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巴马当选对中国的提醒

奥巴马是黑人。黑人离总统的宝座仅一步之遥。或许，最终的结果，奥巴马不一定真坐上总统宝座。但奥巴马正像当年的克林顿一样，是又一个美国梦的样板。奇妙的是这次美国民主党初选，无论奥巴马还是希拉里，都代表美国新时代的来临。

华盛顿、杰斐逊等美国先贤创立的美国社会，最重要的是给世界提供了一个优秀的政治体制。虽然不是最理想的，但却是两百多年来，这个地球上最好的模式。美国信赖于这个政治制度，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这个优秀制度形成的魅力，令全世界大多数人非常向往。全世界的优秀思想者、艺术家、科学家等杰出人士，尤其这最近一百多年来，不断向美国汇集。有些人嘴上大骂美国，但如果条件许可，他们随时可以舍弃自己的祖国，到美国安居。

美国曾存在不少严重的社会问题。最早的是奴隶问题。早期的美国从非洲掠夺大量黑奴。奴隶的悲剧生活，曾是这个国家最无耻的历史记忆。但1861-1864年的南北战争，彻底改变了美国的奴隶制度。另一个严重问题是男女平等。美国白人来自欧洲。妇女在早期的美国，处于从属地位，连投票权也没有。直到1920年8月26号，第十九条修正案终于写入美国联邦宪法，这条修正案规定，合众国公民的投票权，不得因性别而被合众国任何一州加以剥夺或限制。美国妇女的投票权才正式被确认。还有一个严重问题是劳工权益。美国最初禁止工会存在。1881年美国有了第一个工会，1886年扩展为美国劳工联合会。但1880年至1932年间，美国工会活动，尤其是罢工，一般都被政府以种种理由镇压。1932年，国会通过了《诺里斯-拉瓜迪亚法》和1935年通过的《全国劳工关系法》，使劳工权益的保护得到落实。如今，工会已成为很强大的组织。这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人民群众当家作主的愿望。

美国最大的特色也是其最大的优势，在于把法律变成社会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有什么社会难题，总是通过法律来解决。一些中国人曾经嘲笑美国人把太多的事务交给法律，令美国社会律师业畸形发展。美国的一些律师，钻法律的空子，玩到极至。但是，法律给了美国社会长治久安的充分保证。不论什么人，只要触犯法律，那就会引来大麻烦。一些政客、富豪、名人，他们有资源对抗法律。有少数人确实可以一时逃脱法律的惩处。可在法律保护下，全社会拥有广泛的自由。你厉害，便有小人物敢于跟你过不去。他们可以起诉，可以通过媒体揭露，也可以搞一些合乎法律规定的运动（非造反）。如果法律没有预先想到一些事，小人物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形成新的法律条文。结果，那些想搞特权的人，最后总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黑人的权益争取，是一个特别漫长的过程。黑人的权益得到法律的支持，当然还不够。由于社会上存在的歧视法律管不着，所以又有很长一段时间，黑人的社会地位受到隐性打压。黑人的个人发展机会，远落后于白人。就像中国今天所为“农民工”一样。因为你是“农民”，城市就是处处限制你。人家对你不尊重，把你看作贱民。直到1963年8月28日，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发表著名演讲《我有一个梦想》感动了整个美国，1968年4月4日他遇刺身亡，又震惊了整个美国。那之后，虽然种族歧视还存在，但毕竟有了根本性转变。很多优秀的黑人，在美国社会有了越来越多的自我表现机会。除了经济界、文化艺术界等，最明显的是美国政界和军界，黑人的表现越来越令人瞩目。美国有了黑人州长、议员，更多的黑人将军，直到鲍威尔、赖斯等进入美国政治权力核心，美国社会终于基本完成了去种族歧视的社会根本性转变。

民主党初选之前，希拉里曾被一致看好。但奥巴马口才极好，年轻，更有朝气，仿佛是马丁·路德金转世。他证明自己更代表美国梦。希拉里也很优秀，但奥巴马表现又胜一筹。这就是美国。尽管暗箱操作也有，但那不是主流。在法律的保护下，在高度透明化的环境下，一个人要取得政治权力，享受领导美国的滋味，就得经过这道由法律规定的程序，过五关，斩六将，方能达到胜利的顶点。而且即便当上了总统，也很不容易。表现不好，民众就不再支持，没有连任机会。若犯严重错误，则有提前下台的危险。当然，总统会有些特权。当年尼克松因“水门事件”差点吃官司，是依靠特赦才躲过一劫。但在美国历史上，他成为后人评价最差的几个前总统之一。

美国的制度好，值得全世界学习，当然也值得中国学习。照搬美国的制度，我也不赞成。毕竟各国情况不太一样。亚洲其他一些国家、拉美及非洲诸国，仿效美国的制度屡屡乱相丛生。但也有比较成功的例子。如韩国、以色列、新西兰等国，表现就不错。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等国，英法德色彩更浓些，但美国模式也起了很大作用。不成功的国家，主要在两点，一为腐败，一为军人干政。韩国也曾有过军人强权时期，但最后选择了比较美国化的政治模式。不成功者说到底，还是学美国没有学到家。窃以为根本在对法律的尊重上。法律是积木堆起来的。一些人违法不被惩罚，那么就有更多的人违法。你挖国家的墙角他挖国家的墙角，纵然是铜墙铁壁打造的大厦也有倾倒之日。

