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一代正处在中国社会转型大背景下,可以说呱呱坠地始就遭遇了市场经济的疾风骤雨。
他们记事的时候,中国已经进入市场经济的高速发展阶段,因此他们注定要承受中国经济转型带来的剧烈阵痛。
他们大多是独生子女,从小衣食无忧,他们成长于一个相对单纯的空间,然而他们在毕业就意味着失业的现实中,不得不在生存与竞争的双重压力下寻找发展空间。因此他们必然活得比父辈们累,活得孤独。
他们离经叛道,但遵守游戏规则;他们崇尚自由,但不排除合作;他们追逐财富,但讲究取之有道。他们北漂,缘于有梦。一个个奋斗的梦,有梦就有希望。他们离开家庭温暖,走出熟悉的环境,背井离乡,只身闯荡京城,陷入集体无意识的漂流动荡之中。他们哭过,消沉过,动摇过,但他们从来没有后悔过。他们用自身的行为打破了中国传统小农经济超稳定的结构。
我认识的一位记者,离开省城来到京城,住地下室,在未找到工作时,身无半文,曾经三天未吃过一顿饭,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可以找同学借,或者让家里寄钱,但他没有这样做,他硬挺了过来。他清楚放弃就意味着失败,他明白大都市的机遇和发展远远大于中小城市,他绝不是来北京混吃混喝的外省人。
鲁迅在小说《伤逝》里面曾说:一要生存,二要发展。生存与发展两个不同数量级阶段,生存是基础,发展是动力。在这组“80后”的文章里面,主人公都是实实在在,活生生的小人物,面临生活压力,不抱怨,不放弃,乐观向上,默默前行。上班要挤三个小时公交车地铁,生活成本高,生活压力空前,睡眠严重不足,冬天的小屋没有暖气,甚至没有钱吃饭,且放弃优越的没有任何压力的小城市生活,放弃国外丰厚的待遇,他们中一个人说得好:“人不应该总是埋怨客观环境,在大城市,只要你拼了,就能出成绩,这个城市就承认你,越得到承认,你的心态就越平和,就越出成绩,这是一个良性循环。”代表他们的心声。
纵观历史,大清朝湖广填四川,带来盆地的空前繁荣;百年前山东热河的汉民闯关东,无意间成为传播内地文化的使者,造就了东北地区的人丁兴旺。如今,80后外乡人独闯北京,也烙上这个时代的印记。比之祖先,他们的行为是主动而非被动,这是“80后”鲜明的特质:张扬个性,崇尚自由,务实求发展,看重结果但不排除追求过程中痛并快乐的喜悦。
以前为理想,现在为梦想。理想可望而不可求,梦想则可随时变成现实。他们比父辈更注重实际。他们没有父辈解放全人类的理想担当,也很少有父辈那种高昂的英雄主义情结,甚至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连保尔·柯察金这样的钢铁楷模也不知道。他们缺少上世纪七十年代“存在即合理”的事功色彩,以及叩问人生道路在哪里的迷茫。他们不追求崇高与伟大,不抱怨现实,甚至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壮语,他们务实,平和,很在乎个人价值。他们不太看重他利,更看重己利。首先是活着,然后才是奋斗,他们衡量道德价值的标准不是荣誉、崇高、理想,而是财富、积累、成功,他们已经蜕化为彻头彻尾的市场化的“经济动物”。
如果说欧洲19世纪中叶“城外人”纷纷涌向巴黎、伦敦,向往浮华的都市生活,追求享乐,上世纪初美国西部淘金热展现的是新大陆西部拓殖的冒险主义精神,而今中国“80后”这个庞大的新生代,集多重性格组合于一身:力求稳定,又不甘于寂寞,义无反顾追求冒险,又谨小慎微患得患失,既儿女情长小资情调,又寻找刺激江湖豪气。“漂一族”、“希望一代”、“垮掉的一代”、“网络一代”、“孤独一代”、“自私一代”??很难用一句话准确概括这个群体的基本特征。但万变不离其宗,个人奋斗、我行我素、追求成功的基本价值的信念始终不变。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校正一贯的价值评判标准,不得不换种思维,摒弃传统道德观,制定新的衡量体系。
“80后”是个不新,但依然非常有意思的命题。他们是冉冉崛起的一代,正在成为中国“人才蓝筹股”。今年不少“80后”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佐证他们步入主流社会的时间不远了。
关注“80后”,就必须关注他们活着然后奋斗的生存轨迹,接受他们正在成熟的事实,他们是典型的市场经济下的蛋。
在大城市,只要你拼了,就能出成绩,这个城市就承认你,越得到承认,你的心态就越平和,就越出成绩,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80后”的北京时间
《记者观察·民声》记者 吴佳男
农历正月十五清晨,天还没完全亮,住在北京回龙观华龙苑北里2号楼的小K被手机闹铃叫醒,他迷迷糊糊地起床,在洗手间里胡乱地洗了一把脸,扯过衣服,拎过包,锁上门,“蹬蹬蹬”地跑下楼。
楼下,马路边上,已有不少和他一样,睡眼惺忪,身体打晃的年轻人等在公交站点了。大家的目的地一样:挤371路到霍营,再转城铁13号线到市区上班。
小K向自己住的那栋楼望:那些格子一样的窗口内,几乎都亮起了灯。
他苦笑一下,回龙观,名副其实的“睡城”:住户几乎都是上班族,清早去上班,晚上七、八点才回,白天里,整个小区人气严重不足。
到了城铁站,车很快来了,人潮“哗”地一下涌进车厢,瞬间填满了所有缝隙。车子发动,早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
公交地铁交响乐
