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虽然自幼口吃,可内秀,俺小学的班主任揍是这样评价俺的。艺术是俺的梦。小时候那个货郎鼓敲的俺心里痒痒地,每回他挑着货担子来村里卖货,货郎鼓不冷不冷的敲得俺坐立不安,不管干啥都要追过去看他那些泥人和用泥捏的小动物啥的。有钱买的时候很少,记得俺好像就买过一个泥口哨,胶泥捏的一只小鸟,上釉烧制后罐上半肚子水,一吹滴滴滴儿的特脆声。记得那年我叼着这个哨子满村子里跑,那时刚好是三月初的时候,大地刚刚复苏,加上我这么一闹腾第二天所有的树就都发芽了。后来有一天,我跑得太快,脚底下被啥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嘴啃地,小鸟哨也摔坏了。我眼泪都出来了,心疼那只小玩意,腿上搓破了一大块皮都没觉着痛。
后来,就开始自己捏小玩意儿,在土路上用手划拉被车马牛羊踩细的泥土,弄一小堆就近用双手从小河沟里捧水和泥开始随意捏弄,小鸟小鸡小鸭小羊小牛小马小人凡是眼睛可见,捏完可站得住的都捏遍了。有时候为了捏泥人,附近没有水,咱裤子一扒就地取材,泥是热乎乎的,拿在手里特舒服。有时候几个小小子儿一起玩,比着撒尿比着和泥,大家你看我笑我看你笑,那时候的快乐是以后再也没有过的。
刚来美国不久,认识了一个美国女人,30多岁她原来是个医生,后来因为不愿意和病人打交道就不干了,找了个男朋友是个专业捏泥匠,碗盆杯盘样样都做得了得,他们家里有个车库改建的工房,比他们的住房还大,两个烧制窑,到处是摆放瓷器的木架,成品半成品陶器制品玲琅满目。我去看了一次,把两眼珠子看直了3天都不能回弯。这个女人心细如丝,看我那副德性,二天就给我送来了一大箱制陶用的专业胶泥。美死我了!我家后院就成了加工厂,没事我就去捏鼓泥玩,到处都是小玩意,俺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本来打算有几样东西要去烧一下的,可天有不测风云,外出修了几天假回来,后院一片狼藉不知是猫是松鼠是山狸子,把我的作品全给弄坏了,泥也干了,没法玩了,丧气!
天无绝人之路,不久我就又认识了一个专业捏泥的,名字叫带嗷的美国人。我帮他做了点儿事,他说没有钱给我,又要还这个人情,就主动提出让我去他家上几次捏泥课,然后再送我一个捏泥的专业电动转台。哈哈哈!行!那个周末,我就到了他家,一看还有3个美国女人也在那,一人一个转台她们都干了一会了,一个个顺着鼻梁子往下流汗。带嗷一个一个地看着她们的手法体姿,纠正指点忙得不亦乐乎。他看我来了,就指着角落里的一个转台示意我用那个。他没有多余的矮凳子,只是用装釉料的塑料桶上面放块5合板就算凳子。我坐下后他给了我一块泥巴,我试着踩了一下电动开关,这个转台就很温柔很恬静地扭转了起来,我两手合拢随心所欲地压挤着这块泥巴,这块泥巴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我的手下变换着形态,一会是碗,一会是盘子,一会又成了一个高杯子,哇哈哈,我要成为真正的陶艺家了!我忘情地玩着,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带嗷是个很棒的制陶家,他的身量1米6不到,可他一次可以把50多公斤重的泥巴放在转台上,用拳头从中心往外拉,直到把泥拉开成一个直径1米左右甚至更大的缸或大花盆的底部,晾晒几天后在不断往上加高直到预订的高度而止,晾干,烧制上釉再烧烧制完成后一节一节地接起来。他可以做3层楼高的陶制品。当然有些女制陶家们对他的作品不屑一顾,认为他是有矮男人的综合症只是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强大而已,并不美。可他的生意很好,订货单已经满了2年,特别是大饭店酒店等的订货都是大宗的。带嗷耐心地指点着我们4个学生,他看着我说你的身体太直了往后坐些你就会自然舒服很多,一看墙上的时钟,我在这小旮旯里已经窝囊着过了近两个小时,一动身子才感到腰酸腿麻都僵到一起了。为了省事我一掂屁股右手想顺势往后一拉这个“凳子”就好了,没想到我忘了这是个临时组合的凳子,上面的木板动了下面的塑料桶没有动,我又没有站起来自己一屁股就坐在了木板上,右手的中指压在了木板与桶的凸边上,我一声惨叫惊天动地,跳起来一看右手中指的指甲已经被活生生地挤掉了,啥叫十指连心,啥叫锥心刺骨,啥叫血流如注,这会就都体验到了,姥姥奶奶大姨妈舅母二婶三嫂嫂快来帮帮俺呀!痛得我当时是眼冒金星,原地跳独脚舞,呀呀呀呀呀呀,黑恶黑恶黑恶,一一一与iyyiyi有youyouyouyou%$#@%^&*^%$@!@#%^&&*&^%%%^)(*&^%$$#$#
过了好一阵子,我才注意到那3个女人都坐在那直着眼睛盯着我一脸的恐怖,呲牙咧嘴的脸都变形了。我使劲让自己镇定下来,问带嗷可否有消炎药,绷带和橡胶手套,他说前两样都有后一样得去找找。我跟他进了房间到卫生间消毒,然后找了几块绷带用胶布缠好了手指,到了厨房一看带嗷还在翻箱倒柜的找手套。他回头跟说没有,走进卧室,然后他手里举着两个避孕套出来了,这个行不?行!为了艺术豁出去了,套上了双保险套后我就又回到教室继续上课,就这精神我要不能成为制陶艺术家那可是天理难容呀!我改成反向转用左手掌握中心,右手只是帮个小忙,中指带着套翘翘着不敢着水,3女人开始看了我一眼,然后一直到下课都没有和我对过眼,只是低着头说拜拜。她们走后,带嗷帮我把一个转台装上了卡车。回到家后好几天由于手痛我也就没有打搅这个转台,它一直待在车上。
两周后,一个叫安的制陶师给我打电话,说我前些日子在她家里做的几只碗干了,需要上釉了。下班后赶到她家,看了看那几只碗又看看手,算了吧一只手肯定不能干这活,我顺便告诉安我有了转台。她很高兴想看看,我打开车后箱的门,她两眼充满了惊讶,上帝,上帝的叫个不停。我有些莫名其妙问她有问题吗,她说这个转台是她的,几年前带嗷办班缺少转台向安借了一个,她说着顺手抄起了电话,带嗷,为什么你把我借给你的转台送给了别人?带嗷说哪个?那个粉色地三角形底座双向转动的、、、、、、我一看就知道我今儿个是ups送货上门了,没啥好说的给人家卸车呗。安一直还在对着带嗷说着难以置信之类的话,我心里别扭也感到吃惊,但只好打道回府。
3个月后,一天傍晚刚下班,安来了电话,告诉我说带嗷死了,原因,突发性心脏病。我心下暗自庆幸我从没有为了这个转台给他打电话算账,要不然我自己也会认为是我把他逼死的。又过了一个月,安又打电话来说,我想还是把那个转台给你吧。我问why,她说她不用这个转台,而且这个可以是对带嗷一个念想。乖乖,怪怪,拐拐,我得好好想想我念他个啥想呢?好几年了我也没有想好,也就没有去取那个粉色的转台,这不俺这个艺术还在耽误着没有成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