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对马丁.路德.金的误读
《谜至简，难置信，刺金案40年回首》
文/ 阿忆
1968年4月4日黄昏，美国民运领袖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1929-1968)和助手们走到宾馆2层阳台，商议怎样支持孟菲斯环卫工人争取权益，被租用对面廉价旅馆的杰姆斯·厄尔·雷(James Earl Ray 1928-1998)用步枪暗杀，举世震惊。由此，39年前那个沸腾而颤栗的4月，美国发动史上规模最大的刺客大搜捕。与此同时，100多座城市爆发种族骚乱，要求惩治凶手，揭开暗杀内幕。
中国人对这件事的记述，与外界多有出入，比如说雷被当场抓获。其实，雷并非被美警当场逮捕，所以才有“史上最大规模的搜捕”之说。美警撒了两个月的天罗地网，不见凶犯踪影，6月8日英国警察在希苏机场(Heathrow Airport)安检，意外查出刚在伦敦打劫过银行的一名美国人，美国警察赶来认人，发现是通缉在逃的雷。田纳西州签署不处死刑的保证，雷被押解回国。
雷对刺金事实供认不讳，1969年5月10日，孟菲斯法院判其99年监禁。
无数流传在美国坊间的谋杀版本
孟菲斯法院的结论，令金夫人疑窦丛生，她觉得其中有许多漏洞，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没有任何组织背景的烂仔，能如此利落地夺去丈夫的性命。
杰姆斯·厄尔·雷
雷长得很像读书人，其实高中都没读完，且有长长的犯罪记录，他带着武器做窃贼，抢劫过加油站和商店，他造假诈骗，无照驾驶，曾3次入狱。最后一次入狱，判了15年徒刑，但1967年4月23日雷越狱逃亡。这样一个典型的烂货，却依然有着离奇的种族优越感。为此，他竟单枪匹马，克服种种困难，结果了金的性命。
中国人更难置信，这样一个人，如果没有政府收买，没有特工背景，怎么可能成功刺杀声名显赫的民运领袖。何况金被暗杀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所以国人看待金案，多少带有美帝迫害黑人的猜想，认为美帝压迫黑人，金领着黑人造反，美帝便派特务刺金，大概就是袁世凯杀宋教仁、蒋中正杀闻一多的意思。带着这样的成见，俺们很容易认为，孟菲斯法院是华盛顿的帮凶，草草判了一个替罪羊，让其他凶手逍遥法外。
中国人的这种想法，其实美国也有，所以美国至今仍流传着刺金三大版本。需要说明的是，金案版本的数量，远远超过此前此后肯尼迪兄弟遭刺的诸版本总和，由于小版本不计其数，本文不赘述，只说三大版本。
第一大版本，来自雷，他从判刑到病死，先后8次申述，企图推翻供述。尽管法院一一驳回申诉，因为雷的律师中没有一位能提供足以说服法庭重审的证据，但是，这些说服不了法庭的“证据”还是流传开来，飘荡坊间。
雷称，他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结识了一名私枪贩子，名叫“Raoul”，他连Raoul的全名儿都不知道，但却从此被操控，稀里糊涂地参与走私，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情。Raoul告诉他去买步枪，住进孟菲斯的某间房子，他只是去做，不问任何问题。在那间房子里，雷准备把买来的枪交给Raoul，但Raoul却不见踪影。
这个版本的另一种说法是，雷等在汽车里，听见一声枪响，Raoul跑开了，跳进另一辆汽车。据说，1994年司法部重新调查金案时，纽约州一名退休汽车工人被起诉，雷看过照片后，说这个人就是Raoul，Raoul才是真正凶手。
雷的这个版本，联邦调查局退休雇员威尔孙（Donald Wilson）为它添上了一笔，令其显得逼真。1998年，威尔孙宣称，金案发生后，他在雷的汽车里发现了一些纸片，上面确实有Raoul的名字，他还把这些纸片拿回家，藏在冰箱里30多年。