据《北京市2007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07年末,全市常住人口1633万人,比上年末增加52万。
其中,外来人口419.7万人,增加36.3万人,占常住人口的比重为25.7%。这些人中,专科以上学历的,约占10%。
阿花便是那10%群体中的一员,“漂龄”一年。和小K要倒13、2、1号三次地铁上班不同,阿花要幸运一点,因为只坐一趟公交,之后再坐2号线,三站即达。但即使这样,阿花也不敢大意。
每天一大早,“300快”公交车一到站,原本排成长龙的队伍瞬间变得臃肿不堪。阿花和别人一样,争先恐后抢占有利地形向上挤。平时阿花能拼过别人,而这一次,不知是不是没吃早餐的缘故,她失败了。车门关上,超负荷的公交车“哼哼”着向下一站驶去。
阿花很郁闷,因为这次失败,意味着迟到,意味着当月的奖金被扣除。
终于挤上地铁。站在靠门的一个座位前面,阿花死死地抓住吊环,用后背抵挡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座位上的那个女孩和阿花的打扮差不多,此刻正抱着臂膀,低着头小睡,车子晃动,或者到站时,她会微微抬起头,把眼睛撑开一条缝,之后马上又闭上。在她头顶的车体墙壁上,一则房地产广告里写着:“不管未来怎样,先弄套房再说”。
车厢里更多的人,看报纸的看报纸,看车体电视的看电视,看表的看表,无一例外的,面无表情。车载电视上,正介绍着某个奥运项目,同时底下跳出“距离北京2008奥运会还有15*天”之类的字样。
相对于阿花,来北京3年的小K上下班行程很艰难。
每天早上7点半左右,13号线到达西直门站,小K费力地从车厢里挤出来,又随着如潮的人流换乘2号地铁。这个换乘站比较特殊,换乘要走两段,一段地上,一段地下。地上这段,专门设置的几道栅栏人为地控制了高峰期的人流。“高峰时段,在这儿要多耗费10多分钟,人挨着人,设计得太差劲了,怎么就不能连在一块儿?真是烦透了。”小K说。
8点45分,小K终于走出地铁,再步行10分钟,走进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迷茫中的曙光
巨大的北京,拥有着巨大数量的人口,每一天,这些流动人口在检验着这个城市的消化系统。每日近1千万的出行人员,对于只拥有3万余辆运营车辆、800多条公交线路,以及114公里地铁的城市公共交通系统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一旦发生天灾,或者交通事故,城市的某个点上,瞬间就可能瘫痪。
工作在西单,住在知春路的成都女孩落落来京前就被北京的朋友告之:每次出门,必须预算出两个小时,或者更多。
“在老家,每天走着上班才只半个小时,现在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要发疯。”落落坦承:每天3个多小时的上、下班行程,消耗了她太多的能量和激情。
“休闲时间一直那么少,每周末想找人聚聚,就得上网查地图,还不一定走对,于是什么心思都没了。即使决定去,那也意味着早上起床后就开始筹备,之后,和正常下班差不多晚才能回家。”
休息日,落落也要计划一下:周六上午睡个懒觉,补充睡眠;下午,整理房间,洗衣服。周日,出去购物,晚上做顿比较丰盛的饭吃。之后,早早睡下,以便于第二天能有精神上班。
“在地铁里,你已经很难分清哪些是白领,哪些是学生,或者别的什么身份的人。有些人早上还很光鲜,晚上就委靡得不成样子。”来京近4年的小诺说他能惟一能感知的,就是所有人的内心都很焦躁。他对这个城市里和他相似的人做出了一个基本的描述:地铁里苍白疲倦的脸、小饭馆里扎堆吃午餐的三五同事,花几百元甚至上千元与人一起合租房子,去折扣店买反季服装。
“在北京,最折磨人的是租房。4年里,我换了七、八个地方住,王府井边上,三里屯附近,传媒大学那儿,南三环到西三环,我都呆过。几年间交给搬家公司的钱都有二、三千了。”小诺说。
“很幸运的是情况好了点儿”,去年11月份,小诺终于在苹果园附近买了一个“小两居”,为此,他每月要交出工资的三分之二:按揭、物业、水电煤气。
虽说算是安定了,但每天中午,小诺还是要在中午11点半左右,从中关村“长远天地”的某个单元门里出来,在街边买一份5块钱的盒饭,之后拿到楼上吃。“有人担心不干净,但我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何况还给一个水果呢。”他露出憨憨的一笑。
和小诺相比,半年前辞掉哈尔滨的工作,带着各种证件来京的小郑坚信“在北京可以找到梦想”,但现在不说工作,仅这种“紧张的,高强度的,虚耗掉太多的”生活节奏就让他感觉到了迷茫。
等待这个城市的包容
北京理工大学教授张远帆认为,随着高校扩招后第二、三批大学生“下线”,“新京漂”规模空前扩大,竞争更为激烈。
同时,近一两年,在物价上涨,奥运临近等因素的推动下,80后“新京漂”正遭遇拐点。
《民声》记者采访过程中了解到的信息似乎印证了张教授的观点。许多采访对象表示,来北京前,很自信,坚信“脑袋里有东西”,就不怕找不到工作。但来到北京后,他们发现想像和现实果然有距离。
晓辉是北京东城区某医院的一名护士。本来,以她的学历和能力,可以在家乡的中上等医院里做一名医师。“事实上,我们这儿比社区医院级别高不了多少,可我只能当护士,而且,人家在编,我是聘用。”晓辉表示她能理解院方“医师本地化对医院有好处”的说法,毕竟,此类医院的绝大多数病人是“北京土著”,“但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我认为,医生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和晓辉相比,2004年底从辽宁锦州来京,在外企工作的小丽不用担心“地方保护主义”,但她比较在意户口问题,因为男友刚来北京,还只是一家图片社的临时工,他们至少要有一个人弄到户口才可以考虑在京结婚的事情。起初,聘用单位答应给小丽办理北京市户口,但种种原因,户口未能办成。
