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大哥,火生好了吗?”
问话的是七月,一个看上去就让人觉得非常聪明伶俐的小姑娘。她来
到正在烤肉架边生火的正月身旁。他们两人都是年教授的学生。年教授这
个学期开了一门逻辑课,班上的几名学生对逻辑都有浓厚的兴趣。金秋季
节,又逢周末,年教授带了几名学生出来野餐。同来的还有四月和十月。
“火已经好了,可以开始烤肉了。”正月答道。他帮着七月把一块块
在作料里腌好的肉放到架子上烤着。“四月和十月他们呢?”
“甭管他们,”七月笑道,“十月这个小家伙,出来玩儿也要拉着年
教授问问题。我真奇怪他哪儿来那么多的问题可问呢?”
十月在这个班上年龄最小。此时他正在一条长桌旁和年教授说话。
“年教授,您课堂上讲的那段什么逆命题否命题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
“逆命题、否命题的概念,是对蕴含命题而言的;”年教授耐心地讲
着,“蕴含命题,或说假言命题,实际上就是‘如果……那么……’这样
的句子,一个条件,一个结论。比如,‘如果今天是星期三,那么我们就
有逻辑课。’什么叫逆命题呢?你要是把原来命题的条件和结论颠倒过来,
就是逆命题。象刚才这句话的逆命题就是:‘如果今天我们有逻辑课,那
么今天是星期三。’”
十月想了想,说:“可这不对呀!我们星期三有逻辑课是不错,可是
不光星期三有逻辑课呀,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不都有吗?”
“正是这样!”年教授说,“原命题‘如果今天是星期三那么我们就
有逻辑课’是正确的,而它的逆命题‘如果今天我们有逻辑课那么今天是
星期三’是错的。这说明原命题和逆命题在逻辑上是不等价的。”
“那什么是否命题呢?否命题和原命题等价吗?”
“否命题就是把原命题的条件和结论都改成它们的反面。还说刚才这
句话,它的否命题是这样的:‘如果今天不是星期三,那么我们就没有逻
辑课。’否命题和原命题也不等价。但是如果既把原命题的条件和结论都
改成它们的反面,同时又把它们颠倒过来,就成了逆否命题:‘如果今天
我们没有逻辑课,那么今天就不是星期三。’你想想看,逆否命题和原命
题表达的意思是不是一样?”
十月又想了想,点着头说:“对,这两句话的意思完全一样,只是用
了不同的说法。这么说,逆否命题和原命题应该是等价的了?”
“对!”年教授满意地拍了拍十月的头。
这时正月走过来说:“教授,十月,肉已经烤好了,快来吃吧!哎,
四月呢?”
十月用下巴指了指:“那不,一个人在湖边发呆呢。”
离他们不远处就是一个很大的湖,湖水是碧绿色的,清澈见底。湖对
岸的山坡上长满了枫树,在这晚秋的时节一片通红,在夕阳照耀下显得象
火一样壮丽。四月坐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双手支颐,眼睛望着前方,象
是在思考着什么。
十月跑到四月背后叫道:“四月!别故作深沉了,饿死了没人管你!”
四月回过头看了看十月,没有说话,只是作了个手势。十月顺着他的
手看去,只见湖岸边的草地上落着一群乌鸦,有的在觅食,有的在栖息。
十月把嘴一撇:“丧气!几只老鸹,有什么好看?瞧我拿弹弓打一只
来。”说着话,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弹弓,装上石子就要打。
四月眼明手快,从地上摸起个小石块,朝草地上甩了过去。乌鸦们受
了惊吓,呼啦啦地飞了起来,铺天盖地的一片,“哇”、“哇”地叫着,
转眼就飞到对岸去了。
十月不高兴了,抱怨说:“四月你捣什么乱?眼看我就要打着一只了,
可全叫你给吓跑了。”
四月站起身,和十月一起朝烤肉架这边走来,一边说道:“乌鸦又没
招你又没惹你,你打它们干什么?”
十月收起了弹弓,说:“四月你真是菩萨心肠,对老鸹也大发慈悲。
看见老鸹不吉利,我要打一只去去邪气!”