第二大版本来自孟菲斯退休的酒吧老板乔尔斯（Lloyd Jowers），他当年经营的酒吧——吉姆格柵（Jim's Grill）——正好位于金遇刺的洛兰宾馆（the Lorraine Motel）对街。1993年，乔尔斯暴料，宣称参与了谋杀金博士。他说，孟菲斯已故的生产商李伯图（Frank Liberto）给了他10万美金，让他雇1名职业杀手去刺金，但他雇佣的杀手不是雷，而是孟菲斯枪法最好的警官。他详细描述了1968年4月4日那一天，他是怎么选出了射击角度最好的房间，并让那名警官埋伏在那里。
第三大版本来自雷的律师派坡尔（William Pepper），派坡尔称，暗杀金的元凶是美国政府，雷不过是走卒，他受命雇用1名黑手党职业杀手去刺金，同时他还派一组绿色贝雷帽狙击手埋伏附近，将得手后的黑手党杀死。1995年，派坡尔出版了《杀令：刺杀马丁·路德·金的幕后真相》（Orders to Kill: The Truth Behind the Murder of Martin Luther King），说绿色贝雷帽狙击特攻队队长艾迪孙（Billy Eidson）被杀灭口。按派坡尔的说法，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陆军、孟菲斯警察，都参与了暗杀。
实际上，这三大版本，均有致命破绽。
所谓Raoul，后来查明是子虚乌有。田纳西州的检察官说，被雷指认为Raoul的那个汽车工人，与暗杀毫无关系，金被射杀时，这个人正在自己的城市干活儿。而那个威尔孙，联邦调查局档案证明，他当时根本不在现场搜寻队，他所谓从雷车上发现并私留证据，全是虚构。
至于乔尔斯，经过7个月调查，孟菲斯检察长吉本斯（Bill Gibbons）宣布，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乔尔斯参加过谋杀。ABC的《黄金时间》（Primetime Live）当年便制作节目，戳穿了乔尔斯版本。1998年，《黄金时间》再做节目，干脆说乔尔斯是骗子。
派坡尔的版本一样漏洞百出，屡遭重创，其书中记述的海缆电报令被查证为伪造，那个所谓被杀掉灭口的艾迪孙队长活得好好的，听说有人指控他参与暗杀金，他十分震怒。
不过，关于传言的传媒揭底儿和法律甄别，并不能有效阻止传言继续流传。传言不是真相，但却符合民众成见。所以派坡尔的那本书，丝毫没有减少印数，特别是在雷1998年病死之后，这本书变得更加畅销。
金案的重新调查
金案结论的反复，是因为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这起著名命案的结构竟是如此简单。1977年，美国国会暗杀取证委员会（U.S. House Select Committee on Assassinations）提出，刺金不可能一人所为，雷的两个弟弟很可能是同谋，动机是从白人至上主义者那里取得报酬。为此，金案重新调查，但1978年的结案报告并没有满足人们的成见。报告再次确认，雷是凶手，尽管他似乎不可能独自完成暗杀，但他的确是独自一人扣动了扳机。报告留下的一丝悬念是，它含糊其辞地说，圣路易斯州一个种族偏执集团可能卷入暗杀，据说他们曾悬赏5万美金，取金博士人头。
这个委员会发布了这份报告，但其调查材料却被封存，2029年才能解禁。
从那时起，民权组织一直呼吁，要求公开这些资料。
刺金30周年前后，对金案重审最猛烈的呼吁，使美国司法部被迫重启大规模调查。
早在1996年，68岁的雷肾和肝都出了问题，不停往返于监狱和医院之间。雷觉得即将不久于人世，于是再次声明，他是被迫认罪，一直生活在申诉无望之中。
此时，舆论开始对雷有利，1997年2月17日，《时代》杂志发表白（Jack E. White wrote）的评论：“我一直不理解，像雷这样灰溜溜的小骗子，怎么可能一个人逃脱警察在孟菲斯布下的天罗地网，开着耀眼的白色野马，一路跑到亚特兰大，然后出国，去葡萄牙旅行，最后在英国被捕。”白认为，雷背后极有可能是种族集团，但不是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
