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九七年某月的某一天,香港还没回归,鸽子就先飞了.
一大早儿,老团从公司找了辆车,拉上鸽子和她那两大一小三个箱子直奔机场.
北京的天灰蒙蒙的,映着鸽子此时的心情.虽说鸽子从小就比较独立,但独自一人远离家乡到人生地不熟,特别是语言不通的外国,这还是第一次.
鸽子心里有几分兴奋但更多的是不安.
偷偷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老团,鸽子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团哥能和我一起去就好了...
笑了笑,鸽子把车窗推开一条缝,一阵凉风吹进来,抚慰着鸽子躁乱的心情,清理着鸽子奇怪的念头...
老团虽然没回头,但他感觉到鸽子一直在看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有第六感还是自作多情.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把自己前天晚上串的一盘磁带塞进汽车的录音机里,蔡琴用极具魅力的声音娓娓道来: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象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说再见
就让一切走远
...'
突如其来的歌声把鸽子从纷飞的思绪中拽了回来,她一愣,第一次听这歌是常宽唱的,后来又听了蔡琴的,渐渐的,这成为她最喜欢的一首歌,可这首歌在听了几年之后,今天
的感觉却最真实.
一曲唱罢,鸽子感觉脸上湿漉漉的,被风一吹,挺凉.
没等鸽子缓过神儿来,一个温柔的男声又缓缓传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听声音不象常宽,是...刘文正?
鸽子擦了擦双眼,关上车窗,静心听歌.这次少了些感触,多了些欣赏...
当第三个人开口唱出'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时,鸽子里马儿听出,常宽----这个说话有些结巴的小男孩儿曾经是鸽子的偶像...
第四次伴奏一响,开车的先憋不住了:'团哥,合着您这盘儿带子里都是这歌儿啊?要不是偶尔换个男女声儿,我还真以为你这是唱片跑针儿了,老在一个地方划拉呢,您可真幽默...'
老团恶狠狠地说了一声:'开你的车,少放屁.'
小孩儿吐了吐舌头,没再言语.
在鸽子的温柔经历了不同版本的'掐死'之后,车里突然静了下来...
小司机嘟囔一句:'完了?'伸手去按弹出键...'啪',老团丰满的手毫不客气地打在他手被上:'开你的车.'
'我换盘儿带子...'小司机不满的表白被老团杀人的眼神儿恶狠狠地掐断了.
鸽子还没来得及纳闷儿,一阵略显生疏的吉它声从汽车音响里传出来...
鸽子轻轻吐了口气:'总算换了...'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不是吧?人可是会被逼疯的啊!!!
就在鸽子欲哭无泪求助无门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这声音挺熟啊?难道是...团哥?
不会吧,看看团哥那脱俗的外貌,不象会唱歌的呀?再说,也没听他说他会弹吉它呀?难道他深藏不露?不会吧,现在的男孩儿,哪个不是会一说二的呀,会吹口哨就说自己精通一门儿乐器的人鸽子也不是没见过...可这声音真的很象团哥啊...
没等鸽子明白过来,小司机先说话了:'哟,这不是铁子吗?我听丫唱过这歌,没想到丫还会拔拉两下儿弦子呐...'
老团侧过脸:'哪个铁子?'
'业务部那个,个儿不高,精瘦...'
'开你的车!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喽!'
'哦,原来不是团哥...'鸽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如果那歌真是老团唱的,鸽子会觉得自己担不起.
担不起什么呢?鸽子也不知道...
到了机场,老团象一条狗一样忠实地围着鸽子忙前忙后.当他拽着俩大箱子跟鸽子走到入口处,却被工作人员给拦住了:
'请出示您的护照和机票.'
'啊?我没护照,我送人.'
'送人的不能进,请靠边儿,后面的...'
鸽子被验明正身后被挥手放行.老团还不死心:'嘿,哥们儿,你看她一个小姑娘儿,哪儿拉得了那俩大箱子啊,我进去搭把手儿...'
'不行,这是制度.'
'嘿,制度是死的,咱不是活的嘛...你看你看,那箱子她都抬不到那传送带上去,我搭把手儿就回来,我身上又没炸弹...'
'不行就是不行,你别这儿捣乱了.'
'嘿,没见过你这么死性的人...'
一抬眼,老团看见鸽子正吃力地把大箱子往安检的传送带上推,气不打一处来:'鸽子,你甭推,就跟那儿搁着,不走谁也别走...'
鸽子听见了,几分感激,更多的是难堪...
不过老团的话到是给了鸽子一点儿启发:对,搬不动不是我的错,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急...
于是鸽子推箱子的动作变得幽雅起来...终于有个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帮鸽子把箱子抬上传送带...
会过头,鸽子冲老团笑了笑,挥了挥手,走了...
回来的路上,老团突然问小司机:'铁子会唱歌?'
'团哥你怎么了?咱不是还一起唱过卡拉OK呢吗?'
'我呸,丫那也叫唱歌?丫那叫嚎!'
老团有点儿鄙视自己:重新拾起扔了十多年的吉它,辛辛苦苦地录了一首歌,却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敢承认是自己唱的,相反却在小司机说出另一个人的时候自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病?
唉,病就病吧,好在现在病源走了,自己也该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