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刚过完30岁生日,遇上了人生最低潮——父亲病危要做开颅手术,母亲患神经性耳聋,丈夫被派到国外常驻。
一直记得父亲倒下去的那个瞬间,他剧烈头痛,喷射性呕吐,然后失去知觉,醒来时已在核磁共振室门口,母亲在哭,我在哭,还有他的外孙因为害怕也在哭。父亲安慰我们,说不过是感冒引起的头痛,待会儿就可以回家了……说话时,父亲微笑着,一头黑发里夹杂着少许白发。然而,10个小时过去,手术室里推出来的那个人,光头上缠满血渍斑斑的纱布,是那样陌生,陌生到让我一下子泪流满面。
等父亲病情稳定下来,母亲却倒下了。神经性耳聋。
就这样,整整一年,我在同一所医院的神经外科和内科之间度过,一年仿佛一生一世。然而就在这一年,儿子却因为我的忧虑,开始变得格外懂事。
父亲生病住院时,儿子还没上幼儿园,每天都和我在医院待着。小小的孩子已经开始惧怕生老病死,他问我:“妈妈,人死了会去哪儿?”我回答:“天上啊。”又问:“那天上有没有天使?”“当然有,你不就是天使吗?”“不对!天使要有羽毛和翅膀才行。”我告诉他:“有一种天使是没有翅膀的。”儿子很高兴说:“妈妈,你看我的小手小脚胖乎乎的,就像天使一样。”
每天晚上我都帮儿子“写”日记。有一天,他幻想有钱之后做什么:姥姥耳朵聋了,给她买好多好多耳朵;姥爷脑袋坏了,就买好多好多脑袋;自己买好多好多人,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这样妈妈就能陪着我了……我帮他记下这些的时候,是笑着的,可以后每次读到这些话都会掉眼泪。
昨天,已经读小学一年级的儿子给我写了张小纸条,有些语句不通地说:“妈妈,你曾经说过,我是天使。那我一定就是天上派来爱你的。”
看着儿子稚嫩的笔迹,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们小的时候,在父母心中也都是天使吧。那时,我们全心全意爱着父母,看不见的时候会哭,睡觉的时候要听故事,撒娇的时候要他们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眼睛逐渐被其他事情吸引,而父母,因为“话不投机”,一桌“爸爸妈妈味道”的饭菜变成了他们表达情感的惟一方式。直到中年之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经历了许多人许多事,才幡然醒悟,但是父母已经老了。
谢谢爸爸妈妈,我会永远记得——我为爱你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