一开始,她的情绪没受到影响,因为她很早就拿到了北京市“绿卡”(北京市工作居住证)。按规定,持“绿卡”满3年、符合条件的,可申请办理人才引进手续。
但现在,过去3年半了,小丽着急了。08年春节后她就一直在跑各相关机关,到现在为止,还不见有着落的迹象。
今年2月22日起,北京警方开始在全市大规模检查暂住证,要求所有符合条件的外地来京人员必须办理暂住证。
听到这个消息后,住在海淀黄庄北的小敏有点着急了。来京几年,每次遇到有来查暂住证的,她总是东躲西藏。“说实话,真不愿意办,那个证看着就别扭。但这次,办也就办了,为了奥运,查得肯定很严。”
在《民声》记者的采访过程中,许多人表示,现在看来,当初来京时定下的弄到户口、买房、买车的目标,不知不觉远了。
“先把工作稳定住再说吧。别的,养老、结婚、养孩子,都没敢多想呢。”
“城市还未包容他们。股市、房市、教育、医疗,甚至利率,每一种被圈定的市场之手都来剥他们一层皮。他们的生活节奏依然飞快,更多了紧张和压力,他们对未来已经没有了从容和预期。地位,也能说是高级打工仔而已。”著名学者余世存这样评价他眼中的这拨80后“外乡人”。
为“北京土著”而奋斗
据某机构调查结果显示,2003年,北京市全部流动人口对本市国民生产总值的贡献率约27.96%。“从数据上可以看出,流动人口对北京的贡献不可小视。”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的一位前官员说,“随着近几年北京外来流动人口的增加,这种贡献有增无减。”
相对于小K和落落的悲观情绪,来京一年,同样属于上面提到的“外来流动人口”,在某视频网站迅速做到后台总监职务的刘冰却很理性,“人不应该总是埋怨客观环境,在大城市,只要你拼了,就能出成绩,这个城市就承认你,越得到承认,你的心态就越平和,就越出成绩,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刘冰的同事,从小在北京西城区长大的小蔡表示,“前两年,有的老北京人确实戴着有色眼镜,但近两年,情况好多了。活得有劲儿,有成绩的外来人员,北京人就很佩服。”
刘冰是个摄影爱好者,尤其喜欢在地铁里拍照,去年夏天开始,两块钱可以在地铁里随便转悠了,这个事实让他至今兴奋不已。“不在乎那几块钱,最主要的是心情舒畅了,每天少花四、五块钱坐车,这对有些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事。”
相比刘冰,在北京做了2年广告业务,正在买车的马锐则高兴于用暂住证也可以上车牌这个政策。“本来嘛!车牌这东西,上哪里的还不是一样开?”
“北京有浓厚的文化氛围,治安也好。我在这里能获得安全感”。曾在广州工作过两年的莫莫说。
马锐两年前来京的初衷很简单,工作挣到够花就行,主要是体验北京的文化。从小在家看电视,他就对“皇城根儿”、“前门楼子”、四合院、北京胡同等地方感兴趣,“向家里借些钱,我准备在这儿扎根了。”
春节过后,一直对出行恐惧的阿花听到了一个“利好”消息:今年6月份以后,她就可以在家门口坐新开通的10号线去上班了。
“自去年4月起至今,北京陆续开通了40余条公交新线路;今年6月,地铁10号线正式投入运营后,将极大减轻三环路的交通压力,支持CBD的扩大和发展。”北京市规划委总规划师施卫良告诉《民声》记者。
“事实上,选择了一个城市,就选择了一种生活,无论在北京,还是在自己的家乡。“刘冰准备通过三到五年实现寄居者到“北京土著”的过渡。“我相信我的未来会是闪亮的。”说这话的时候,刘冰的眼中有着亮亮的光彩。
冬天的小屋没暖气
《记者观察·民声》记者张丽萍 北京报道
采访对象:赵文雪(化名)
籍贯:山东
年龄:26
学历:研究生
职业:电视台策划
1月17日晚上6点半,北京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下班回家的文雪拎着两大包东西走出了超市,迈着小碎步融入了林林总总回家的队伍中。
进门后,赵文雪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个有点失控了的空调(它再怎么吹屋里温度也不会超过15度了)。用文雪的话说就是“这套老北京公寓里,要是冬天能再加上点暖气就完美了!”
推开房门,泛着青光的平滑水泥地面上摆着各种生活必需品,零乱却不失家的温暖。电脑、电视、沙发、衣橱、双人床。电视机旁摆着一个放DVD碟片的木架子,满满地塞了少说三四百张影碟。
床头摆着文雪的6个相框,拍得很有艺术性。“我老公拍的,不错吧!”文雪笑着对《民声》记者说。床边窗台上摆着一个蓝宝石色的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已经有些枯萎的红玫瑰。上周是文雪的生日,男朋友送的。
来不及等屋里暖和一点,文雪就换上了一件深咖色的小棉袄,“这小袄是在动物园服装市场买的,才35块钱,特值!在家做饭穿正合适!”文雪边说边拎着从超市买回来的菜进了厨房。“最近我们改吃鸡了!营养也够,最主要是便宜!”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起来,“老公,什么时候到家?我正做着饭呢!”
“七点半,嗯,好的。对了,到楼下菜市场买几个馒头回来!别忘了啊!”
