮起了推波
助澜的作用。
3)COYOTE!COYOTE!讨厌的草原狼!
在作者博依儿的书中,主人公德兰尼将墨西哥人,特别是那些贫穷的非法移民称为Coyote,一种令人讨厌的、贪得无厌的草原狼。德兰尼开始对墨西哥人并
不仇视,也没有什么偏见,是什么原因使得德兰尼如此憎恶墨西哥人,以至一向遵纪守法的他竟然拿著来福枪搜遍整个森林,发誓要将康笛多击毙呢?善良老实、处
处极力忍让、与世无争乃至逃避遁世的康笛多难道真的是贪得无厌的Coyote吗?
今日难民和移民潮来自世界几乎每个角落,潮水越来越大。一些学者将其中的原因解释为推拉理论(Push-Pull
Theory)。推动因素是指移民输出国家地区导致移民的特殊因素,比如战争、饥饿、政治迫害、就业压力和人口压力等。康笛多家庭即是如此。他生长在墨西
哥南部贫穷的乡村,每年要到相对富裕的北部打9个月工,挣钱养活他那个庞大的家庭。拉动因素是指移民输入国家地区吸引移民的特殊因素,比如良好的劳工市
场、更好的居住环境、宽松的政治氛围等。这些也是康笛多和亚美利坚冒著死亡危险偷渡美国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相信那里有无数的工作机会,有吃不完的食物,
有穿不完的衣服;他们憧憬著美好的未来,因为他们有勤劳的双手,他们相信他们的努力会让他们的家庭和子女后代生活得更加美好。也有学者从宏观和微观两方面
分析移民潮。宏观因素通常包括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政治环境、法律制度,社会文化等。随著经济的全球化,美国越来越需要移民来做那些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不愿意
做的“低贱”工作,或者他们无法胜任的工作,比如说一些高端科学技术。比如东部的宾夕法尼亚、西部的俄勒冈等州养老院每年就要花费大量的资金来雇用外地来
的熟练护士。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阿兰*格林斯潘指出,随著人口老龄化的趋势加剧,移民非常有效地缓解了来自美国社会安全基金(Social
Security)和养老保险基金(Medicare)短缺的压力。非法移民的作用也非常明显。他们干最低贱的活,领取低廉的薪水,每年却向联邦政府、州
政府和地方政府提供了数以亿计的税收;另一方面,由于身份的限制,他们很少享受到基于需求的社会福利(Need-Based)。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随著
1996年联邦政府削减开支消除赤字计划的实施,许多合法移民也很少能享受到社会福利了。就财政部提供的数据而言,每个移民平均而言,他们提供的税收比他
们享受到的福利每年多出1800美元。微观因素则主要关注移民(个人或者群体)本身因素,例如学历,工作经验等。这些宏观和微观因素都可以从墨西哥移民中
得以证实。比如从微观角度来说,墨西哥人通常团队互助观念很强,移民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许多新移民和非法移民都可以从这个巨网中得以裨益。
从历史上移民潮来看,例如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那时大批的欧洲白人移民到北美特别是美国,更加加重了美国文化中白欧、特别是盎格鲁-撒克森人文化
的成分。那时正值英国衰落、日耳曼逐渐兴盛的时期,后起列强试图重新洗牌,要求重新划分世界和势力范围。政治和种族矛盾加剧,社会和经济也越来越动荡不
安,这些宏观因素导致了白色欧洲移民美国的浪潮。这次移民潮给美国的西部开发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当数一百五十万爱尔兰移民,他们大抵
来自贫寒荒芜的乡村,对生活的艰辛和失望都习以为常,来美国后大抵在工业化了的东海岸寻求工作。开始爱尔兰人在美国也是饱受歧视,被视为没有教养、智力低
下、常常酗酒的乡村野夫。那时工作空缺不少,但是开始时雇主们就是不愿意给他们提供机会。这种局面直到爱尔兰人在美国站稳脚跟并且随后形成一股很重要的政
治势力后才得以根本改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日渐飞黄腾达的爱尔兰人后代随后又反过来歧视那些意大利移民和波兰移民,浑然忘却其父祖辈所受到的屈辱。历史
事实表明,上世纪绝大部分移民群体大都生活在工业化地区,给美国经济的繁荣做出了巨大贡献。如果纵横历史,那么我们应该怎么看待今日康笛多和亚美利坚这样
的非法移民--或者更加广泛一些,怎么看待众多的墨西哥移民和其它第三世界的移民浪潮呢?Coyote?草原狼?以德兰尼为代表的盎格鲁-撒克森人高高在
上,却是目光短浅,至少他们忘记了自己的历史;说不定他自己就是昔日爱尔兰移民一族的子孙后代。我们可以谴责德兰尼和凯娅吗?
