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53)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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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事真是梁伟华干的,那就太可怕了。他要么不出手,出手就置人死地。他的这种报复,可能并不是美美想要的。

到目前为止,夏宜对梁伟华的印象还只是一个精明敏锐的生意人。她想起前夫蔡剑宏对她说的话: “ 梁伟华这人不是好惹的,他军人出身,当年空手套白狼起家,白道黑道都有关系。他这人,跟你讲交情的时候可以义气冲天,可是你要惹恼他,他可以翻脸不认人,置你于死地也不是不可能的。 ”

不错,他确实是个精明敏锐的生意人,但是同时,他还是个流氓。现在看来,他对自己还算客气,也许他顾虑着他的儿子,因为这个儿子一向跟他有隔阂,使他不能轻举妄动;也许她还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所以现在还对她比较容忍;也许是她前面的那一次出走表现得比较 “ 识相 ” ,所以他才对她保留些余地;也许他忌讳她身后的夏家跟官僚集团残余的一些关系,不能对她太过分。

也许这些原因都有,谁知道呢?她爱梁浩然,但她不希望自己为这 “ 爱情 ” 送了命。她没有宗教,没有信仰,不相信永生,也不相信轮回,只相信现世的一切 —— 苦也好,痛也好,幸福也好。生命在,希望就在;没有了生命, “ 爱情 ” 什么也不是,只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故事,传得久了,如果还能传颂下去,那就叫传说,比如梁祝。后人眼里一对灿烂双飞的蝴蝶,不过是当年荒郊野外坟下无法团聚的两具白骨。

她重新思考自己要孩子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她反反复复地跟梁浩然讲目前这样的状况很好,她希望维持现状,让他不要无事生非,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梁浩然工作调动以后,变得更忙,很多时候他们晚上的见面变成了通个简短的电话。他有时候会出差,在一些附近的城市或者省外的城市考察当地的房地产市场,如果他独自一个人,他会要求她跟他一起去。她也尽量满足他。到了当地,他去办公事,她去逛街,拿着他的卡拼命花他的钱,买一堆有用没用的东西,希望这样可以让他心理平衡些。他们各自好像都有些心事,她不能对他说,他也不能对她说,只好都憋在心里,顾左右而言他。

有一天他这么飘过一句: “ 好像孟小芸有些察觉到什么。 ”

她问: “ 她说什么了? ”

他说: “ 她没说什么。但是我感觉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

究竟她知道些什么,他不能肯定。现在他们是沉闷的三人行。

她想他还是太善良。做男人似乎不能太善良,太善良自己心里苦。这世上活得潇洒自在的,都是那些心狠手辣的。

他的母亲被他父亲的婚外情逼死,如今他自觉不自觉地,在重复着父亲的老路,身不由己。也许他们走这条路的原因不尽相同,但是结果都一样,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现在进不得,退不得,情形尴尬。进,不是她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形势比人强;退,梁浩然不同意,她对他发了誓,她伤过他一次,同时也伤了自己,她不想再伤他一次。

她的生命至此,也变成一个死结。

她想要孩子的时候,孩子偏偏不来;在她对自己失去信心,重新思考自己的决定的时候,她发现她出了问题。

她悄悄去医院检查,结果呈阳性。她把报告单攥在手里,浑身就有些颤抖。好在她早有防备,没有自己开车,出了医院,迎着刺目的阳光,打车回家。到家她脱掉外套躺在床上,脑子里是一片的空白。

一个期待已久的孩子,可能是个儿子,也可能是个女儿,是她喜欢的人的孩子,她想亲自抚养他 / 她,陪伴他 / 她长大,她要跟他 / 她亲密无间。

这可能是她再一次做母亲的最后机会。没了这个机会,也许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生了。她想着她曾经看过美美打掉的那个孕囊,一只扁扁的,圆圆的,白色的一个东西,附着软软的一层绒毛,那是一个生命的初级形式,当它安全地依附在女人的子宫里,它就会日长夜大,渐渐演变成一个可爱的胎儿,然后从母体分娩,成为一个可爱的生命。可是当它被从母体强行剥离,被人抛弃,就什么也不是,躺在冰冷漆黑里,甚至是一堆污垢里,被污染,被践踏。