让雷最没想到的是，他的申诉努力，竟得到金家认可。金家老三（Dexter King）甚至前来会晤，相信在刺杀父亲的阴谋中，雷是无辜的。
1997年3月27日，金老三结束与雷的会晤，确信雷不是凶手，他代表妈妈和兄弟姐妹，向雷主动伸出右手……
1997年6月19日，金夫人和儿女们接受ABC《转折点》（Turning Point）专访，再次表示，雷无辜，是政府杀了他们的亲人。金老三强调，陆军、中央情报局、联邦调查局都应该为他父亲的死而负责。评论员问他，是否认为约翰孙总统也参与了暗杀，金老三回答：“是的。”
1998年4月4日，金博士遇刺30周年，美国人大规模纪念，要求重审金案的呼声甚高。然而，70岁的雷挺不住了，19天之后，雷死在哥伦比亚纳稀威纪念医院（Columbia Nashville Memorial Hospital）。8月26日，美国司法部长雷诺（Janet Reno）下令，重新调查金案。遗憾的是，规模宏大的新调查，最终再次以一无所获而收场，只有孟菲斯陪审团审理金家起诉乔尔斯的民事案子，显得有一些声色。
1999年12月8日，孟菲斯民事陪审团审理金家对乔尔斯提出的民事诉讼，地方检察官重申，是雷杀死金博士，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明还有其他人参与暗杀。他们认为，乔尔斯是在编故事，为的是写书或写电影剧本捞钱。但派坡尔和亚特兰大市前市长杨（Andrew Young）反对这种定论，他们坚持说，金博士是死在政府手上。
派坡尔是越战记者，他的报道曾使金博士转而坚定反战，派坡尔也恰从这一点说明，政府暗杀金，不是因为他为黑人争权，而是他即将反对越战，再次组织大批民众向华盛顿行进请愿。而越战是总统的死穴，政府不会放任金去触碰，干脆提前消灭了这个麻烦。
杨说，乔尔斯1998年对他说，金遇刺前，孟菲斯警察和联邦调查局特工曾去他的酒吧会晤，一名黑手党把钱交给他，让他转交杀手，但是按照计划，这名枪手应该在酒吧外边的树林里向金开枪，可雷是从旅馆窗口开枪，这说明杀手不止1人。
杨说，乔尔斯告诉他，在金遇刺倒地的这张照片中，跪在金旁边的是秘密警察，他后来仍为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工作。
经过3小时审查，陪审团确认，刺金是阴谋，乔尔斯和一些无法清查的人是合谋者。
可是，这个新结论并没有得到新闻记者、学者、执法官员的认可，只是其传到中国，被放大扭曲，甚至讹传为，乔尔斯被判赔偿金家100美金损失费，其实，那是陪审团象征性发给金家的小奖金。
这次规模宏大的调查，2000年6月9日结束，司法部公布了长达138页的报告，彻底推翻了孟菲斯判决，声明找不到令人信服的证据来证明乔尔斯的故事，而且宣布，过去32年里关于合谋杀金的所有说法，都经不受缜密的检验，今后不再对任何关于金案的说法进行新调查，除非有可靠的证据存在。
这次大调查的结论是，金案比肯尼迪案简单得多，在子弹发出区域和发出子弹数量上，各方面的证据和目击证人均无矛盾，没有可信的证据说明存在多个枪手，也没有证据表明其他人在那一天曾埋伏孟菲斯准备杀金，所有合谋的说法都只基于雷的一家之言。
调查报告确认，雷用带有瞄准镜的760型“杰出猎手”步枪，从旅馆306房间的浴室窗口朝金射出1颗子弹，重伤金的脊髓，致其死亡。雷的指纹留在双筒望远镜和步枪上，枪的购买记录表明，雷6天前买了这支步枪。证人们证实，枪响后，雷跑出房间，随后跳上1967年新产的白色野马车，逃离现场。
金博士出名，是1955年年底，那时，蒙哥马利警察以违反公车坐位隔离法令为由，逮捕黑人女裁缝帕克斯（Rosa Parks），因为帕克斯拒绝把坐位让给白人乘客，金博士号召5万黑人，开展“公车抵制”运动（the bus boycott），1956年12月21日，美国最高法院（the Supreme Court）宣布，公车隔离违宪，白人黑人乘车平等。
在持续了382天的抵制运动中，金博士曾被捕入狱，家曾被炸，这使27岁的金名声大震，一跃成为一线黑人领袖。从那时开始，金开始了为民权而战的斗争生涯。
不过，金的斗争对象是谁，谁会把金博士当作死敌呢？