文雪的男朋友晓彬,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北京,一直在电视台工作,文雪06年来京前,已经在这套租来的公寓里度过四个没有暖气的冬天了。
与他们一起合租的是晓彬的同事,在电视台做摄像,回到家后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关起门来天昏地暗地打游戏,丝毫不会干涉到文雪和晓彬的二人世界。
文雪的厨艺不错,半个小时后,两菜一汤上桌了:香菇青椒炒鸡蛋,蒜茸莜麦菜,外加一大碗清炖鸡汤。“其实晓彬做饭也很好吃,他经常会给我做油焖大虾啊,红烧排骨啊,但他最近工作特别忙,都好久没有给我做饭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埋怨,一点心疼。
“恩……好香啊!今天又有口福喽!”晓彬推门进来。这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小伙子,很爱笑,有俩可爱的酒窝。
“当初就冲着他这俩酒窝和他好的!”文雪开玩笑地说。
热腾腾的饭菜似乎让小屋暖和了不少,晓彬边吃边向文雪和《民声》记者讲述着白天的工作:“今天一个哥们给我找了个私活,给他们单位拍个宣传片,就20分钟,说能给一万!不过得拍将近一个月吧!我觉得挺好的,我抽周末和下班后的时间就能给他做完。”
“那你周末又不能陪我去逛街了!上次我看上那件ONLY的外套,要是再不去买估计人家就卖完了!做这片子,没准晚上又得加班到三更半夜的,下班回来屋里又剩我一个人了!”文雪边说边给晓彬盛了碗鸡汤,还特意多给他捞了几块鸡肉。
“看上了咱就买呗!反正我工资都交给你了!”晓彬对着文雪做了个鬼脸。
“还有,我想到你一个人在家会闷,所以今天特意去买了好多新碟。同事们都说这家卖的碟质量特好!晚上我要是赶不回来你就往床上一坐,把被子往身上一裹,想看什么看什么!”晓彬说得手舞足蹈,文雪被他逗乐了。
文雪说,这个冬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晚饭过后,两人裹着厚厚的棉被偎依在床上,看喜欢的那些电影。如果遇到新上映的大片,他们也会去电影院看,不过,他们会选择票价降下来的那几天。
饭后,晓彬去厨房洗碗,文雪从抽屉里拿出记帐本,把当天的日常支出写了上去。“要不计算着点花,月底就真的成月光族了!不过老公说了,他要使劲赚钱给我买房!”文雪合上记帐本对《民声》记者说。
文雪说他们去年底都发了一笔奖金,加上这两年的积蓄大概有十万了。如果奥运过后他们还没攒够一套两居室房子首付的话,就先向双方的父母借一借,房子一定要买,因为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肯定就会有暖气了。
记得那是腊月二十五,买完车票,身上就剩20多块钱了。没办法,我只买了3碗方便面,2瓶矿泉水
享受“泡面”生活
《记者观察·民声》记者 张丽萍
采访对象:王跃(化名)
籍贯:福建
年龄:28
学历:本科
职业:婚纱影楼后期制作
对王跃的采访是在他刚租来不久的一间阁楼里。阁楼不大,但里面的摆设很惬意:床头摆着一架从宜家买来的白色落地台灯,灯下的落地柜上,摆着他和女友小娟(化名)的结婚照(2007年夏天他们领了结婚证,但因婚礼费用太高,一直没有举行婚礼)。电脑主机上竖着两个很精致的银色小音箱——王跃早就看上它们了,上个月一发工资就把它们从中关村带了回来。电脑桌左侧放着一本台历,几乎每个日子上都涂了红色、蓝色的圈圈和标记,不知道他自己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我上个月刚搬进来,楼下的两个卧室每月房租1000,我这间才500,蛮合适的。”王跃边说边把竖在墙角的一张折叠式小桌子搬了过来,然后从小柜子里拿出一把深棕色的陶瓷小茶壶,两个小茶杯。“这是从老家带来的绿茶,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喝两口,去去乏,也解解闷。”
绿茶的清香开始在小阁楼里弥漫开来了。坐在《民声》记者对面的王跃不算是个帅小伙,突出的额头,方方的脸庞,高高的鼻梁,但组合在一起后显出一股英气。他双手捧着那个很小的茶杯,讲起了他来北京后的故事。“去年这个时候最困难,我在中关村卖了大半年电脑,最后居然身无分文地跑回家了。记得那是腊月二十五,买了车票后身上就只剩下20多块钱,没办法,我只买了3碗方便面,2瓶矿泉水。”
“当初来北京时想得蛮好的,先给人打工,有点资本后就自己干。等混好了,就把爸妈接来一起住。就是在车上吃泡面的时候,我也没有放弃过这个目标,更没有想过要离开北京。当时心里就琢磨着明年回家一定不能这样了,得想想别的办法。北京是一定要回的,不过不能再去卖电脑了!”
