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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楼，她从碗柜里找了一只儿童碗，把热好的牛肉汤倒进去，又垫上一个盘子，再放上几块饼干，一路赔着小心端进房去。
“这是桂花姨特地为你买的。”他带着笑容轻轻把汤接了过去。
兰芳拿发烧的眼睛瞟了她一下，紧闭着小嘴，憋了一会儿，才哑着喉咙叫起来，“呀克！我要吃妈咪做的奶油汤！我要妈咪！”女孩满眼是泪地大哭起来。
兰芳的哭闹仿佛一桶当头浇下的冰水，她让一个无懈可击的力量砸了一下。她知道“呀克”是难吃的意思，也知道兰芳不是不喜欢牛肉汤，而是不喜欢她。一种悲凉的感觉使她转身走出了房间，并不指望他会在这种时候顾及到她的情绪，谁知他却跟了出来。
“桂花，”他轻轻叫了声，一面替她拉出窝起的打湿了的领子一边说，“赶快去洗个热水澡，换上干衣服，别着凉了。”
她心里一热，说道，“你快进去陪着兰芳，我还买了冰激凌，是橡皮味的，不知道兰芳喜不喜欢。”
“橡皮味的？”他迷惑地说，“她会喜欢的，你快去洗澡。”
她那间屋子就在兰芳的斜对面。他们几乎是同时转过身去，又几乎同时转了回来。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也没有向对方多跨一步的意思。但是他们的呼吸相撞了。一方送出的气息由另一方吸进了肺里，于是，这空短的距离就被拉近了。这是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才能觉出的近，是彼此的体液在对方的身体里欢腾出的近。
她躺在床上，白天在她脑海里出现过的茫然开始渐渐清晰了，或者说那感性的茫然走进了理性的视野。她开始考虑起一个她所害怕的问题。
难道他的爱是附带条件的吗？她问自己说，如果我一个不当心，哪怕是兰芳一个微不足道的撅嘴，都会使他的爱即刻变为霜雪吗？
夜在流淌，其实它早已流淌了几亿年，可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呢！既然这生命是刚开始的，那么，她就不能让一个五岁的孩子给搅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