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回忆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活

86年,我考到兰州大学生物系。现在的兰大远远不如当年了。八十年代初,李政道在国内招物理学研究生,兰大好几次压倒北大,居国内首位。正是借着这股东风,我也混迹于其中了。
  我对兰大早就很熟悉了。上中学时,我们经常三五成群地到马路对面的兰大去玩。打排球,荡秋千,夏天还可以游泳。看到大学生情侣,就忍不住嘻嘻两声。如果他们占据了阴凉地,我们就在旁边打球,直到他们知趣地避开。但那时觉得大学还是很神秘,又没老师成天管着,不上课也行,多好。就是凭着这个动力,我才忍耐了三个月,通过了高考。
  不知现在如何,那时的兰大真是够宽松的。可能是八十年代的大学都是如此。兰大的女生楼向来对外开放,这是宽松的重要标志。从早上六点半开门,到晚上十一点关门,男生随便出入,不用任何证件。我爱睡懒觉,只好在床前拉个布帘。常常是还没起床呢,就有晨炼的男干部顺路上楼来通知什么事,比如发饭票啊,发补助金啊。女生就从布帘里伸出蓬头一颗,虽然有点尴尬,但透着亲热。兰大的研究生楼更是通宵不闭户,那时研究生少,男女同住一栋,好像也没比别的学校更多事。
  在这样的学校上学,使我天生的懒骨更加疏懒无比。记得第一天上课我就迟到了。同屋们走得早,最后剩我一个,模模糊糊拎着包,还搞不清新文楼是哪一栋,半路上拦了个人问问。以前玩的时候,只记得操场、秋千架在哪里,这教学楼,根本就没入我的法眼。
  坐在教室一看,呵,全年级学生,120人,济济一堂,这就叫大课。老师的声音也听不清楚。那时还没那么好条件,配备麦克风。听不见,又发现不点名,下次就不来了吧。第一年几乎全是大课,我每次都是看看老师是谁,然后就,开溜。后来我也居然成为一所著名高校的教师。学校要求,每学期点名三次。我抗旨不尊,从未点过一次名,而且明白告诉学生,本人不点名,爱来不来!
  不上课,做什么呢?好像哪个名人说过,大学就是给你提供一个图书馆。我就钻图书馆。好像当时规定理科生每次只能借一本文科书,殊为不便。后来我发现图书馆有一个旧书库,上写73年以前入库的图书。这里根本不管什么文科理科,一视同仁。里头的书很旧,堆得乱七八糟的,厚厚的灰尘呛人。但书是好书啊。有许多是解放前的旧杂志,好像有《莽原》、《奔流》什么的。好在我那时不太识货,否则会犯比逃课更严重的错误。后来听说一个力学系(就是疯狂英语那个李阳所在的系)学生,偷了一个旧期刊库几百本书,每次都是大大方方搬出来的。那个库的管理员不是坐在门口,而是在另一间屋子,你要借,就到他那里登记。否则他不会看你一眼。哈!兰大的管理可见一斑。我还发现一个旧报纸库,里头有许多西文报纸。那个库在楼梯背后,许多人恐怕四年大学毕业,也不知有这么个宝地。那里头光线极暗,你进去后要自己拉亮灯。灯也是昏黄不堪,只能照见眼前巴掌大地儿。我去过多次,只有一次见到一个男生。他看见我也很惊讶。我每次都占据里头一张桌子,拉亮头顶上一盏昏黄的灯泡。那里十分安静。有时想,发生了谋杀案,都不会有人知道吧。
  借了书,回宿舍躺着看,这就是我每天的生活。我读书很杂,除了小说,诗歌,还看各种传记、文艺理论,比如《恋人絮语》就是在那时看的。可能许多人都没见过那个国内最早的译本。
  那时学校的活动也很多。那是社团最活跃的几年,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各种讲座。我们打饭时,就看看海报。饭后,抄本儿小说,就去占座位。兰州虽然地处一隅,但文化并不贫弱。当时有一个国内闻名的刊物《当代文艺思潮》就在兰州,对新诗的倡导很是热衷。我去听的最多的讲座就是关于新诗的。当时在西北民族学院任教的著名九叶诗人唐祈先生就多次来校,我去听过两次。学校的诗社也经常举办各种名目的活动。记得一年级快结束时,有天早晨(我的早晨,通常是十点以后),下楼买早点,见门口有人卖书,凑过去一看,全是新诗。那个毕业生(他是83级的),戴着黑边眼镜,见我喜欢,额外送我两本。回去一看,杂志上都有签名,署名苗强,他送我的杂志里,每本都有他发表的诗。后来在春风文艺出版社的《朦胧诗选》里,就收入了他的一首,好像叫《猎人与黑豹》,但再版时给删掉了。
