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出阳关遇故柳

其鸣无声,其飞不能高远,日沉浮於鸥鹭之间,而默以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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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阳关遗址

哥哥在去疏勒河当农民之前,从安肃公的诗集《酒泉集》里,对阳关外的疏勒河沿岸环境,有了一点初步的认识。光绪三年,安肃公霞轩先生,服阙,入京引荐,廷对称旨,温谕有加,寻授甘肃安肃道。时左季高(宗棠)方统大军出关,经略西域。安肃公坐镇嘉峪关,总持饷运。内培生民,外主攻亿。心劳力瘁,前后五载。

家藏端木采先生为安肃公所作的碑传这样写道:

。。。。。。肃州为酒泉故郡,敦煌玉门,皆汉唐旧邑,穷边溯漠,自昔苍凉。安肃公临治其地,吏事之暇,览古伤今,凡情所不能已者,一发于诗,悲壮高肃,识者称之。兵事既葳,以劳加按察使衔,赏二品顶戴。时鸦片毒漫西陲,人竞播植。先生以屯田为边疆要务,而种烟妨农特甚,深恶之。出示严禁,且修堤堰,兴水利,导民力田,欲以实益励禁政。。。。。。一时言西北边务者,安肃公推首选焉。


1968 年,哥哥登上了西去的知青专列,下放到玉门镇柳泉公社疏勒河大队三小队插队落户。长长的火车,呼啸着吐着蒸汽,沿着兰新铁路,穿过河西走廊,走张掖,过酒泉,出嘉峪关,进入玉门。景色愈来愈荒凉,人烟愈来愈稀少。到达疏勒河车站以后,接站的柳泉公社的干部,安排哥哥和同队的另外三名知青,坐上了去疏勒河三队的牛车,从车站到三队,路程不算远,四十分钟的样子,沿途有一些古柳,盘根错节,枯干的苍枝,似乎刻写了历史的沧桑,百年的风霜。十六岁的哥哥,眼眶湿润了,都说西出阳关无故人,谁知西出阳关遇故柳,这些在干旱、风沙中顽强生存的故柳和柳的子子孙孙,伫立在荒凉的戈壁,为大漠增添了点点的生机和活力。


西出阳关遇故柳,给哥哥带来了希望,眼下快到冬天了,春天的时候,枯干的树枝,是不是还会长出新芽?


赶车的老汉告诉哥哥,这些柳树,叫左公柳。哥哥何尝不知道呢?时序倒回到1876年,清光绪2年,受外来势力唆使的民族分裂分子阿古柏发动叛乱,分疆裂土,建立起“比多来提汗国”,打出了东突厥斯坦的旗号。为了国土完整,国家统一,年近古稀的左宗堂奉命出关平叛。
作为走宗棠的总持粮饷,安肃公遵左帅命,沿古丝绸之道,一路栽种柳树,号召军民,引疏勒河水,环城挖壕,既深且阔,两岸遍栽杨柳,不仅形成严疆形势,还饱含江南景色*。
当地人为了纪念左宗棠的功德,而将那时所栽植的柳树,亲切地唤作“左公柳”。“新栽杨柳三千里,引来春风度玉关”的赞誉声,响彻大西北。


在茫茫的戈壁,在坦坦的河谷,在起起伏伏的沟壑,左公柳岁岁年年,经受着炎炎红日,经受着烈烈漠风,经受着颗颗沙壤,以极大的忍耐性,延续着绿色,延续着生命。柳泉公社,不就是因柳而得名的吗?



十六岁的哥哥,在企盼春天柳树发芽的希望中,开始了农民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时候,常常想起疏勒河边的栽柳人,曾高祖父安肃公。在疏勒河边,在柳树下,相隔一百年的一对祖孙,超越了时间和空间,面对面。


注*:光绪六年,左宗棠由哈密进京路过河西时曾看到:"途中所见,沟洫桥梁,靡不整饬。"还说"安肃道王必达、甘凉道铁珊兴修水利,平治道路,栽植树株,均能尽心劝督"甚为欣慰,上折奖叙。《甘肃气象更新请将王必达等各员奖叙片》,《左文襄公全集》奏稿,卷五七,页四七至四八。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来春风度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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