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关心弱势群体被朱镕基老师提上了议事日程,这么多年过去,确有真正的弱势得到了一定的关心,但也有更多的弱势在黑暗的角落等待被发现,以及那些所谓的弱势由此争取各自尚未到手的权力。弱势群体这几个字,已经被越用越滥了。
警察说,你是不知道啊,如今我们警察,绝对属于弱势群体。嗨,你千万别笑,我是说真的呢!你想啊,你们老百姓要是酒后开个车,顶多也就是抄牌啦。可我们呢?要是酒后开车,立马开除公职!
政府公务员说,我们才是弱势群体呢。你们大家都想生几个就生几个,出国去生,下乡去生,香港去生,或者有钱的,哪儿都不用去,交点罚款就地生。我们最可怜,受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监督,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一旦被人发现大了肚子,那全家的工作就都甭想要了。
今早的“第一现场”节目,打出个话题是,老师和学生,谁是真正的弱势?因为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主持人和现场评论员一致将罪责归给万恶的教育体制。在它之下,全国人民都是弱势群体。
快过年了,打劫的又多了起来。家教曾老师下课回家,在一向以为安全的自家门口,人来人往的居民区,拿出电话回了一个短信,就被抢走了电话;做饭的陈阿姨走在人行天桥上,突然有人来捂住她的脑袋,将她的耳环硬生生从耳朵上拽了下来;玲玲的妈妈走在路上,突然有人冲到她的面前,拿拳头对着她的眼睛鼻子猛打,打得她眼冒金星。待她平定下来,打人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不见了的还有她的手提袋。。。
我听了这些叙述,气愤地说,如果抢的是什么大东西也就罢了,就为这么点不值钱的小东西,把人打了、吓了,这叫什么事啊?!大侠摇头道,他们也可能实在是穷疯了。现在广东那么多工厂倒闭,民工都急眼了。谁不想带点钱回家过年啊,其实也不容易,弱势嘛。
交通路口上,常常看到行乞的人们。孩子们愿意从他们的存钱罐里拿钱出来,交给那些乞丐。当然会有好心的朋友以为我们天真,劝我们不要轻信这些所谓“穷人”的凄凉把戏。其实这些劝告,我早在十几年前就听到过许多,并且对这些路上的骗子深恶痛绝。但是现在我的想法有点变了,不太在意好心朋友的劝告了。尽管我还是知道,乞丐未必真地那么穷,他们可能身后有恶人操纵,但我想,这些人但分有得选择,他们会选择做这份“工作”么?换了是我们,哪怕切实知道每天的乞讨可以换来不少的银子,有人会愿意去站在路口,愿意终日被人看不起,愿意为了区区几毛小钱,而将自己的人生定位在一个固定的路口,交付给一个破烂不堪用以敛财的铝罐么?
尽管选择都是自己的,但是相对于我们所拥有的选择,他们的选择显得多么无可奈何。
所以尽管大家都同意要关心弱势群体,但是由于人性的各种弱点,每一个人又都可有自己对于弱势群体特殊的界定,甚至将职业操守、行为规范等等也考虑进来,这就是我所说的,弱势群体的概念早就乱套了。
诚然,即便是消费名牌的人们,也难免会在血拼之后抱怨生计艰难,而且这抱怨,是再真实不过的内心体现。但是当我们不把强与弱当成相对的概念,而看作绝对的概念时,矫情的我们,可能才肯承认,我们同弱势二字并不沾边。真正的弱势群体,是一群失去了最最基本赖以维生的东西的人。如果我们还能够选择捧一杯茶、读一页书、写一篇文字、指点一块江山,如果我们还能够选择让海选和PK来改变我们不太令人满意的命运,如果我们还能够选择通过上网来发表自己满腔的热情同情还有爱情,那么我们不仅不属于这个人群,而且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处境而如释重负。
萧红在《呼兰河传》里,写到她家院子中租住的穷人,有过这样的几段话:
他们虽然是拉胡琴、打梆子、叹五更,但是并不是繁华的,并不是一往直前的,并不是他们看见了光明,或是希望着光明,这些都不是的。
他们看不见什么时候是光明的,甚至于根本也不知道,就像太阳照在了瞎子的头上了,瞎子也看不见太阳,但瞎子却感到实在是温暖了。
他们就是这类人,他们不知道光明在哪里,可是他们实实在在地感得到寒凉就在他们的身上,他们想击退了寒凉,因此而来了悲哀。
他们被父母生下来,没有什么希望,只希望吃饱了,穿暖了。但也吃不饱,也穿不暖。
逆来的,顺受了。顺来的事情,却一辈子也没有。
磨房里那打梆子的,夜里常常地越打越响,他越打得激烈,人们越说那声音凄凉。因为他单单的响着,没有同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