  我于是也就随大流,继续我的写作生涯。我在中学时就偷偷写过,但从不示人,因为自知拿不出手。现在有时间了,也模仿北岛等的口气。同系有个男生,是诗社一员,经常要拉我下水。但我信守无政府主义原则,永远作旁观者。后来我所在的生物系办了个刊物《生命》,有同学就来要稿子。那是我的文字第一次变成油印的。
  记得第一次知道北岛,是刚入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在校园溜达,看到新文楼大厅里卖书。进去一看,有一本孟繁华写的《新时期小说诗歌十讲》。那时正想系统地了解文学史,就买了,记得是一块一。里头引了几段北岛他们几位的诗。我看了,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愚昧,觉得诗就那一个路子呢。从此发疯般地搜集新诗,为了一首诗买下整本书,是常事。87年夏天,军训时,借了同学的《北岛诗选》,如获至宝。后来有男生向我献殷勤,帮我抄了一份。顾城的《黑眼睛》也是我的珍品。那是看到报纸上的邮购广告,我们同屋三个人一起买的。后来被人借去,那人向我表示关系要进一步,我不答应,人家就没收了我的书。我气得要死,托同学去要,也没要回来,从此翻脸不理他。同屋见我大有跟人决一死战之势,就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把她的给了我。
  兰大的宽松颇造就出了些怪才。李阳就是一个。他是力学系的,和我一个中学同学同班。在校时就听说过他的疯狂,成天在烈士亭哇啦哇啦念英语,要不就爬到楼顶上念。还真没想到念也念出了个名堂。水均益那时一点名气没有,后来看电视,觉得这人的普通话里有股兰州味。果然!他比我低一级。88级也出过人物。那是物理系的江波,后来上过《女友》杂志。他也是不上课的主儿,考试经常不及格,但外语奇佳,看原版书,不仅英语,还有德语、日语。后来人家给普林斯顿大学写了封信(自然是英文),阐述对物理学理论的看法。普林斯顿寄来一纸入学通知,江波去也!当时据说还有好几门课等着要补考呢。
  但说真的,他们几个当时在校,都赶不上我们系的一位。这位仁兄自打入学起,就成为全校女生瞩目的中心,原因是,歌唱得好,模仿齐秦可以乱真。听说他父母是搞音乐的。他弹得一手好吉他,后来甘肃拍了一个电视剧,他唱了插曲。我常想,要是再晚几年,他肯定更幸运一些。看看现在歌坛活跃的那些摇滚歌手,如许巍、张楚、窦唯、郑钧,都是我们这拨人。崔健就是那时名声大振的,我还听过他最早翻唱的美国摇滚。不久,他就掺乎在西北风里,登台亮相了。
  当然,八十年代最重要的事件,我还没有提及。不提也罢。没经过的,说了也白搭;经过的,就不用说了。反正我们的分配受了些影响,许多同学都是后来才考了研究生。这是后话了

rerre 发表评论于
是35个,见
http://cuspea.pku.edu.cn/introduc/list1.php?year=89
rerre 发表评论于
86年俺不知道,但88年是CUSPEA的最后一年,总共录取了71人,有35个(或36)是科大考上的。
grandland 发表评论于
好像第一次CUSBEA考试第一名是兰大的,以后就没有领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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