想到这里夏宜的心就有抽紧的感觉。觉得头昏目眩。她慢慢爬起来,到厅里倒一杯水喝下,才勉强镇定下来,又回到床上躺下。

梁浩然这天从邻近城市赶回来,时间还早,直接过来打个转准备赴一个饭局,看到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就问: “ 生病了? ” 用嘴唇碰碰她的额头,感觉没有热度,才又问, “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

夏宜摇头说: “ 没什么,感觉不舒服,今天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我贫血。我躺躺就好。 ”

梁浩然奇怪: “ 你怎么会贫血? ” 他到厨房里看看,从冰箱里找到一只冻鸡,还是上次给美美补身体的时候没吃完的,拿到水槽里化冻,又找到一些红枣,取出来给她一边炖汤,一边用手机跟什么人讲着什么,把饭局取消。收拾完回来对她说, “ 你是不是太累?我看你那个口语班就别教了。 ”

夏宜说: “ 阿浩,我想单独找个地方去静一静,散散心。 ”

梁浩然警惕地问: “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

夏宜勉强笑笑: “ 你别老把我当犯人好不好?给我一点自由。你看你到哪里我从来不问。 ”

梁浩然干脆地说: “ 我没有逃跑史。 ”

夏宜苦笑: “ 一个人不能犯错,做错一次,信誉全失。我要怎么你才肯信我?阿浩,我想变一下生活方式。我出国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住一段时间好不好?老待在一个地方很闷。 ”

梁浩然看住她,半天才说: “ 这里有父母有亲人有同学有朋友还觉得闷,到外面什么也没有反而不闷?七七,你的结构跟一般人不一样呢 —— 你这叫作天作地。 ”

夏宜闷住,转换话题: “ 跟谁的饭局,说取消就取消? ”

梁浩然随意地说: “ 跟胖子谈点事。我陪你吃完饭再去跟他喝两杯好了。 ”

没几天,她恍惚听到,他跟孟小芸提出离婚要求。她从美美嘴里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美美奇怪地问: “ 夏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吗?不是你要我哥这么做的吗? ”

如果男人要求离婚,那一定是外面的女人挑唆的,这大约是所有人的共识。

夏宜问她: “ 你怎么知道的? ”

美美说: “ 我去他们家,看到我哥睡在书房里。我问小芸姐,小芸姐才跟我说起。 ”

夏宜只得对她说: “ 我真的不知道。 ” 还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下去,怎么说都象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不想再跟她商量,决定单方面采取行动。

再次见到梁浩然的时候,她就对他发火: “ 我这么跟你说不要无事生非,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非要耍小孩子脾气?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逼走才甘心?阿浩,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不要怪我,那是你逼的! ”

梁浩然火气比她还大: “ 你就会骂我,我的苦衷你了解不了解?我不想再耽误她了。眼看她也往三十奔,她也想要孩子,我再拖下去能拖到几时?再拖下去只怕到时候她杀我的心都有! ”

夏宜问他: “ 如果我这辈子不能给你生孩子呢?你早晚要有孩子,跟谁生不一样? ”

梁浩然欲哭无泪: “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跟谁生都一样,你怎么不到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来帮你生孩子?我说过,我的孩子我要负责。如果一边是我不爱的女人,她可以生孩子,另外一边是我爱的女人,那么我只能选我爱的女人,至于这个女人能生孩子也好,不能生孩子也好,我都认了!所以我不可能去跟孟小芸生孩子。如果我不能跟她生孩子,她又是个正常健康的女人,渴望有个自己的孩子,我为什么要耽误她? ”

夏宜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可置信地问: “ 你这一向心事重重,想的就是这些?阿浩,你这种男人我见都没见过。 ”

梁浩然怒气冲冲地说: “ 好了,如今你见到了。 ”

夏宜找出那张汇丰银行的卡片拍给他,说: “ 阿浩,我们分手吧。我们好合好散。我目前这种身体状况,经不起折腾。你要离婚你去离,别把我拖进这种是非漩涡。 ” 她现在只想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梁浩然一听她说分手,立刻发飙。他冲进厨房,又一顿乱摔乱砸,边砸边说: “ 好,分手!分手就分手,谁怕谁啊?我就是不干了!那种日子你倒是去过过看! ”