去年2月份从家回到北京后,王跃一直在想该换个什么工作。他的中学同学夏明,大学毕业来京后一直在一家不错的影楼当摄影,他建议王跃去学点图像处理技术。“现在照片都靠计算机来做了,想让新娘多漂亮就有多漂亮!”王跃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交了几百块钱报了个速成班。“我计算机基础好啊,加上还算有点审美眼光,所以没几天那些图像处理方法我就很熟了!”王跃说这话时有点得意。
“随后,夏明便介绍我去他工作的影楼试试,开始没工资,试用。老板还算仗义,看我做得挺卖力的,一个星期后就让我留下了。这活儿还真比卖电脑更适合我。卖电脑那会,经常是对着顾客讲了大半天,人家最后还是走了!有时候一月下来,工资就够房租和吃盒饭的。有一次连盒饭都吃不上了,连续吃了三天的泡面。往往,当月工资一发,我就跑到馆子里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
对于过去的描述,王跃像在讲故事,眼神清澈中透着些许成熟。他不住地向茶杯里续水,每喝一口都很满足。
“现在温饱问题是解决了,接下来就要奔小康了!先带爸妈到北京来转一转,他们总想亲眼看看毛主席长得什么样。我到现在还没去过那(毛主席纪念堂)呢!还有,我和小娟已经领过结婚证了,往后就是使劲赚钱,办个像样点的婚礼,再把她从老家接来,在北京找一个护士工作!对了,我们还得补上结婚照,就在我们那个影楼里照,我亲自来修,修个最漂亮的新娘出来!呵呵……”
茶的香味渐渐散去,最后倒出来的茶水几乎成了白色。王跃不好意思地说他一直在说话忘了换茶了!其实,我知道那茶挺贵的,能让我品上一壶我就很满足了。
别人都认为“我很幸福”,其实问题也非常多,我都四年没回老家过春节了
娇妻是北京人
《记者观察·民声》记者 张丽萍
姓名:刘大伟(化名)
籍贯:湖北
年龄:28
学历:本科
职业:公司职员
每当听别人说“你现在很幸福”时,刘大伟都略有无奈地摇摇头。
上大学时,大伟和现在的妻子,北京姑娘小枫(化名)相恋。小枫的爸爸妈妈很喜欢大伟踏实憨厚的性格,放心地把女儿嫁给了大伟。小两口结婚的时候,老两口把一套90平米的房子留给了他们,自己却搬到了一套一居室的小房子里。
在朋友们看来,大伟解决了在京的最大问题——房子,接下来过的应该是极舒适的幸福生活,可事实上,因为小枫是独生女,她的爸爸身体又不是很好,所以,结婚后大伟的身份几乎成了“倒插门”女婿,理所应当地将两个家庭的担子放在了肩上。
上学时,听到《常回家看看》这首歌,大伟没什么感慨,那时过年他可以回家陪父母,而现在,那成了一种奢望。
今年春节前夕,当身在北京,家在外地的同事、朋友们都在为买车票而烦恼的时候,大伟却很清闲——他已经有四个春节没回家过了。
05年春节,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担心小枫离不开爸爸妈妈,大伟就主动留了下来,度过了在北京的第一个春节。
“那是第一次没有陪父母过年,他们很理解我,说毕竟小枫是独生女,离不开,何况还有我弟弟陪他们,让我不用担心。”大伟说这话的时候,掏出了一包烟,使劲吸了一口,继续讲:“没想到从那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05年的圣诞节,大伟和小枫的宝宝佳佳(化名)出生了。很自然,不能扔下刚出生的宝宝不管,06年春节,大伟没回老家。年三十的晚上,大伟往老家打了个电话,父母依然说没关系,等明年孩子长大一点了再回老家过年吧!
07年的春节,正当大伟和小枫商定带孩子回老家过年之时,小枫的爸爸住进了医院,大夫说病人需要好好照顾。就这样,小枫不能随大伟回湖北老家,大伟也担心小枫既带孩子,又要照顾爸爸忙不过来,大伟还是留在了北京。
07年夏天,大伟到南方出差,返京的路上抽空回了次老家。临出家门时,大伟说年底一定回家陪二老过年。
但哪想到,今年年初,南方的一场雪灾又一次打碎了大伟的希望。
大伟很无奈地说:“过年了,我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大伟的父母特别想见小孙女,但至今见到的,还只是照片。大伟说但愿09年春节可以成行。
除了上面提到的问题,在北京生活,大伟遇到的问题还很多。
虽然没有了房子的压力,但大伟和小枫的生活并不轻松。大伟自幼生活习惯简朴,但小枫相反,已习惯了优越的生活条件,常有朋友聚会,日常消费支出比大伟高得多。
小枫毕业后,没有去公司或者单位上班,喜欢写作的她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这份工作收入并不高,但有小枫想要的自由。
于是,大伟每月6000元左右的工资,基本上用在了家里的常规支出上。
一次,小枫要去参加一位好朋友的婚礼,拉着大伟去西单商场买了一套不错的衣服。她买完后,要给大伟也选一套。大伟觉得没那必要,就说以前的衣服也蛮好,不肯买。他们争执了半天,最终小枫没有拗过大伟,生了一肚子气不情愿地回了家。
后来大伟和小枫讲,要是那天他也买了衣服,他们那个月的生活费就没有了。小枫慢慢消了气,不好意思地说都怪自己不好,以后再也不那么任性了。
宝宝出生后,每月光是花在孩子身上的费用就有将近两千,小枫也渐渐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出去逛商场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当朋友们找她聚会的时候,她也一概推脱。
上个月,小枫在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份图书编辑的工作,结束了自由工作者的生涯。白天,佳佳由姥姥哄;晚上,小枫再把她接回家。
看着已2岁多,乖巧漂亮,渐渐长大的佳佳,大伟觉得,现在最紧要做的,就是继续努力赚钱,好回湖北过个年,给小枫买套好衣服,让佳佳上个好幼儿园……这些以前认为比买房子更轻松的事情,事实上成了大伟必须面对的新课题。
那一天,我改了QQ签名档,一步一回头,心中有太多不舍;那一天,决定要离开的时候,面对大家真是不愿说出口。
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既然已经做了选择
“网娱”的网络人生
《记者观察·民声》记者 杨明
去年7月20日,《世界经理人数据》调查数据表明:最赚钱的十大行业,网络编辑名列第三,“年收入在10至12万元之间”。
工作表面的光鲜
“最赚钱十大行业?就网络编辑也算是最赚钱的十大行业之一?”曾经在国内两大门户网站做过编辑的王虎对以上“最赚钱行业评比”满脸质疑,“既然这么赚钱,我干嘛还跳来跳去的?”
