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 By 青裳

栀子



   
“南檐架短廊,沙路白茫茫。尽日不归处,一庭栀子香。” 午睡起来,闻到院子里栀子花的香气,这是今年开得第一朵花。

   
“栀”通”卮”。卮为酒器。《本草纲目》说:”巵,酒器也。巵子像之,故名。今俗加木作栀。”佛经中又称之为”卜”。传说其种子来自天竺,与佛有关,故有人称它”禅客”、”禅友”。

     瓶插水养的植物,在岭南称作”水横枝”。鲁迅在《朝花夕拾.小引》中写:”广州的天气热得真早,夕阳从西窗射入,逼得人只能勉强穿一件单衣。书桌上的一盆 ‘水横枝’,是我先前没有见过的:就是一段树,只要浸在水中,枝叶便青葱得可爱。看看绿叶,编编旧稿,总算也在做一点事。做着这等事,真是虽生之日,犹死之年,很可以驱除炎热的。”中学时住校,学校临近一个公园,夏日傍晚,吃过晚饭,常结伴而入,采了大把将开的栀子后,再翻墙而出,回宿舍里用瓶瓶罐罐插养起来。那时还不知道可以称其为”水横枝”,这样好听的名字。

   栀与茜都是古老的植物染料,栀子的果实经压榨便可获取黄色的汁液。据说日语里栀子的发音接近于”无口”,古和歌有:”思君与念君,此事终不说,但将身上衣,染成栀子色。”无尽的心事,隐而不彰。

合欢



   一张合影照。我坐在桥栏杆上,两个同事站在身后,三个人对着镜头微笑。上方一树合欢开得正好,粉茸茸的花朵看上去象停在枝上的一群羽翼初丰的鸟儿,羽毛新鲜而蓬松。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合欢。

   小学、初中的时候,爱看小说,放学了便急急地往家里赶,家里总有本还未读完的小说。张贤亮的《绿化树》就是那样的时候看到的。年少懵懂,看故事,看热闹。一部小说只留某些片段,连同阅读时的细节场景,零落在记忆里。高原小城午后明亮的阳光,如何斜斜地照进窗来,窗外柳树的枝条微微摇动,平缓的水泥路上,行人的脚步清晰可闻。一切一切,泛着岁月的颜色。


   
那时想像中的“马缨花”是一种紫色的,类似于鸡冠花的花朵。虽然如果细想,这与“马缨”根本没有关联,但想象有时就是不讲道理的。多年以后,才知道“绿化树”、“马缨花”原来都是“合欢”的别名。还有什么植物象合欢一样有那么多的名字呢——芙蓉花、绒花树、蓉花树、鸟绒树、合昏、青裳、乌云树、野花木、夜合花、夜合槐、夜合树。叫马缨花,是因花瓣不显著,花蕊细长如挂在马颈下的红缨。

   
合欢的花与皮据说都可入药,有理气解郁、宁心安神的功效,可治疗肝气郁结、心烦失眠等症状。《本草纲目》上说:“合欢:合昏,夜合。崔豹《古今注》云:‘欲蠲人之忿,则赠以青裳’。青裳,合欢也。值之庭除,使人不忿。”喜欢“青裳”这两个字,仿佛看见一个是穿着布衣的人,怀着植物一般朴素而沉静的内心。

   现在上下班时要经过的那条路,两边种着合欢与女贞。正是合欢花期,望着满树繁花,忽然想那个叫“宁夏”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很多的合欢树,或者它们只是生长在离乡人的心里,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曼珠沙华

 
   夜气里都是桂花的甜香,闻得久了,会有些腻,然而还是爱惜。桂花氤氲开的香气,似乎意味着这个季节最美好的部分正逐渐呈现,而象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这些也是稍纵即逝的。

   桂花的香是秋天的味道。每年到了闻见桂花香的时候,办公楼下草坪上都会开出一片鲜艳的红花,茎直无叶,花瓣卷曲。花叫龙爪花,又叫红花石蒜,还有个颇具异国情调的名字——”曼珠沙华。据说这名字取自《法华经》,意为开在天界之红花,是天降吉兆四华之一。年少时常听到邻居家的录音机里放着山口百惠的《曼珠沙华》,翻录的带子,音质不太好。至今不知歌里唱得什么,但可以肯定和情感有关。在日本这种花被称为”彼岸花”, 因为它们先叶后花,叶败花出,花不见叶,叶不见花,似遥在彼岸,有无法相会的悲恋之意。几年前王菲唱过首《彼岸花》,林夕的词一向漂亮。”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我站在海角天涯。彼岸没有灯塔,我依然张望着,天黑,刷白了头发,紧握着我火把”,彼岸没有灯塔,也许会有大片如火的红花罢?

    日间外出,看到草坪上那些大朵大朵的红色开得要败去了。《花草茶事》博里说
桂花和石蒜,总是新学年象征,对于我们,没有新的学年,只有又一个新的秋季。秋分即至,昼短夜长,秋,转眼就深了。

平沙落雁 发表评论于
回复楚天碧霭的评论:
就知道跟你是知音。Hug hug!!
楚天碧霭 发表评论于
今日得闲,躲在这儿阅读了姐姐转贴的这几篇文章。

非常非常喜欢。这文字和文字底下的韵味非言语能表述。果然像姐姐说的,她竟似从典籍里携花披月飘来,一纸书香。

谢谢推荐。hug hu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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