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天不作美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异数,近半数公民赞成独立,年轻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国庆节” ,只要你到亚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们要求独立的狂热气氛,”魁北克万岁!”的口号一呼百应。魁北克人还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开的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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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天不作美

我们十四个同学雇了七乘骡轿。骡轿走在平坦的阳关道上,骡夫把鞭杆抱在怀里,长长的鞭杆直指天空,好像擎着一面卷起来的大旗,默默地傍着骡子走,既不吆喝也不打响鞭。骡子不像马那样张扬,不长嘶,也不打响鼻,一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模样,只有得得的蹄声敲击出不紧不慢的平和调子。当走上一边是山岩峭壁,一边是悬崖深壑,弯曲而狭窄的忽上忽下的山道的时候,真是惊心动魄!上坡的时候,骡夫一路紧张地吆喝着:“嗬嗬、嗨嗨、吁吁哦哦……”一路不停地抡起鞭子在空中打着响鞭。那清脆的鞭声,只是一种信号,一种号令,鞭梢不会蹭着骡子的一根毛。骡子在这号令的指挥下,就会紧张地奋力上坡,脖子一扬一扬,头一点一点,肩胛上的肌肉隆起耸动着,后边的骡子自然会配合默契,骡轿随弯就曲蛇行上坡。下坡的时候,骡夫攥紧骡子的笼头,拖住骡子,逆向使劲,以免骡蹄打滑而失控,这时则不打响鞭,只发出“得得、哦哦……”的吆喝。显然下坡比上坡更惊险。我们躺在轿子里紧张得一动不敢动,惟恐由于我们的不慎而妨碍骡夫的指挥。这种时候,我们会对骡夫和他那训练有素的骡子油然产生一种敬意。

我们的骡轿到达的终点是三原,三原到西安通火车。从榆林到三原约有一千华里,骡轿每天的行程是八十华里,即使中途没有任何耽搁也要走十二三天。从起程之日到大学统考只有十一天的时间。我们只能求助于七位骡夫了,请求他们在八天之内赶到三原。起初骡夫们不同意,他们说:盛夏时日,中午三四个小时不能行动,否则人畜都受不了,万一牲口出点毛病,他们担不起那样的巨大损失,而且稍有周折,耽误的时间将会更长。我们提出再早一点动身,再晚一点住店,就可以赶出一段路来。经过再三磋商,骡夫们才答应尽量赶一赶,但没有把握,因为一则是长途跋涉,太紧张了怕牲口休息不好,再则怕错过宿头,找不到店住,人不吃饭不行,骡子不喂更不行。

尽管早晨不明天就动身,晚上能多赶一站就推迟宿店,但掐算日期,还是毫无把握,骡夫们也总是抱怨:他们担着很大的风险。

我们一天天地计算着,这是第九天到了耀县。骡夫们向我们宣告,明天中午能到三原。从三原坐火车到西安只需两小时,就是说,明天,第十天下午可以抵达西安,恰恰是统考的前一天。虽然早过了报名日期,但我们相信教育厅总会想办法替我们报上名的。

我们赶上了,赶上就是胜利!

我们高兴得大呼小叫,拍手欢庆,好像已经走进了大学校门似的。我们从内心里感激骡夫们居然为我们赶出了三天的行程,真是帮了大忙了!那天晚上我们在客栈里打了酒,炒了几个菜,犒劳七位为我们辛苦了的骡夫。那是我们千里行程中最欢乐的一夜。

我们从思想到行动都作好了充分准备:明天到达西安后,在车站附近找个旅馆丢下行李,立刻奔教育厅去交涉报名的事。要把报名所需要的证件、相片之类的东西准备在手边,以免忙中出错耽误时间。我们是一分一秒地算计着。

还是星月交辉的时候,骡夫们就起来套牲口,和我们一样兴奋,为了趁着月落之前赶一程,尽早到达三原。

上午十点多钟到了三原,才知道还要渡一条泾河,车站在泾河的南岸。骡夫们把骡轿赶到泾河北岸,帮着我们打好行李。泾河很宽,两岸之间约有二里之遥,水面却很窄,不过百米。从河堤到水边还有相当远的距离,河槽很深,要走下河堤经过一片沙滩才到水边。骡夫们又帮我们把行李搬运到水边去等渡船。在水边等渡船的人很多,还有好几辆驮棉花包的大马车,一辆马拉轿车和骡马之类,热闹得像赶集一样。

就在我们和骡夫扛着行李刚到水边的时候,听到一只渡船上的船老大向水边的人们扬着手张大喉咙喊叫:“快回去,水来了,快,快,快上岸,水,水……”骡夫们很机警地扛起行李扭头就往回跑,水边的人们都纷纷向岸上狂奔,我只看见河水一摆一摆地向水边拍,此外什么也没有发现,懵懵懂懂本能地随着大家奔向岸去,刚爬上河堤,回头一望,一片汪洋,洪水已经填满了河床,水位已接近河堤的高度。这大水是怎么来的?竟是如此神速!

驮棉花的大马车像船一样漂起来,牲口只露着头、半截脖子和脊梁浮在水面上,车主坐在棉花包上狂呼:“救人,救人……”那辆轿车被激流打翻,打了两个滚儿,车里装的西瓜漂了一大片,脱僵的马在水面浮着,车主的下落就不得而知了。满河里漂浮着从上游冲下来的东西,那些渡船都紧紧地泊在岸边,却不敢去救人和打捞东西.

啊,这就是洪水!我们惊呆在岸上,好险啊!若是晚一步,我们也就随波逐流而去了!我才懂得了河堤为什么筑得这样高,河床为什么这样宽?不如此,一发水两岸就成了泽国。我们对于那位熟谙水情的船老大非常敬佩,他仅仅凭水边的轻微摆动就能作出准确的判断,这就是经验,是学问,是真知。

我们去请教船老大:“什么时候能渡河?”船老大说:“水不退,不敢开船。”我们问:“这水几时能退?”他说:“不敢定。退得快,也得一天。三五日不退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只好懊丧地在三原住店了。

尽管听船老大说:“退得快,也得一天。”我们依然巴望着出现例外,出现奇迹,整个一下午没有人安心地呆在客栈里,不断地跑到河边去看看。河水没有继续涨,也没有一点退的迹象,水位固定不变。中流水急,仍然不断有东西从上游漂下来。岸边浑浊的诃水静得如一潭死水,浮着一层肮脏的泡沫。我们遥望对岸隐蔽在树丛中的火车站,望见机车喷出的浓烟,听见汽笛的鸣叫,真是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即,天公不作美,洪水阻断了我们的希望!

 

 

©郭锦文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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