牢骚发完,王虎还是表示了自己对网络编辑这个工作本身的认同,“你可能每天都上网,但你可能并不清楚网络编辑这个工作。”一提起工作,王虎忽然来了兴趣,“如果你想了解今年南方的雪灾,只依靠一两份报纸肯定不够。但是网络就不一样,它没有版面大小的限制,文章数量多少不是问题,再加上众多编辑细致的分门别类整理,你想了解多少都有。”
“千万别以为我们都只会复制粘贴,其实每个编辑都有他的专长、爱好。我们有些像八卦狗仔,而网站,就是个大的八卦中心,只不过编辑会有八卦时政、八卦娱乐、八卦体育等等之分。”王虎说他做过各个门类的编辑工作,“每样都想去尝试一下,有句话不见得正确,老婆是别人的好,实际上工作也是如此。”
与王虎的“花心”不同,李云海在腾讯网时非常专一,“在财经频道,一开始我并不熟悉证券知识,于是我有意地避开,”李云海认为这是个错误认识,“刚毕业的大学生要想成长得更快,其实应该尽早离开舒适区。”
这种稳定、安逸的日子过了一阵,李云海说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换个环境吧,还不是享乐的时候。”
相对于频道页面的“枯燥”,论坛、博客版块能经常性地与网友互动。“你可能想象不到当论坛编辑会有这样光鲜的感觉。”在某重点新闻网站论坛频道任编辑的石立伟觉得,在论坛里,编辑几乎就是“太上皇”,“你实际上掌握着对任何网友贴子的生杀予夺大权。”
“不过,权力也是相对的,石立伟补充,“你哪能动不动就封网友的帐号,删人家的帖子呀,总得给人家些理由,否则不服气的网友一定会找你算账。在论坛里想当商纣王是没有前途的。一旦网友流失,没了点击率,网站的效益当然大打折扣。”
在某行业网站工作的刘晓华认为,虽然网络编辑工作看起来光鲜,但劳累程度也非一般人能了解,“可不仅8小时,你看到下班后大家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你也不大好意思走了,这是一种氛围,使每个人的个人价值发挥到极致。”刘晓华坦言她如今已经习惯加班了。
刘晓华还告诉《民声》记者,她知道的一个网络编辑,有段时间加班到晚上十点以后是常态,偶尔还要熬通宵。“其实男生加班到那时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要是我加班到那时,出门走夜路回家还真是不敢呀!”
爱情“年久失修”
“加班会多点儿工资,所以表面上看起来,网络编辑的收入比别的职业要多些。”刘晓华认为收入多点是应得的,但她同样认为网络编辑进入十大最赚钱行业的评选是胡闹,“不知道是不是笑话我们呢?如此高强度的工作,我们放弃了更多的东西:时间、友谊、爱情……”
刘晓华庆幸自己的爱情还维系着,“你无法想象,忙累了一天回到家里时门庭冷落的感觉,好在老公一直支持我,一直没啥怨言。”
在《民声》记者调查过程中,许多网络编辑有一个共识:因为经常加班,留给另一半“谈心”、“约会”的时间少之又少。正常情况下,他们是“周末恋爱男女”。特殊情况下,由于网站不能停止更新,工作强度加大,“双休日”也成了稀罕物。
“假如想在毕业后从事网络编辑行业,那最好大学期间就确定恋爱关系。”王虎戏称当网络编辑如此忙累,“以至于工作后几乎就没有啥闲情逸致再去找恋爱对象,特别是男同志。中国男女比例不大协调,连时间都如此吝啬,怎么可能让女方有安全感?”
王虎说自己和同行们的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大楼里,两眼面对电脑,手上键盘啪啪不停,就连吃饭都是叫外卖,“就这样的情形还想找女朋友,算了吧,你的青春都献给眼前这台电脑了。难怪现在通过父母、朋友介绍对象的人会越来越多。”
在北京某门户网站游戏频道工作的小夏告诉本刊记者,终于有一天,她的女友对他说出了以前不敢说,更不想说出的话,“她战胜了自己,她赢了,我知道她只是把实话说了出来,我也知道,我们完了。”小夏说话的时候,表情有些苦楚,“生存、生活、发展,原本以为这些都能在相爱中克服,没想到每一样都时时刻刻牵绊着我和她。终于,爱情被击倒了。”
对于一些朋友们笑称“很有能力搞网恋”这种说法,在某生活类网站工作的小刚表示厌恶:“真正能在网上谈恋爱的,都是闲人。电脑对于我们来说,就是工具,时间一长就麻木了,没什么乐趣可言。哪有那么多闲心?”
