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初夏，德国，波鸿，骄阳似火。坐落在波鸿西北部的新落成的 GEA 集团总部的玻璃晶体建筑物，就像个养殖蔬菜的大型暖房，挺立在一片还没来得及清理好的草坪上。
周五的例会后，威德勒博士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将手中的黄色记事本，放到办公桌上，走到窗前，关上了遮阳的百叶窗，并将室内的空调旋到最大。今天他的秘书米勒太太休假去了，临时顶替的舒尔特小姐就没有弥勒太太想得那么周到，连遮阳的百叶窗都没给关上，就更不用说开空调了。
窗式空调机送出了习习凉风，但房间被太阳晒得很热，温度马上降不下来，但他还是没有去扯开领带，让自己舒适舒适，觉得还有件事情要落实一下，便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施耐德 ：
“马丁，上次说到的要找的人，你联系上了吗？”马丁是施耐德的名字。
“威廉，原来是你，刚刚会上我也没提了，因为还不知道能不能确定。我约了她下周三见面。”威廉是威德勒的名字。
“好的，这事儿你抓紧点儿，而且我们不要被动，你有没有第二、第三人选？”威德勒稍稍皱了皱眉头，让他那生来就是张严肃的脸上，又加了些威严。
“这个时候，要找这样的人材，谈何容易，这我还是在挖我朋友的墙脚呢！”话筒传来施耐德无可奈何的声音。
“不管结果如何，你下周三给我个准消息！” 威德勒有些不耐烦地放下了电话，又去翻他的电话本。
这时，迪帕斯站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威德勒博士，”迪帕斯有礼貌地在本来就敞开着门上敲了敲，用他那标准法国人的蓝眼珠子盯着威德勒，显然是在询问“我能进来跟你说几句话吗？”
威德勒放下了手中的电话本，指着他办公室里的沙发，说：“迪帕斯先生，请进来，请坐！”
迪帕斯是集团在法国的总管助理，由于他多多少少跟中国有些关联，在中国还有些关系，据说还受到过已故周恩来总理的接见。所以，这次集团组队，他是个少不了的人物。在迪帕斯来看，这次集团在中国的扩展、投资项目，他也是责无旁贷地要来帮忙的。自从威德勒接手了这几个项目以来，迪帕斯就没少来波鸿。
威德勒让舒尔特小姐拿来几瓶矿泉水和两只玻璃杯，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可她却忘记拿来开瓶子盖儿的起子。威德勒和迪帕斯坐下后才发现自己只能“望着水瓶更叫渴”。威德勒正想起身叫舒尔特，见迪帕斯不慌不忙地掏出自己的一串钥匙来，找出了开瓶盖的钥匙，将水瓶打开了。
威德勒又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给迪帕斯和自己的杯子里倒上了水。
“迪帕斯先生，您来得正好！”威德勒喝了一口水，说，“你的那些香港朋友还有些什么好消息？”
迪帕斯刚刚端起水杯，听他这一问，不免愣了一下：“我刚才在会上说的那些，就都是他们搜集来的消息啊！”说完后，才喝了几口水。
威德勒说，“我是指他们公司自己的事儿。我上次去中国时，听那位李小如先生说他们公司要在大陆开办事处，现在进行得如何？”
迪帕斯放下水杯，捋了捋鬓角金黄的头发：“这事儿，还没听他们说起呢！”
威德勒说，“我总觉得他们对中国大陆的情况了解得还是不够透彻，他们提供的那些资料，我看不出有多大的参考价值啊。看了那几个厂子的现状，跟他们提供的那些数字怎么也无法对得上。”
“那是您对中国的财务系统和公司的注册内容还不了解。”迪帕斯知道威德勒是搞技术的，对公司的经营管理也懂一点儿，但没有自己具体管过财务。人在自己薄弱的方面都会很小心的，这次扩展投资的数目也不小，他多问一些也是很正常的。于是迪帕斯很耐心地说：“这是几个中国的国营企业，如果他们拿出土地使用权来作为投资的话，其计算方法就。。。”
威德勒显然没心思听迪帕斯来给他上会计课，打断了他的话，说：“下次，带上位我们这边的财务人员去好好核对一下，弄个明白。”他看到迪帕斯张口结舌的样子，觉得自己这样打断人家的话有些不太礼貌了，马上说道：“抱歉，我想现在跟您讨论的是我们的人员配置问题。”
迪帕斯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威德勒请了清嗓子，接着说：
“比如，您刚才提到的问题，我们需要一位财务人员，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是，我们得有一位我们自己的翻译。我不是不满意你的香港朋友，他们既然愿意参加我们的投资，并答应对财务负责，我们是相信他们的。只是在一些具体的业务上，他们不懂技术，我们需要有一个能懂技术的翻译兼管理人员。”
迪帕斯见威德勒不再往下说了，才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人员问题，永远是个敏感的问题，你也不会在会上大张旗鼓地号召的。其实，我也是想跟你来碰个头，摸摸底。”
这回是威德勒不动声色了，他只是拿起杯子，喝了几口水，做出了一副安心听讲的样子。
迪帕斯仍是用不紧不慢地声音，娓娓道来：“不用说，咱们的牌子是 GEA 集团，可具体工作还是交给 ET 公司去做，因为 ET 公司是直接得利的。所以 ET 公司的头目人物还有技术骨干、主力也应参与进来。刚才伯格先生在会上也表示了这个意思，我想您也听出来了。”
“诺伯特的意思我明白，”诺伯特是伯格的名字，威德勒点了点头，“他的副手京特 · 迪维亚克先生在财务和人事管理上还是有一套的，哈拉尔德 · 伯特尔曼在生产上也能独当一面。听您的意思是，这两位也应该加入进来？”
诺伯特 · 伯格是威德勒亲手提拔起来的，现在是 ET 公司的总经理。
迪帕斯说，“其实，这也是他们分内的工作，在他们现在的职位上；来协助，不，应该说是我们在协助他们来进行这些工作，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给集团总部的压力也小，还可以责任落实到具体的人员身上。”
“按您的推理，”威德勒说，“我们若能找到有一个能懂技术的翻译兼管理人员，也应归属到 ET 公司去？”
过眼烟云-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