4)CULTURAL SHOCK:文化冲突
其实德兰尼和凯娅忘记历史并没有什么。虽然说他们生活富足,但是毕竟只是普通公民,并非立法当权者,他们没有理由要牢记历史,在思维上承前启后乃至继往
开来。而且上面分析的也不足以解释故事演变到为何德兰尼要做犯罪的勾当去追杀康笛多,何况他们根本没有直接的厉害冲突,都不是恶徒。我想,这其中的根源之
一,就是历史和社会文化的差异和冲突,用英语来讲,就是Cultural
Shock。说得武断一点,就是种族歧视。这是人类的一颗毒瘤,源于生物属性,那种进化不彻底的卑微粗鄙的生物属性。
以民主、博爱、自由为标榜的美国人也挣脱不了这种固有的生物劣根性。占主导地位的白种人,特别是盎格鲁-撒克森人,往往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教条和歧
视,并且有意无意地加诸象墨西哥人这样的西班牙籍少数民族。和主流的盎格鲁-撒克森人相比,少数民族、少数群体在竞争中往往处于劣势,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少数群体往往更能团结一致、互相帮助;不过反过来,这样也局限了群体的对外部的交流,导致一种群体孤独感。偏见和教条常常导致对无辜
者产生愤怒和敌视,而弱势的一方(例如墨西哥人)往往成了替罪羊。更进一步的话,这往往导致种族的藐视和攻击。这其中许多因素是来自社会和文化方面的,我
觉得根源就在于人的自私和惰性。在涉及利害冲突时,人们自私的一面有意无意之间就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牺牲别人的利益,而惰性则使得人们固步自封,不去
了解、对比乃至欣赏别的文化。因此,种族歧视实际上就是一种文化对另外一种文化的排斥;显然,弱势文化往往成为受害者。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种族歧视和攻
击的主要因素是社会和文化的差异,而不是生物角度的人种的差异(尽管这也是原因之一)。即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强势群体和弱势群体相安无事,这对弱势群体
也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必须遵守同样的社会道德准则和游戏规则,而这些规则是按照强势群体的社会准则和价值取向来制定的。小说中的主人公德兰尼和凯娅,尽
管他们开始并非种族主义者,但是随着和邻居墨西哥人之间的矛盾加剧,最后也成了不折不扣的种族主义者。但是我们有很明显的理由谴责德兰尼和凯娅吗?
弱势群体和少数民族中的糟粕分子也对种族歧视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其后果之一就是弱势群体和少数民族得到更深的歧视,导致社会矛盾加剧,弱势群体往往
是作为一个整体受到误解和伤害的,这点在康笛多、亚美利坚身上表现得很明显。用句古语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称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个人所在的群体
在整个社会中得不到承认,群体中的个人只会更加迷茫,受到更多的种族歧视和攻击等不公正的待遇。德兰尼和凯娅最开始对墨西哥人还是没有敌意甚至还有些友好
的。最开始非法的墨西哥移民在他们所居住的公园旁边搭帐篷,弄脏社区环境,甚至潜入富人家庭盗窃,或者在马路旁边故意让汽车撞伤,并以此要挟索赔。比方
说,德兰尼在森林里打猎时停在公园里的汽车就被偷窃了;几个非法移民在公园里生火时又差点将他们的豪宅烧掉(而且亚美利坚在打工回家时也惨遭墨西哥同胞强
暴,最终产下一个失明的婴儿)。最终德兰尼忍无可忍,待拿起枪(自卫目的)自告奋勇去森林收集墨西哥人犯罪证据时,他开着崭新的小轿车追逐犯罪嫌疑人时又
