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文明的坐标中寻找自己的方向(ZT)
许锡良
昨天我在刘铁芳先生的博客上读到铁芳与他在美国的朋友的网络对话中,看到一个“普世价值陷阱”的问题,从美国朋友那里得到的信息说美国人在中国四川汶川大地震中基本上是幸灾乐祸式地看热闹,表现得毫无人性。因此,所谓人权、自由、民主、平等、博爱这些所谓的“普世价值”可能只是一个用来迷惑我们的陷阱。我尊重在美国求学、生活的中国人的切实感受,也许这个朋友在美国的感受有根据的。但是,个人的视野与体验毕竟是有一些局限性的。且不说一个人能够遇到的人与事,在一定的时间里是很有限的,单就人在观察事物的时候总喜欢带上自己的有色眼镜与思维定势来下结论的,当一个个人手挥拳头,群情激愤的时候,看什么都是敌对的。当我在参与讨论普世价值是否是陷阱的过程中,我又看到中国的篮球巨星姚明一声倡导,结果参加比赛与观看比赛的18万美国人就为中国的地震灾难默哀20秒,而且报道说,这在美国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而中国人给自己的死难同胞举行国殇、默哀,在数千年的历史上这还是头一次。虽然来得晚了一些,但是,毕竟是表明中国正式接受世界文明一个明智之举。如果不是今天的开放改革,不是今天的信息流畅与全球化大趋势,中国人按照我们历史发展的逻辑,我们是没有给死难的平民百姓举行国殇礼的可能的。这样的国殇,自古以来从来都是帝王的特权。
世界文明进入近现代以来,中国人似乎一直患有对世界文明的恐怖症,而世界文明的主流就是以民主、自由、平等、博爱、人权为重要标志的“普世价值”。这种恐惧症由来已久。一个世纪前的以“天不变,道亦不变”为借口的拒绝改革接纳西方文明,到后来的“义和团”运动,再到后来的“反全盘西化”,“反资产阶级自由化”,一直到现在的国学复兴的同时反“文化帝国主义侵略”之类,无不是这种恐惧症的历史延续。到今天又动辄以“普世价值陷阱”为说辞的心理,仍然都是这种恐惧症的表现。人类的“普世价值”是在人类漫长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反复淘洗出来的人类文明精华。不是归哪国家,哪个民族所专有的。而且承认普世价值,也并不等于就不承认人类社会的利益分割。普世价值只是人类社会生存与治理过程中必须遵循的法则,承认这个法则则是文明的,践踏这具法则就是违背人性的,社会必然遭灾。一个社会,一个民族被世界其他民族接纳的程度往往就是以这个民族,这个社会接纳普世价值的程度,执行普世价值的程度为标准的。普世价值现在是世界文明国家公认的游戏规则。你不承认这个游戏规则,人家不与你玩游戏,这是所有的游戏活动的常识。普世价值不是某个国家制定出来的,而是人类生存的内在需要。日本人接受世界普世价值,同为亚洲国家,同为黄种人的日本就被世界广泛接纳。他们把自己的家园建设得美丽的同时,也得到世界绝大多数的国家的肯定。他们的利益也没有因此就因为承认普世价值,按照普世价值法则行事而被出卖了。长期以来,我们错误地以为“普世价值”是美国人以武力作后盾提出来的。如果这样理解,那么当年美国的尼克松总统就不应该下台。他身为美国的总统兼三军总司令,在一枪一弹未发,毫无抵抗的情况下就束手就擒,连个垂死挣扎都没有。为什么?尼克松总统身上毕竟还存留着普世价值的文明因子。他从小就受到一关于普世价值的教育:一个政府固然可以借刺刀做许多事情,但是它不能坐在刺刀上。美国的军队与美国的公民也是受普世价值教育出来的。相信如果尼克松总统能够用军队作后盾强迫国会解散,拘押最高法院大法官,查封所有敢报道总统丑闻的报纸,那么,这只能说美国的文明程度还很低,普世价值还很不普世。但是,美国没有按照这种逻辑发展下去。说明,他们这个国家的普世价值仍然是社会的主流。普世价值是一种人类的理想,也是一种现实的依据。如果不相信人类有能力通过非武力的办法解决矛盾的能力,那么无异承认人类仍然是与野兽毫无二致的一种生物。那么整个人类文明都只是建立在沙滩上,甚至只是一种海市蜃楼的幻景而已。这样,人类未免也太过于悲观了。人类确实曾经有过丛林法则的时代,但是,这只能说明人类的现代文明是一个过程,而不是说明丛林法则就是我们值得肯定与追求的。至今,我们仍然可以把一个社会脱离丛林法则的程度视为人类文明进步的程度。论暴力决定一定,像瑞士这样的小国就不应该生存这么久。论强力,古巴在失去苏联的支持之后就应该毫无理由被美国轻而易举地灭掉,而不可能在美国这个敌对国家的眼皮底下生存近半个世纪,直到今天。
承认人类的普世价值,并不是不要承认国家与民族的利益。但是,无论国家还是民族的利益,最终如果悬空于具体的个人生命本身,那么这样的国家与民族利益就是虚伪的,而且也是不可能持久的。这已经在垮掉的前苏联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苏联一直强调国家与民族的利益,结果,这个利益最后只是汇聚到极少数的特殊利益集团那里,与一个个具体的平民无关。因此,真正的元利益,仍然是以公民为单位的利益。这与人与人之间的有关系是一样的。有时家与家之间会有整体的利益冲突,这个时候可能就表现为家庭的利益。但是,如果,这个家庭最终只是一个父亲大权独揽,利益垄断,那么久而久之,这个家庭的成员也并不会再去认真关心这个家庭利益了。而且人与人之间如果要和谐相处,就必须承认并接受共同的规则。学会互相尊重,互利互惠才有可能。你得敬重他人的生命与尊重他人的合法利益。如果没有这个作为前提,则只能够是以暴乱、杀戮、强力为平衡法则。在这里文明毫无留存。
中国的发展一定要以承认普世价值为前提。这是一个大是大非。与普世价值为敌的抗争,只能够使自己越来越陷入独立无援,越来越使自己处境艰难。如果此时再以什么“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的思维方式来看待我们在国际社会上遇到的一系列麻烦,则中国人真如陷入《红楼梦》中的贾瑞手中的“风月宝鉴”一样,喊起口号来,快感确实是有快感,但是离灭亡也就不远了。我们作为中国人需要反思,为什么中国在远没有复兴,国力远不够强大,人均收入仍然很低,失业大学生与日俱增的情况下,搞个奥运会会如此多灾多难?而当年韩国、日本、澳洲、希腊这些国家搞个奥运会是如此轻松快乐而和谐?而到中国这里反而遇到这么多麻烦?出现这样的局面难道我们不需要反思自己吗?我们现在应该把自己定位于与世界的共同文明并进,在普世价值中寻找自己的发展路径,抛开无用的面子,以及让我们受到无穷的苦难的所谓“中国人的骨气”,真心与世界文明融合在一起,虚心向一切优秀的文明成果学习。不要去作违逆世界文明的愚蠢抗争,近一百年来,从“义和团”的仇外与排外,到现代的“文化帝国主义侵略”论,再到“反西方自由主义”与“全盘西化”,每次抗争的结果就是都是以我中华民族的大灾大难作为结局。一个生动的日本榜样就站立在我们身旁,日本人正负两面的经验教训都十分丰富。要真正维护自己民族的利益,就得承认这个利益只有在普世价值中才能够得以实现。
2008年5月28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