这个问题，中国人觉得并不复杂，这还用问，金的敌人显然是美国政府，美国政府当然把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中国人在记述金的公车抵制运动时，认为美国是“由此开始了持续10多年的民权运动”。实际上，这个结论相当错误，错在三处。第一，国人认为，是金唤醒了美国黑人，解放了黑人，实际上，美国黑人一直在奋斗，并非从金开始。第二，以为美国是南非，认为美国黑人在金之前从无权益改善，暗无天日，但实际情况是，林肯之后，美国黑人的状况一直在改进之中。第三，认为金的敌人是美国联邦政府，其实他的敌人是美国公众，准确说，是美国公众头脑中的种族思想，这种思想在南部地方政府中有所体现，但联邦政府一直想改变它，因而遭到白人的不满。也就是说，白人——包括雷——会以金为敌，甚至想消灭他的肉体，而金仅以白人的种族思想为敌，严格遵守着无暴力信条。这使联邦政府和绝大多数地方政府在司法上更倾向于金，而不是雷。
上述这些观点是不是正确，我们可以截取金17岁至公车抵制运动之间这一段美国史，来看一看端详——
1946年6月3日，美国最高法院废止跨州公车种族隔离措施。12月5日，鉴于发生在阿拉巴玛州和宾州的种族冲突，杜鲁门总统创办“国家民权委员会”，调查美国种族主义状况。
1947年4月9日，各人种组成“自由车手”小组，检查南方种族隔离地区的跨州公车法令。4月15日，罗宾孙成为美国史上第1垒球主力队员。10月29日，国家民权委员会指责针对黑人的种种种族主义不公，并印发报告，题目是《请拿回这些权利》。
1948年3月31日，软窦夫提出，以无暴力抵抗方式，反对美国空军的种族隔离措施。
1949年元月18日，伊利诺斯州民主党议员道孙成为议院开支委员会第1位黑人主席。10月15日，黑斯蒂法官被任命为美国上诉法院法官，他也是一位黑人。
1950年9月22日，班克博士因调解巴勒斯坦冲突，荣获诺贝尔和平奖，他是第1获得诺奖的黑人。
1953年6月19日，柔格在路易斯安纳州兴起第1抵制公车隔离措施运动。8月4日，芝加哥爆发种族冲突。
1954年5月17日，针对“布朗诉教委”案，美国最高法院颁布里程碑式的决定，宣布在全美任何公立学校，种族隔离制度均为违宪。10月27日，戴维斯晋升美国空军第1黑人将军。
1955年元月7日，安德孙成为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演唱的第1黑人歌唱家。5月17日，美国最高法院下令，为贯彻1954年5月17日法令，公立学校种族隔离制度必须在31日之前废止。11月25日，跨州贸易委员会废止公车及其所有候车室的种族隔离措施。12月4日，金博士被推举为抵制公车运动的头人。5日，抵制运动启动，金被推上声誉高峰。
1956年元月30日，金家被炸，幸无人伤亡。2月21日，地方法院要求蒙戈马利宣布，种族隔离法令违宪。6月4日，地方法院规定，蒙戈马利城市公车线路上的种族隔离违宪。11月13日，最高法院宣布阿拉巴玛州违宪，强令废止公车取消种族隔离。12月21日，蒙戈马利抵制公车运动取得胜利，从这天起，阿拉巴玛州黑人可以合法占有坐位。27日，佛罗里达州取消公车隔离措施。
1957年元月27日，金家前廊发现一枚炸弹。9月9日，美国议会通过《民权法案》，这是1875年以来的第1个民权立法，艾森豪威尔总统派联邦军队前往小石城，护送9个黑孩子进入学校，保证他们不受白人伤害。
也就是说，在一部分杰出黑人步入高层、政府和法院不断下令反对种族歧视、许多城市爆发黑人反抗、路易斯安纳州有了第1抵制公车隔离措施的背景下，金博士才介入斗争，进入美国人的视线，开始成为民运头号英雄。
在随后12年的奋斗中，金被政府拘捕过20多次，但政府并非铁板一块，在更多的情况下它是照章办事，该抓人时抓人，该改进时改进，该放人时放人。相比之下，民众比政府难办，他们在金博士刚出道时便两次企图炸死他。过去，我们把这些统统解释为美国政府想杀金，但今天回首却发现，是美国白人要杀金，政府反而在保护他，侦缉做案者。金一生遭遇4次暴力袭击，全部缘自民间。这或许可以让我们理解，最后杀死金的不是腕儿级人物，而是一名普通愤青，美国政府却没有什么理由非要金死不可。