夏宜把卧室的门关上,捂住耳朵。过一会儿她听到砸碗的声音停止,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两声门响 —— 一声是木门,一声是铁门,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下来。

她推开卧室的门,来到厨房,收拾地上狼藉的碎片。瓷片坚硬锋利,她用了三层塑料袋,才把这些东西扎好,放在一边,接着洗毛巾擦地。

如今整整一套餐具都给梁浩然摔得一只不剩,眼看她明天没有碗吃早饭。他发起脾气来怎么这么吓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也许真象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个彻底的平权主义者,目前他们的这种状态已经严重违背他的信仰和信念,他被自己的良心快挤扁了,马上要人格分裂。如果他不这么发泄一通,就要发疯。可是他老这样来发泄,只怕他不发疯她却要发疯。

不知道孟小芸想些什么,外面对于梁大公子要离婚还没有什么风声。孟小芸涵养好,口风紧,不代表这件事就能这么捂下去,早晚梁伟华会知道,这个城市的相干不相干的人也会知道。她跟他的故事又会被挖出来,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的消遣,笑料。他们会说,呵,梁家的大公子为一个老女人,要休掉自己年轻的发妻,这个老女人是如何如何有魅力,如何如何有手段,如何如何。。。

她又要被暴露在世人面前,连带着她的父母亲人,她的儿子,甚至于她跟她前夫蔡剑宏的离婚故事,可能都要被挖掘出来。这些话到了世人口里,从张三嘴里传到李四的耳朵里,在李四那灵光或者不灵光的脑子里翻个身,再通过他的口,传到王五那里,如此依次传下去,传到最后,她会成什么样的人?

他们会说,那个女人是夏工的女儿,夏工是夏某某的弟弟,当年夏家多少威风啊,如今树倒猢狲散,姓蔡的都不肯买账了。她妈妈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当年她的一个师兄背妻别恋,给这位师母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这种丑闻落到自己小女儿身上,她又会是什么反应?她还能正义凛然地去跟人家说嘴?

蔡剑宏好容易快被遗忘,此时又要被人们热情“关心”,他会怎么想?他们从离婚时的反目成仇,到今天和平相处,他甚至顶住后妻的压力,没有在她和儿子之间制造障碍,这种局面来之不易。如果他们之间平地再起风波,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迁怒于她,她会不会永远失去儿子?

到了梁伟华那里,又是什么样的想法?他自然会认为他儿子的所作所为,都是背后那个女人指使。她不给他面子,触到他的底线,他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一个男人,只是欺骗了他过世妻子的外甥女,他就挑了他的手筋,断了他的姻缘,那么如今这个女人破坏了他儿子的家庭,甚至要搞得他们父子不和,他又会怎么对付她?

夏宜跪在地上,心里充满了无力的感觉。


汉代蜜瓜 发表评论于
回复lansan123的评论:

介个,介个, 可能跟夏JJ的难度一样大地说

@~@
lansan123 发表评论于
回复汉代蜜瓜的评论:
现在补还来得及的说 :DDD
汉代蜜瓜 发表评论于
回复jiejieshipengyou的评论:

真惨,好象留守在祖国的都是老人。现在偶充分体会到独生子女的弊病了:((

很遗憾没给小蜜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jiejieshipengyou 发表评论于
充值能力的质疑
jiejieshipengyou 发表评论于
我妈很愤恨我对她帮我充值得能力,可经过两天的努力,我的账号里仍然没钱。只好等那些忙人们有空了再帮我,真是郁闷啊。我是那只看到大肥鱼而吃不到嘴的猫
清韵 发表评论于
梁、夏本来各有大好前程,为了这姐弟恋,现在路越走越窄,步步惊心,还连累了好多人。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悲剧,年龄歧视肯定是一个重要原因。还有社会的不公平,有钱有势的男人本人或者家人居高临下挑挑拣拣,不是寻找爱人,简直像是买菜买种猪。蜜瓜的书切中国内的时弊,难怪点击夺冠。恭喜恭喜!
twinsmom1 发表评论于
为夏妹妹担心!多么宝贵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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