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婚，我们还是一家人

好几年不见Regina了。这些年因为搬迁我变换了好几次地址。好在有网络，使我们一直能通过email联络。从她不多的来信中我得知，她的婚姻已经在去年六月宣告结束。她和前夫Michael的儿子Benett，目前和她生活在一起。

到德国后刚刚安顿好，我便打电话给Regina。电话那头的她听上去好像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依然那么开心，那么大嗓门。说到我的住址时，她有些不确定，只听她说到：“Warte mal! Ich frage Frank!”(等等，我问一下Frank!) 接着她便高声叫了起来：“Frank, weisst du wo Westhang Strasse ist?”(Frank, 你知道Westhang街在什么地方吗？)”我心里想：“这个家伙动作满快，这么快就有新的男朋友了”。

Regina邀请我去她家里喝咖啡，为Benett成为小学生做一个小小的庆祝。她如数家珍地告诉我她邀请的客人： Michael -- Benett 的爸爸，Regina 的前夫，她自己的母亲和养父，Michael的父母亲 (Regina的前公公婆婆)。

Regina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母亲带着她和妹妹嫁给了一个警察。按照Regina的说法这个警察收养了她和妹妹，成为她们的养父。我总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多余，既然母亲改嫁，那个和妈妈在一起生活的男人当然就是她们的继父。为什么还要有收养一说呢？不好问，所以至今也没搞懂。

让我觉得有趣的是即将开始的Coffee time。前夫来参加儿子的入学庆祝，是理所当然的。婚姻不存在了，父子关系却是割不断的亲情。那么前公公婆婆呢？还有自己的父母亲。过去的亲家关系随着儿女婚姻的破裂已经瓦解，他们见面不觉得尴尬吗？彼此相遇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我带着几分好奇如约来到Regina的家中。与Michael分开后，两个人都搬出了原来三房一厅的大房子。各自换了较小的住房，但是每个人都为儿子准备了一个儿童房，因为Benett 每周都和爸爸见面。

Michael已经到了，几年不见，他也还是老样子。看不出岁月和婚变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什么痕迹。只是好像比从前更腼腆，更安静了。我到的时候，他正在儿子的房间里吸尘。今天的聚会他因该也算是个主人吧！

两家的老人都还没到，我便在厨房里一边和Regina聊天，一边帮她做些杂事。Regina是个健谈的人，和她在一起不会寂寞。我听着她从Michael 一直谈到Frank。

“Michal是个好人。诚实，可靠，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爸爸。可是他太安静，而我太活泼。我们不合适，经历了七年之痒，我们最终决定分手。Frank正相反，风趣好动。去年和Michal分手后我搬了家，Frank帮我装修房子，我很快就被他吸引住了。房子装修好了，他就成了我的男朋友。去年十月，我们在一起了。”

那么Michael呢？他怎么样？

“他也有了女朋友，一开始我想他只是想让我明白，没有我照样有女孩爱他。不过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也很稳定了。”

从分手到另结新欢，两个人都只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看来第一次婚姻带给他们的冲击尽管比较大，但两个人的伤口恢复得都很快。超越旧的爱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或许是因为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为情去伤感。如果每个人都如此洒脱，人世间该不会有那么多凄美的爱情故事了。

“Frank 是个理想的恋爱对象，却不适合结婚。他能逗得你笑得肚子痛，但是你千万别什么事都相信他。说好晚上早点回来，他可能会比约定的时间晚上两个小时。但是我确实爱他。。。“

天下之事真是难遂人愿。男人诚实可靠，似乎注定缺乏生活激情，无聊刻板；而幽默风趣的男人又让人无法终身相许，因为这样的性情中人能给你的只是短暂的快乐。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会用天底下最动听的语言来感动你，如果他们事业不顺，情绪烦躁，你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我们两个女人正在感叹着，Michael的父母先到了。Michael的母亲看上去还很年轻，中等个头，头发剪得短短的。从进门开始她就和Regina两人聊着东海。Regina刚从东海度假回来，Michael的父母也去过那里。她们拿着地图，指指点点，谈到高兴处，一起哈哈大笑。Regina的父母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见两人进来，Michael的父亲率先发难，“说好了三点开始的，现在已经三点半了，你们肚子不饿吗？”Regina的母亲立即回应到：“是我们不好，我们来晚了！”于是每个人开始在餐桌前落座。

 

Michael坐在Regina母亲右手边。因为Michael的声音比较轻，Regina妈妈不得不凑近他才听得到，两个人好像一直在窃窃私语，十分亲密的样子。当Michael开始咳嗽和打喷嚏连说自己感冒了的时候，Regina妈妈伸出右手为他拍拍了拍后背，脸上一副怜惜的神情。而Michael的妈妈则落座在Regina和我之间。她不断夸奖着Benett，同时仍然不忘记和Regina继续东海的话题。

聚会的气氛是轻松愉快的，除了Michael对桌布发表了点看法令Regina有点光火之外，整个过程让人感觉不到这是一个业已分裂的家庭。就连Michael和Regina也让人感觉不到已经不再是夫妻了。虽然已经分居，但是因为孩子的原因他们碰面的机会很多，两个人甚至常常会相互抱怨彼此目前的伴侣。

记得在日本的时候看到过一篇关于前首相小泉的报道，据说这位政坛怪杰在个人生活上也相当离谱。当年小泉离婚时，妻子正怀着他们第三个儿子，离婚后的二十三年里小泉从未去看过小儿子，更不要说前妻。那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爸爸，他只能从媒体上追踪父亲的身影。一直认为这是个极端的例子，逐渐发现在日本如此这般的男人并不少。看来首相为他们做了极好的表率。

中国有句古话：“一日夫妻百日恩”。但是现实生活中更多见的却是，“夫妻本是同命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离婚就是一场灾难吧，离了婚的两个人从此就是陌路人。即便有了孩子，彼此也避免见面，更不要说两家的父母还要凑在一起。那样的场景该是多么不可思议！

告别Regina一家，我想Benett是幸运的。父母的婚姻结束了，但是他们对共同骨肉的亲情还在，他们的父母仍然是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孩子来讲他们依然还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