金博士死去多年，他的著名演讲《我有一个梦想》犹然在耳，他的伟大理想浸染人间。为此，我们愿意相信，金是完美无缺的。遗憾的是，随着关于金的研究的深入，金的各种秘密记录不断披露，真实的金渐渐呈现，他竟是一位具有严重缺陷的伟人。
金是1929年生人，并非中国人脑海中想象出的长者盟主形象，1968年遇刺时，金只有39岁，完全是年轻人。如果今天他还活着，不过78岁。他的伟大斗争和杰出贡献，全部实现在短暂的人生中。
既然是年轻人，金必体力充沛，有时做一些出轨之事。1957年，联邦调查局长胡佛（J. Edgar Hoover）在金的宾馆里安窃听器，想知道金是不是亲共，是不是从苏联特工那里拿经费。然而，窃听没有得到什么政治上的成果，反而让胡佛悉知金的私生活。1964年元月5日起，其后17个月，金在全国旅行，在他途中下榻的宾馆里，特工们录下金与各种女人做爱的声音。胡佛还发现，金爱嫖妓，最爱嫖的是白妓，这大概是一种内心深处的宣泄和报复吧。金遇刺后，这些录音被解禁，公之于众。
在中国，还有一种讹传，说金诞生在穷人家庭。其实，金爷爷是牧师，金爸爸是牧师，金家祖上完全是生计无忧的中产阶级，所以金从小受到良好教育，15岁连跳两级，高中毕业后，不眨眼地进了亚特兰大的著名黑人高校——多屋学院（Morehouse College）——读社会学，19岁获得学士学位。这个多屋学院，正是金爷爷和金爸爸的母校。金继承了父辈的聪颖，在宾州克拉泽神学院（Crozer Theological Seminary）就读时，各方面均在白人同学之上。随后，他拿着在克拉泽的奖学金，进了波士顿大学（Boston University），26岁获博士学位。奇怪的是，如此聪明善学的一个人，博士论文却要抄袭师兄，其中最让人费解的是，他的师兄和他同在一位导师门下，不知为什么导师会如此放纵学生。
对于金的缺点，斯坦福历史系教授卡森（Claiborne Carson）这样说——
以前，我们习惯地认为，伟人应该是十全十美的，什么都好，没有瑕疵，但是现在不同了。《独立宣言》起草人之一——托马斯·杰弗逊——他有一句著名的宣言——“人人生而平等”，但我们知道，杰弗逊自己家里有黑奴，他还跟其中一名黑奴发生了不当关系。
19岁时，卡森顶着酷暑，长途跋涉3000英里，来到华盛顿林肯纪念堂前，听金发表著名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他说，那时候，斯坦福没有黑人教授，哈佛和哥伦比亚大学也没有，但是现在各个大学都有了，他自己便是斯坦福的黑人教授，这便是金带给美国和世界的变化。谈到金的前瞻性，卡森教授说——
当时，并不知道这会是个有历史意义的演讲。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这个演讲40年后人们还会津津乐道，我肯定会非常诧异。如果当时有人告诉我，这个演讲的人会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美国会为纪念他设一个国家假日，我肯定认为那是胡扯。
1963年，为让全世界关注美国种族问题，金率25万追随者，向华盛顿特区和平行进。8月28日，金站在林肯纪念堂的石阶上，发表著名演讲《我有一个梦想》。
对于卡森和许多美国人来说，当年参与金的“向华盛顿进发”不过是激情狂欢，而金却把那一切视为理想。今天，这些理想绝大部分实现了，甚至已被人们视为平凡和正常，而当初，这些理想却要金付出生命的代价。
金不是完人，但他仍有伟大的一面，他的家族并不需要他去革命，他从小衣食无忧，却同情和关心他人。在波士顿读书时，金与同样优秀的斯高特（Coretta Scott）恋爱，这便是金夫人，婚后他们生育了两子两女。一如祖上，金家一帆风顺。金正是这样的个人背景下决定为被压迫的同胞奔走吁请。从1957年到1968年遇刺，金博士行程600万公里，发表2500次演讲，出版5部著作和无数文章，他想让美国社会理解，人人生而平等，包括黑人在内。