借鉴美国的成功经验，称一个障碍是民众的素质达不到，那是最不能令人信服的遁词。美国1776年就建立这样一个政治制度。中国人现在的素质，难道比1776年的美国人还低吗？中国现在的问题，仍在思想解放方面。坚持社会主义是可以的。北欧的民主社会主义，实际上与我们的理念非常接近。北欧社会，人民的幸福程度高于美国。这也是事实。但北欧、包括英法德的竞争力，远不如美国，这又是客观存在。这表明还是美国的模式，更具可成长性。而中国的文化，与美国的接近度很高。中国人跑去英法德等国，并不是很自在。若跑去日本生活，更加地不爽快。但中国人去了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往往没有太多不习惯之处。与中国还有一个比较接近的国家是意大利。中意两国民众，在自由散漫方面特别容易融合。

中国的政治模式，撇除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争，自辛亥革命以来，是日本和俄罗斯模式的综合体。日本和俄罗斯的共同特点，是国人有极强的服从意识。这两国家都是实质性的一党制。只要党的机制好，国家就能得到安宁。这种制度，部分符合中国，又有相当一部分让中国人很难适应。这是由于中国国民的种族纯度不高形成的。中国汉人，是多民族融合的结果。从两千年前到现在，中国一直就是多民族共存的社会。美国、意大利等国，也是多民族共存，所以，中国人容易在这样的国家找到相近的感觉。美国的政治制度比意大利好得多。我们的政治选择，也只有多向美国借鉴，才能取得更理想的效益。

中国的一个美式政治模式在台湾地区得以基本完成。尽管我们都很不喜欢台独的民进党，讨厌李登辉、陈水扁那样的无耻政客。但是制度比较好，坏人作恶就在有限范围内，难以阻挡整体的政治潮流。未来的台湾，民进党也只有放弃激烈的台独思想，把注意力转向民生方面，才能取得更好的生存空间。而国民党，估计又会执政较长时间。但台湾政治生态和两蒋时期完全不同，新的政治制度，会让国民党以后一次又一次尝到失去政权的滋味，并在失败中自我变革。这又有一个前提条件，台湾不要再朝台独的路子上走下去。否则，有一天台海开战，台湾现在的一切，将不复存在。台湾的民主试验，或许能够我们进一步设计优秀制度的“大参考”。

在美国，存在利益集团。美国的选举，依靠做秀，依靠金钱的支持。欺骗、谎言、荒诞不断在选举中表现出来。然而，优秀的政治制度能够通过有效运作，消解这些东西。法律的高压线摆在那儿。谁不小心碰着了，那一定会触电，甚至被电死。人类社会，善与恶永远并存。没有哪个社会可以做到真正高尚纯洁。只不过有的国度，什么都可以曝光，有的被虚假宣传掩盖住而已。被曝光过度，有些人会很不舒服，但公正和正义会变得更加强大。

美国的自由并不纯粹。美国虽然也声称在全世界推销他们的政治制度，高喊人权，但美国从来并不真心帮助别国建立优秀的政治制度。为什么这样？因为美国并不真正想出现一个强大的，可以与之搞衡的潜在敌人。如果德国当真重新可以与美国平起平坐了，那么，美德关系必然交恶。20世纪70年代，日本经济崛起显得非常迅猛，美国就下阴招，让日元大大升值。结果日本经济衰退，到现在才有点缓过劲来。美国在二战之后允许日本天皇继续存在。而日本宪法，是美国人替日本人制定的。但日本政治制度，却不是标准的美国模式。按当时的环境，美国完全可以在日本克隆一个标准的美国版，但美国没有这样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反正日本政治制度存在一定问题，让美国控制该国变得比较方便。苏联解体之时，美国人当时也跑去帮助俄罗斯，结果是俄罗斯有了十年的大衰退期。等到俄罗斯进入普京时代，美国又批评俄罗斯民主倒退。

国家是自私的。现代国家，无非是通过国家机器，最大限度争取生存空间和资源。美国不会真心帮助别国建立优秀的政治制度，尤其是大国。但大国自我内部变革，美国也难以阻止。当前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状态。

要真正读懂奥巴马代表的美国梦，并不容易。不管美国梦有多么神奇，这个美国也就两百多年的历史。两百多年的美国梦能如此，为什么五千年中国梦就不能更加绚丽多彩呢？不要老是说中国背着沉重的历史包袱。一个国家的历史越悠久，应当积累更多的集体智慧。如果我们做得不好，那就应当坚决地反思，坚决地加以变革。其实，在中国历史上，我们就曾有过盛唐梦。李世民为什么能够伟大？因为他虽然是皇帝，懂得尊重法律。魏征有时让他气得吐血，恨不得杀死魏征。但那没有那样做。他给大唐留下一套有一定法律保证的政治制度。只可惜那仍是专制体系下的政治制度，没有长期延续的能力。这是中国的历史遗憾，但又说明只要我们有心去做，中国的政治制度，完全可以被梳理得比较顺畅。
作者：徐培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