出了车祸,新车又告报废。按照统计学里的大数定律(如果这也适应于社会学的话。当然我相信这点),样本(群体人口数量)大了,有些素质低下道德品格败坏的
人出现是很正常的(例如上面所说的非法移民中的不法之徒),弱势群体里的墨西哥移民里有,强势群体里的盎格鲁-撒克森人里也一样有,这正如俗语所云,“林
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但是其中的本质区别是,盎格鲁-撒克森人违法乱纪了,那通常被视为个体行为,不会辱及德兰尼和凯娅等的光辉形象,他们依然可以
在高档酒吧里高谈阔论,在晚会上翩翩起舞;而少数墨西哥人任性胡为了,那通常被归结于为群体行为,因为主流社会的盎格鲁-撒克森人丰衣足食,加之人性的自
私和惰性,作为群体个人的德兰尼为什么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分析毫不起眼、可有可无的墨西哥亚文化?这与他何干?于是乎整个墨西哥人就因此被视为粗鲁、野
蛮、肮脏、无教养、凶狠好斗、一无是处。所以,低调、勤劳、善良、委曲求全的康笛多夫妇最开始在美国文化中就这样被定位,加上重重误会,以彻头彻尾的悲剧
形象收场也就不奇怪了。德兰尼和凯娅,如若站在他们的立场,并没有错,他们本身也是受害者,但是康笛多和亚美利坚的遭遇更加值得同情乃至令人潸然泪下,这
其中的根源就是社会文化的冲突,双飞或多或少的都成了牺牲品。
5)GONE WITH THE WIND: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尽管故事完全虚构,情节过于迭宕离奇而显得不真实,但是这并不表示作者所描述的悲剧是虚无缥缈、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的。应该说,悲剧是双方的。绝对底层
的康笛多/亚美利坚自不必说,上流社会奉公守法的莫斯巴切夫妇也是深受其害,客观地说,莫斯巴切夫妇最开始还是对墨西哥人有同情接纳的态度的,他本性还是
善良的;另一方面,林孔夫妇却是典型的老实善良、自强不息的年轻人,双方按理来说毫无利害攸关,为甚么结局却是那样的呢?为什么林孔夫妇结局却是那样凄
凉?如作者书最后所言,他有什么错呢?他仅仅只需要一份工作。然而这就是他的命运:厄运连连的遭遇,惨遭强暴的妻子,出生时就失明的婴儿,以及一个拿著枪
要追杀他的白大个邻居。然而所有这一切还是满足不了上帝的胃口:啊不,你们这帮低贱之人,最后都得象老鼠一样,几经漂泊后最终被淹没,消逝于无形。
世无道,整个世界一片混沌无序,弱肉强食,成者王侯败者草寇。重重矛盾,交织成一张巨网,一张灰黑色的巨网,扯不断剪不烂,铺天盖地,疏而不漏,看君能
逃往何方。天使和魔鬼,傲慢和谦卑,贫穷和富饶,欺骗和诚信,整个世界的咒语和圣歌,都拗不过太阳东升西落、岁月寒暑易帜,恰如明日笑看今朝。诸侯皂隶,
世间多少尘烟多少梦,几多恩爱缠绵、饕餮嫉妒,一朝梦醒,何曾留下一点痕迹?王侯将相,三教九流,Coyote黄鼠狼,在浩瀚的长江东流水前,又何曾有半
分差别?都是上帝手中的彀子,与渺小的尘埃何异?且不说今晨一过,都终将随风儿飘去,随一江春水东流去,一去永不复还,无痕无迹,无影无踪。
用我以前写的一首散文诗最后一小段作为本文的结束:
岁月!生命!你为何总是那样的短促,来去匆匆?当我独自一人时,我总是悄悄地暗自哭泣,对著自己的心儿轻轻地问。
睡梦中天神赐福了我,在我领会祝福前天神已经离去。我读著我的诗篇,依然不得要领。
天神赐予我一个巨大的花环,此刻正搁置在我面前。朵朵花儿,如沐浴而出,圣洁无瑕,含苞欲放,相依相偎成一首长长的生命献歌,等待著我的低声吟唱。
欢乐,愁苦,情爱,毁谤,潇潇落叶,悲天悯人,滚滚长江东逝水,遥遥感悟著的琼瑶月宫,人间的一切爱与恨,和我的颂曲一起,都融于我圣洁无瑕的花瓣,没有撒落一滴泪水,不曾发出一丝声音。
(2005年12月@Phi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