一步一回头
未来出路在哪儿?面对记者的提问,小夏的态度比较悲观。
“有人总结,我们这一批年轻人过早地失去了青春,就像一场爱情,还没怎么开始,主人公就已面如死灰、油尽灯灭。”小夏觉得他就像这句话里的主人公,“接下来的日子,还看不看书?还和不和大学同学联系?还要不要去健身房?要不要拾起那本能吹起一层灰的英语单词书……”
刘晓华的选择积极许多,她说她是幸运的,去年她在家人以及老公的支持下辞掉了工作,专心复习司法考试。“尽管最终还是名落孙山,依旧感觉自己有了很大的长进,争取今年拿下。”刘晓华说。
“那一天,我改了QQ签名档,一步一回头,心中有太多不舍;那一天,决定要离开的时候,面对大家真是不愿说出口,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既然已经做了选择。”这是李云海离开腾讯网前,在自己博客上留下的一段文字。
与大部分同行一样,虽然离职频繁,但是李云海说自己绝没拿工作当儿戏。“从最开始,我就知道,只要认真地做这一行,将瞬间风云万变的网络玩转了,那日后再做别的什么工作,就好适应得多。”
我从来没想过什么是“海归”理想的职业,是人去适应职业,不是职业适应人。
和没出国的人一样,最终比拼的,还是个人能力
“海归”成“海龟”
《记者观察·民声》特约记者 万祎
“海外学成归来,意气风发,行为举止西化,讲究生活品质,说话不时蹦出外语单词,在国内有体面的工作,拿着可观的薪水或者有自己的公司”——这是几年前人们眼中的“海归”。
但而今的事实是:当一个“海归”在面前飘过,人们可能不会像以往一样用羡慕的眼光追随;与此同时,“海归”们观望周遭的视角,也已回落到水平线,或者水平线以下。
变化发生的原因林林总总,但此时我们想还原的,只是他们的生存状态,这个略显特殊的群体中,许多个单独个体鲜活的故事。
找份合适的工作
去年11月底,南京海外人才交流会在南京人才大厦举行。鼓楼医院、南京市第一医院、中电光伏等54家招聘单位现场设摊,提供500多个工作岗位,吸引了400多名“海归”入场。结果,只有100多名“海归”与用人单位达成初步就业意向。
在现场,敢到一些高管、高技术职位展台前一试身手的“新海归”寥寥无几。一名刚从英国回来的“新海归”表示:“这些职位,有一定海外工作经验的"海归"更敢上前去,像我这样刚从海外学成回国的,很难迈进门槛。”
据南京当地媒体记者观察,当天,现场直接提出薪酬待遇的求职者不到两成。更多的人和去年9月回国,日本长崎大学分子药理与神经科学的硕士马妍一样,相比薪酬待遇,更关心岗位是否与专业对口。
JACKIE与刘佳的遭遇和马妍相似。两人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深圳,留学地分别是澳洲和英国,前者80年生人,后者81年生人。巧的是,在《民声》记者对两人的采访之初,他们都强调自己“不像典型的80后”,留学经历让他们的心智更为成熟、沉稳。
JACKIE现在面临两个选择——放弃不太喜欢的IBM,跳槽去新的公司做项目经理,然后等待漫长的升职过程;抑或“回炉”念个MBA,考虑自己创业。
JACKIE家在辽宁,2000年到新加坡学习商业管理,之后跑到澳大利亚科廷理工大学(Curtin UniversityofTechnology)继续相关专业,2003年6月本科学业完成回国,在上海和深圳各工作了两年。作为“老海归”,JACKIE和他认识的“海归”们不同,归国4年间只跳了一次槽。之所以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是因为他觉得和自己的专业,以及自己的中远期职业规划并不完全契合。
不过他也承认,虽然不满足,但有时他也会倦怠,“时间久了,有时也觉得工作做到professional就不错了。”在闲暇时间里,他曾做过贸易洽谈会的翻译,体育赛事志愿者等,他把这些经历当成工作之余,生活的平衡点。
与一些觉得“外国月亮就是比较圆”的人不同,07年年底刚从英国密德萨斯大学(MiddlesexUniversity)毕业的“新海归”刘佳谈到自己在国外的学习和生活时,明确表示羡慕国内大学单纯轻松的生活。“同寝室的哥们儿可以称兄道弟,不用打工,不用为房租发愁,多好的生活啊”。他觉得在国外最大的一个收获是变得独立成熟了,谈吐见识都大有长进,举止也变得“比较绅士”。
JACKIE和刘佳当下的职业前景有很大不同。JACKIE坦言,归国至今,自己流利的英语,90%的面试通知率,以及在亚太地区最大的软件公司IBM的工作经历让他“很有优势”;而因为回国才2个月,刘佳现在的工作,还只能是以实习生身份进入北京某传媒研究所,在里面做资料搜集。
不过,刘佳对未来倒是不太担心:他惟一感觉不适应的是国内某些政策,以及“加班”文化。
最终选择回国
中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协会全国联合会的副秘书长丁宏宇认为,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初,“海归”曾有个断档期,那时,他们在各个岗位得到重用。而且,那时留学多由国家公派,“质量”有保证。但90年代后期开始,自费生的比例超过了公费生。“留学的盲目性,也是导致"海带"出现的重要原因。个人、家长及有关部门都有责任。”
对于这个官方说法,刘佳和JACKIE有自己的体会。由于“出去”得不容易,本着“及早回款”,加之锻炼自己的心态,留学之初,JACKIE就开始打工,几年间,他为自己赚取到了几乎一半的生活费。同样,刘佳最初从7小时30英镑的餐厅服务生做起,大二开始接了一份旅游“地接”工作后,他每月能有超过3000英镑(折合人民币约4万5千元)的收入,可以说相当可观。
其实当初,刘佳和JACKIE都有“绿卡”的诱惑,但权衡利弊之后,他们都选择了“回国”。虽然竞争愈发激烈,但国内发展形势的利好也显而易见,他们认定最终可以获得相应的社会身份,以及个人价值的实现。
刘佳表示,如果单从生活条件上来说,在英国,他已基本过上了“理想的生活”——在伦敦近郊和另外一个男生合租下一个小房子,买了二手车,养着狗——但如果留在英国,这种“买房买车娶老婆,一眼看到30年后”的生活依然让他感到恐惧,他考虑更多的是“归属感”问题。“自己还年轻,还想再拼搏几年”。
