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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聊三十年前的高考(1)

园中草木春无数只有黄杨厄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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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恢复高考,至今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前的这一历史事件,改变了千千万万中国年轻人的命运,也在我的人生道路上形成一个巨大转折。 

高考更换了我的职业----小木匠变成了大学生;

高考改变了我的政治面貌----反革命分子升级成为人民群众;

更重要的是,高考使我找回了做人的尊严,拓宽了求知的道路。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当时的社会巨变在我身上产生的结果,但是,我仍然愿意把这些变化同高考联系起来。


我是属于该长身体的时候赶上挨饿,该学知识的时候赶上文
 革的一代人。

大革文化命前,我上过四年小学,算得上品学兼优。要不是那场大革命,我可能会直接升中学,考大学,尽管上大学对于那个时代的我来说,还是非常遥远的事儿。

记忆中,诱发出想上大学的念头是我们胡同里有个叫刘球子的大学生。

街坊邻里,提起刘球子,没有不夸的。他在北京上大学,星期天常回家来蹭饭。您瞧人家,整个一活生生的大学生样板形象:板板正正的学生装,上衣兜里总是别着支钢笔,特显博学。修剪整齐的长发,常有一缕儿搭在深棕色的近视眼镜框上,透着儒雅。脚上那双扎眼的回力球鞋,走起路来英姿飒爽。从我记事起,他就成了我们胡同孩子们的偶像。每次看到他,我都羡慕得不得了,恨不得长大了当个刘球子第二。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跟刘球子住街坊,可能是我做起大学梦的原始起因。然而,上大学对于还在上小学的我来说,顶多也就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北京的大学大都坐落在郊区,胡同里的孩子和大学几乎沾不上边儿,接不着地气。除了春游去颐和园路上见过北京大学的门楼子外,我对大学没有任何具体的印象。刘球子的常回家蹭饭才使我这个梦得以時断時续。

然而,少年时代的梦还没来得及编织,现实的狂风暴雨已将它吹打得七零八落。不要说上大学,小学还没念完,学校就都关门了。这对懵懵懂懂的小学生来说,简直是太好了。不用上学啦!胡同里的孩子可以整天凑在一起疯玩儿。那时的我早把想上大学这码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年月,虽说大多数学校都关了门,但是,有一所学校却办得非常红火,那就是毛泽东思想大学校。在一打三反运动中,我以现行反革命的身份被保送到一所毛泽东思想大学校,主办单位是北京市公安局。

直到进了这所特殊的大学,接触了一些具有大学学历的政治犯后,我对上大学这件事才有了一点儿概念。上大学是人的一生中比较集中而且系统地学习知识的机会,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可能是永远地失去了。不要说上大学,能全须全尾儿地出了这所毛泽东思想大学校我就得念阿弥陀佛。还想上大学? 没门!反革命分子能上大学,那不是复辟变天了吗?在大力提倡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当时,异想天开想上大学不是精神有点儿不正常了,就是企图变天,与党和人民为敌。

虽说死了上大学的念头,但我对大学仍然是向往的,久而久之,大学在我心目中幻化成一座高不可攀的圣殿。

从毛泽东思想大学校出来后,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刑满释放后,我进入了高尔基所说的社会大学。这个时期,我是以阿Q为生活的精神支柱,以黄老为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当时我的政治身份算敌矛转人内(即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与贱民无异,但在精神上却还能坚持自己的阵地。生活上只能自己找乐儿,而当时能够找到的最大乐趣也就是读书。

任何东西,当你失去它的时候就显得更加珍贵。人在年轻的时候,求知欲较强。当我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上学的时候,上学的渴望和求知的欲望因为受到了刺激而恶性膨胀。在这种失学的状况下,我就拼命读书,什么书都看, 恨不能地上捡张报纸都通读一遍。

年轻的时候爱较劲。大学的门不是进不去吗?大学的书不能禁止咱读吧,咱自己悄悄在家念大学,跟梁漱溟学,进不了北大,日后上北大教书去!等咱长了本事,大学选俩,上一个,教一个。

为了能多读点儿书,干临时工期间,我专门找那些和书沾边儿的单位,在人民出版社当了半年泥瓦匠,又跑到社科院当木匠。这期间,我非常幸运地遇到了许多良师益友,也体会到非常时期的人间真情。我至今无法忘记韩林德老师慷慨赠书,张联芳老师班主任式的关怀,戈宝权老师为我买内部书籍的一幕幕,。。。。。。

白天为社会主义添砖加瓦,晚上闷家里为自己点灯熬油,基本上是我那时候的生活写照。

当初要不是这么自己跟自己较劲的话,我也不至于后来一口气儿念了四所大学五个专业。现在回想起来,这种现象多少有点儿不正常。

当然,自己跟自己较劲,也能产生一些积极的结果。当恢复高考的机遇出现的时候,我倒是没怎么因为文化知识的问题犯憷,因而能够比较从容地面对人生中的这次机会。但是,抓住这个机会的过程却是非常痛苦的。

娓娓 发表评论于
喜欢你的文风,于悲情中见幽默。
小元 发表评论于
引用-----抓住这个机会的过程却是非常痛苦的。-----完了
过程不是纯粹的享受啊
sheeshman 发表评论于
诙谐、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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