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东北混子们（序）

我是东北人，八十年代在东北的两座中型城市浑浑噩噩地读完了初中和高中。

东北民风犷野，我们那时候男孩子上小学时打架是家常便饭，到初二初三有些好勇斗狠之辈就逐渐开始向小流氓小无赖的行列靠拢。这些小流氓小无赖我们那里叫“混子”，朝他们行列靠拢、最终成为其中一员的过程就叫“开混”。

混子这个称谓并无贬义，混子们自己也都这么叫来叫去，跟小地癞子之类的蔑称完全不同。

混子们看起来无法无天，其实真正做起来也不容易，除了偷鸡摸狗、抽烟喝酒、耍耍流氓、欺负欺负老实人、偶尔强抢十块二十块钱之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要交朋友、讲义气，有朋友被欺负了或者有哥们儿要打群架拉人助拳，这种时候不能熊包，要表现出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气概才行。

我上中学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两三个混子打扮的人在学校外边沿着围墙兜圈。不用说，这是有人被欺负了，找了混子朋友来要打对方一顿出气。学校都有门卫有围墙，冲进校园或教学楼打人风险太大，所以混子们一般是等在校园外，到放学的时候等对方出了校门再动手。至于绕着围墙兜圈，这里边有三个原因：一是要防止那倒霉蛋听到风声不等放学翻墙跑掉，二是要看看对方有没有邀集帮手反伏击，三是熟悉地形，打起来后一旦势头不好便于逃跑。

打架斗殴总有一定风险，所以当混子的人需要懂得观察形势见风使舵。讲义气当然重要，但每次打架都冲锋在前、都往死里打，即使人不废掉也很快就会进局子。我认识的几个大混子，那种可以拉起上百人打会仗的，一半以上是心思沉稳之人，非常善于察言观色。

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高中时会和那么多混子搅在一起，能够想到的一个原因是我好像自小叛逆心理就很强，对班里老师的乖孩子们总是看不惯，比较anti-authority anti-establishment，或许是因为这点，多数混子对我还算接纳，即使没什么交情很多事情也都不避讳。我对混子们的了解因此比一般人多一些，他们的一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20多年了，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今天先开个头，以后几个星期有时间慢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