金的民权思想，不是来自遭遇，而是启蒙于多屋学院。在那里，金阅读了美国哲学家梭罗（Henry David Thoreau）的《公民的不服权》(Civil Disobedience)，后来，又潜心阅读马列、法国哲学家勒努维埃的人格主义、爱尔兰哲学家伯克利的道德理想学说，对他影响最大的是甘地无暴力主义，所以他主张普遍的爱，爱一切人，包括爱敌人。
在这个问题上，中国人对金仍有误读，认为是金把甘地无暴力主义首先移入美国。其实，最先提倡无暴力抵抗的美国人是软窦夫，他在金19岁时提出以无暴力方式反对美国空军的种族隔离措施，此时金正忙着拿学士学位。金是在日后攻读神学硕士时才在马斯特博士（A.J. Muste）和约翰孙博士（Mordecai Johnson）的讲道中第1听到甘地主义，而后他开始留意甘地的文章和运动。金真正学习甘地哲学和无暴力技术，是1959年应尼赫鲁之邀去印度访问，此后他明确提出，“同情和谅解那些恨我们的人”，使无暴力运动在美国家喻户晓。
中国人尚且不知的是，早在60年代初，金已开始支持新中国在联合国拥有议席。那时候的美国，距尼克松总统的“破冰之旅”还有10年，所以金这个主意，没什么人支持。金很了不起的是，他在政治上，坚定不移地倡导公正，而且他会从全球角度来看待各个民族的公正问题。
1963年，金博士成为《时代》杂志的封面人物。1964年，金35岁，却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成为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中最年轻的一位。他把54123美元奖金交出，用做促进民运。1965年以后，金四处激励民众，反对越战，这的确让美国政府感到有点儿不大高兴。1968年3月，金筹划“穷人进军”（poor people's march in Washington DC），4月4日黄昏，金博士遇刺身亡。当晚，司法部长肯尼迪（Robert Kennedy）心情沉痛地发表演说——
我有一些非常悲伤的消息要告诉你们所有人，我想，对于我们所有公民，对于全世界那些和平生息的人民，这都是悲伤的消息，金在田纳西州的孟菲斯被射杀，死在了今晚。
也许是肯尼迪总统刚刚遇刺，肯尼迪部长触景生情，显得格外悲痛，他号召热爱和平和爱戴金博士的人，自发进行悼念，为金家祈祷。但60年代的美国真是暗杀连连，仅仅两个月之后，肯尼迪部长在洛杉矶也被刺杀。
1968年4月5日，约翰孙总统下令，4月7日将是第一个“金博士国家纪念日”，这一天，成千上万的人前来送葬。4月9日，30万人跟随金的棺木，横穿金的老家亚特兰大。4月11日，约翰孙总统签署另一份民权立法，规定，在向黑人和少数民族销售和出租房屋时，禁止种族歧视，这是美国政府悼念金博士的最好方式。
从那儿以后，人们忽然记起5年前金在林肯纪念堂前的演讲，《我有一个梦想》，开始热烈赋予它更多的含义。其实，那次演讲，基本是意外，金原本只准备了7分钟演讲稿，但讲完7分钟，金情不自禁，继续讲了下去，越讲越激昂，我们今天最愿意背诵的《我有一个梦想》，只是金即兴发挥的那一段，而他实现准备好的部分，根本没人提起。
好啦，俺就用金自由发挥的几句话，作本篇的结束吧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有朝一日，在乔治亚州红色的山丘上，过去奴隶的儿子和过去奴隶主的儿子能围坐在同一张桌旁，就像兄弟一样。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我的4个孩子有一天能生活在这样一个国度，它不再以肤色来评价他们，而是看重他们的性格和内涵。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有一天，亚拉巴马州会有所转变，尽管它的州长现在仍是满口异议，反对联邦法令，但有一天那里的黑男孩和黑女孩能和白男孩和白女孩牵手行进，就像姐妹兄弟一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