“乌鸦其实很冤枉,”年教授插进来说,“自古以来被当作不吉利的
鸟,仅仅因为它们都是黑色的,叫声又不太好听。实际上乌鸦不是害鸟。
孩子们,过来吃烤肉吧。”
“好香!七月姐的手艺真高!”十月一边说,一边抓起一块烤肉往嘴
里塞。
“还要算正月大哥劳苦功高!”七月谦虚地说。她注意到四月只是站
在一边呆呆地发愣,也不过来吃烤肉,就问道:“四月,你又在想什么呢?
这么好的肉都顾不上吃?”
四月摇了摇头,象是要赶走脑子里的一些杂乱的概念一样,然后他转
向年教授:“年教授,您刚才是不是说‘所有的乌鸦都是黑的’?”
年教授笑了:“这是我的原话吗?不过这是对的,乌鸦当然都是黑的,
要不然哪儿会有‘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成语呀?”
四月又摇了摇头,不服气地说:“那您怎么就肯定知道所有的乌鸦都
是黑的呢?”
年教授饶有兴趣地看着四月,说:“这样说吧,我见过成百上千只乌
鸦,每一只都是黑的。”
“可是几百几千只也不能算是所有的呀!”四月坚持道,“世界上有
那么多的乌鸦呢!”
“还有其他科学家,当然,也包括非科学家,几千年来看到的乌鸦,
都是黑的。至少我还没听说谁见过或甚至造出过一只不黑的乌鸦呢。”
四月更是不服气,大声说:“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肯定地说‘所有
的乌鸦都是黑的’,只能说‘大多数乌鸦是黑的’。”
这时正月、七月和十月都过来了,围在年教授和四月的身边。
年教授说:“你说得对,不过还有很多别的证据表明‘天下乌鸦一般
黑’。比如说,我们所看到的其它五彩斑斓的鸟,象鹦鹉,天鹅,还有孔
雀……”
在一旁的七月抿嘴一笑,插进来说:“教授您甭逗我们。这些鸟,美
是都很美,可它们跟‘天下乌鸦一般黑’有什么关系?”
年教授的目光在几个学生的脸上挨个扫了一遍,说:“你们都不懂这
个道理吗?”
几个学生互相看了看,都没吱声。过了一会儿,正月开口了:“年教
授,我们确实不懂。您给我们解释解释吧!”
“好吧。”年教授轻轻叹了口气,说:“首先,每当我们看到一只新
的黑色的乌鸦,就相当于找到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话的一个新证据,
因而我们就会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话更为可信。这一点你们承认
不承认?”
几个学生纷纷点头说:“当然。”
“第二,”年教授接着说,“‘所有乌鸦都是黑的’这句话,和‘所
有不黑的东西都不是乌鸦’这句话,互为逆否命题,这两句话在逻辑上是
完全等价的。同意吗?”
几个学生又都点头表示同意。
年教授继续往下讲:“一个证据如果能用来证实其中的一句话,那么
它自然也能用来证实逻辑上等价的另一句话。很显然,一切既不黑又不是
乌鸦的东西都是支持‘所有不黑的东西都不是乌鸦’这句话的证据,因此
它们也自然都能用来支持‘所有乌鸦都是黑的’。所以说,所有这些既不
黑又不是乌鸦的,象鹦鹉、天鹅、孔雀之类,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
证据。”
“这太奇怪了!”四月弯腰从地上拣起一块灰白的鹅卵石,说:“要
是照这么解释,那随便什么东西,比如这块白石头,既不黑又不是乌鸦,
也能证明‘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正月也说:“照这么说,年教授,您身上穿的这件蓝上衣和这条灰裤
子,也同样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证据。”
七月兴奋地说:“看,这满山的红叶,碧绿的湖水,蓝天、白云,都
使我们更加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
四月抬头望着天边的一轮红日,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这火红的夕阳,
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佐证了。”
这时十月跳起来喊道:“我明白了!年教授,您不黑,您也不是乌鸦,
所以当我见到您的时候,我就更加确信‘天下乌鸦一般黑’!”
年教授脸上现出了微笑:“孩子们,我非常高兴,因为你们已经开始
学会象一个科学家那样思考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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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的人物和故事情节都是虚构的,如果与任何活着
或死去的真人或真事有任何相同或相似之处,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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