回顾轨迹,JACKIE说如果当时留在澳洲,现在可能已经拿到了“永久居住权”,但职业规划在那儿不好展开。再说,如果国内“混不好”,再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个职业规划,“老”JACKIE更倾向于进修MBA,之后自己创业。“新”刘佳则表示,“我从来没想过什么是"海归"理想的职业,是人去适应职业,不是职业适应人。我们和没出国的人一样,最终比拼的,还是个人能力。”
留学经历很失败
2006年底,国内某媒体引自全球权威职业调查机构“HR实验室”对1500个中国“海归”样本的统计结果显示:截至2006年中期,有35%以上的海归存在就业困难,他们不得不暂时待业而成为“海带”;有60%的受访者愿将月薪标准下降1000元人民币;3个月未找到工作的占30%。
2004年到法国留学的张郗芮正是以上数据中的一员。
张郗芮,1984年出生,武汉人。2004年高中毕业后到法国留学。踏上上海飞巴黎航班的那一刻,她还不满20岁。她说自己“在此之前从未出过远门,第一次坐飞机,里面全是外国人。”
到了法国,在校学习了几个月后,张郗芮恍然醒觉:自己被中介骗了。原本在高中学文科的她因为中介公司图方便而一起“打包”送到了一个理科学校学习预科。“除了语言学习,其他都是废的,我什么都不懂。”
忍受了半年之后,张郗芮申请了另外一家学校重新学习语言。辗转几次,正经的考试都没几次。
张郗芮是典型的南方女孩:瓜子脸,白白的皮肤,很有气质。在法国,她多次被人追求。“有帅的,有年纪大的,还有开着跑车的大帅哥,我打过工的一家店的老板超喜欢我,给我过生日……还有个男人跟踪我一天,就为了认识一下,后来找了我好多次,说要跟我结婚。”
因为“身体不好,家里又出了点事”,在法国留学3年后,张郗芮最后还是回到了国内。只是,她没想到在国内找一份工作那么难。
半年前,通过重重面试,她进入了号称是“全武汉最好的酒店”做GRO(客务关系主任)。但是,在“朝九晚五”的作息和“没有素质的客人”的双重折磨下,张郗芮在那儿做了1个月后就辞职了。
现在回想起来,张郗芮觉得自己那时比较挑剔:“工资低,又不是自己感兴趣的行业。我喜欢比较自由点的。”
而今,张郗芮找寻新工作的同时,在继续学习法语。她坦承,法国对于她是个“甜蜜的折磨”,“有时做梦,还会梦到嫁到了那边”。说到这些,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管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吧,学都学了,未来应该能有惊喜。”
其实我是很恋家的,没野心,喜欢在小地方过平淡的小日子
平平淡淡才是真
《记者观察·民声》记者 张丽娜
春节长假后的第一个周六,刘元(化名)休息。
她八点不到起床,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宿舍里的小姑娘们都还在睡觉。往常休息的时候,她一般是逛大街、睡大觉、看电视“三部曲”,今天不同了,她要等一个阿姨过来拿鸡蛋——她家乡的特产。她在京的这一年里,他们没少照顾她。“我妈说没啥好拿的,就拿柴鸡蛋了。”
刘元大学在北京读的,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而今在西城区一家医院的住院部收费处工作。每天面对显示器,算是与自己所学有点关联。
“高考志愿是父母给挑的,我喜欢园艺,但父母说"那能当吃能当喝呀"?”虽然听了家里的话,但四年大学刘元学得很憋闷。去年秋冬,和刘元学同一个专业的朋友曾在她这里借住,两人挤一张床。“我们都不喜欢这个专业,这个专业不适合女生。”
不喜欢专业,又没有别的特长,这是刘元和那位女同学毕业时面临的相同困境。“但她有男朋友照顾。”
没有男朋友,刘元留在北京,更多是家人的意愿,而非自愿。“其实我是很恋家的,没野心,喜欢在小地方过平淡的小日子”。刘元说自己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别人让做什么就会尽力做好,对工作也是干一行爱一行。作为一个本科生,她对收费员这份工作并无微辞,她倚此生存,与同事相处甚欢,作息规律,过得平淡但踏实。因为这,朋友笑她:“刘元,你是踏实得过头了,憨,跟许三多似的。”
“其实一开始也有些抵触心理,毕竟与期盼值有落差。但不明显,加上同事对我都很好,很快就适应了。”
在医院工作与做白领截然不同,她每六天就要值一个夜班。“我最讨厌值夜班了,一个夜班下来,人都老了十岁;一个人值班,不睡吧,可能一夜都没个缴费的,睡吧,有时十几分钟就来一个;冬夜里,从暖烘烘的被窝里起来,跑个来回,就感冒了;我肠胃不好,夜里没休息好,早上就没胃口,还恶心”。很不幸,今年除夕夜她还值了个夜班,初一一大早才坐上回河南老家的火车。
除了夜班,总是与钱打交道,也是件“胆颤心惊”的事,即使很谨慎,依然免不了犯错,出了差错,就得自己赔钱。
她办了张离就职医院不远的月坛公园的年票,没事儿就去晒晒太阳,呼吸下新鲜空气;她爱买书,关注不同时段的畅销书。她最爱看卡耐基和拿破仑·希尔的书,《人性的弱点》看过好几遍,还有《谁动了我的奶酪》、《20几岁决定女人的一生》之类。最近,她刚看了毕淑敏的《心灵游戏》,她认为求人不如求己,自己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提升自我素质,胜过从亲友处寻求慰藉;与大多年轻女孩儿一样,还喜欢看韩剧,喜欢唱歌,最拿手的是王菲的歌;平时,她在一些购物指南类的杂志上了解各商场的活动,之后去商场溜达溜达,实地了解各品牌服装的款式和优惠活动,然后等——等到最划算的时候再出手;她不化妆,衣着简单大方,虽然心态还略学生气,但不露稚气。
“我没有太强烈的爱憎,有些随波逐流,也因此没有太多焦虑和郁闷。比如在宿舍看电视,电视就一个频道,眼睛却好多双,喜好都不同,一般大家看什么我就看什么,什么都可以看得津津有味。”
前段时间宿舍女孩都追着看《奋斗》,有人感叹:这才是八零后的生活啊。她不以为然,她并不向往那种所谓鲜衣怒马的生活。愤世嫉俗不属于她,激情澎湃好像也不属于她。
有时候,她也自问:不知道现在八零后中我这样的多不多?
不过,上面列举的事实并不代表刘元不思进取。她在新东方报了个基础会计课程班,她的目标是会计电算化证书,“会计是我喜欢的职业,同时也不浪费我四年所学”。最近,她又迷上了理财类图书,还买了定投基金,“每月被迫划去五百块”。
三月份的北京市会计从业资格考试在即,刘元正在抓紧时间复习。
她说自己只想做好眼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