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江湖行》 2 美食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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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不平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做研究工作,废寝忘食地点灯熬油,苦思冥想,每天只抽出一上午的时间处理家务,吃了午饭就不再过问杂务,搞得家人媳妇无不叫苦。

看来要学习朝廷大臣,把要回禀的事情都写在笏板上才不至于忘记。好在郁不平刚嫁入张家的时候给这些管事的女人开过扫盲班,要她们持证上岗。考试不合格不会读写的一律下岗打杂。

中层干部知识化是郁不平当年掌家上任时烧的第一把火,居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终于有一天郁不平打开书房门,令小淘把厨房管事的餐饮部部长陈大娘找来。

陈大娘一路小跑,风急火燎地来到书房。小淘这个兴奋啊,倒茶递水地往前凑,想听听夫人有啥妙计。

不料郁不平把她支了出去,关门跟陈大娘密谈。

小淘跺脚:“切,有什么了不起!你让我听我还不想听呢!”

郁不平和陈大娘嘀嘀咕咕半下午,第二天还撇开小淘等丫头们,亲临厨房进行业务指导,把小厨房的门关了,跟陈大娘两个人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如是又是三天过去,小淘被郁不平派了无数任务,要她招管家张笨儿重整花园,添置若干花草,修整庭院,挖深池塘,种荷植藕。

床单被子换季大清洗,家人们添置新装,当然郁不平比家人们添置得更多。

小淘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精力去打听夫人在厨房里忙些什么。

她想,最多不过是研究研究做什么菜能让老爷泻泻肚子,给他点颜色看看又不是太伤他的身体。

但是修整花园这项工程太过浩大,小淘眼见随着后院工程人员进进出出,银子哗哗地从帐上流过,她又想,也许老爷拒绝夫人的要求一次,夫人就要这么折腾一次,让老爷看着心疼,下次再也不敢跟夫人作对。

小淘一边忙着,一边跟身边的小姐妹八卦夫人这么折腾的动机。小丫头们拍马屁说:“小淘姐你真聪明啊!夫人这次让老爷又泻肚子又泻银子,老爷下次再也不敢驳回夫人了!”

终于有一日,花园改造工程竣工,郁不平请张老实赏花,张老实一边跟着老婆走,一边说:“没啥大的变化啊!”

郁不平翻个大白眼:“你,你没见石板路都变成鹅卵石路?你没见无力蔷薇都变成有情芍药?你没见池塘里的荷花比往年多,水比往年清?”

张老实凝神仔细端详老婆指点的细节,连忙赞叹:“哎呀老婆,确实比以前好看多了!”

郁不平脸色稍霁。

他们在假山上的凉亭坐下,郁不平一使眼色,旁边的陈大娘立刻会意,匆匆走出去。

郁不平坐下说:“老公,我今天要给你个惊喜,猜猜看是什么!”

张老实本来兴高采烈的脸立刻变得扭曲,警惕地问:“什么?”

郁不平从对面挪到旁边的石凳上,做天真调皮状:“你猜嘛!”

小淘被肉麻得不敢呕吐,只好眼望远处的池塘。张老实广袖内的胳膊上鸡皮疙瘩一层层起,噼哩啪啦掉一地。

“莫非老婆这几天博览群书,要吟诗作对?”如果是舞文弄墨,十个郁不平都不是对手,即使她把自己关十年也不是对手。

“你真没创意!”郁不平不满地说。

吟诗作对?吟打油诗?做无厘头对?这个她还是蛮拿手的。

张老实挠头:“莫非你画技大有长进,要给我来一幅浓彩工笔?”他的头发竖起来!

郁不平画画他不怕,可怕的是画完了她会正儿八经地裱起来挂在客厅的显著位置,让所有往来的客人瞻仰她的“艺术成就”。

郁不平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老公,在你眼里我真的那么小资到不想做贤妻良母的地步了吗?”

呃,她还贤妻良母?看来如果女皇帝要编写辞典,可以让她去做主编,这样她一定能符合贤妻良母的所有条款。

比如,她把“贤惠”定义为“闲着什么都不会”,这样她就是百分百的“贤惠”女人。

郁不平见老公如此朽木不可雕也,摇头叹息,一拍手,对小淘说:“跟厨房说,可以开始了。”

小淘做传声筒对小丫头说:“去跟厨房说,可以开始了。”至于什么可以开始了,她可不知道。

不一会儿,只见连接厨房和花园的小路尽头出现几个丫头,提着食盒,捧着杯盏筷子手巾茶杯等等物件鱼贯而入,摆放停当。张老实见这阵势,只得老老实实洗手,等着吃一顿痛苦的饭菜。

看样子很可能这些菜是郁不平亲自下厨做的,热在那里,要给他一个惊喜。而他老婆郁不平迄今为止的这辈子作过的唯一一顿有点水平的饭菜是新婚第三天给婆婆做的那顿饭。

为了那顿饭,郁不平在他姐姐张少梅家里勤学苦练了三个月,才达到勉强过关的水平。

有首著名的诗歌这么说——

三日入厨下,
洗手作羹汤。
未谙姑食性,
先遣小姑尝 。

知道这个故事的原型是谁吗?就是郁不平!当初王建王先生把大姑写成小姑,完全是出于艺术考虑进行的修改和虚构。

隋唐年间,由于姑舅表兄妹联姻的极多,已成风俗,故而民间把公婆称之为舅姑。

那时张老实一有时间就溜到姐姐家去看望未婚妻,每次去都看见她在厨房里端着锅在最旺的火炉边忙得满头大汗。

郁不平见了张老实,噘噘嘴,撒娇地作诗一首诉苦——

煮餐日当午
汗滴锅下煮
谁知盘中餐
都是不平苦

我容易嘛我,为了在结婚以后唯一的一次侍奉婆婆的那顿饭不出丑,勤学苦练,大干三伏天!郁不平一边诉苦,一边把手给张老实看,只见白白的手上不是刀痕,就是烫伤。

张老实心疼地说:“不练了不练了,难吃就难吃吧。反正难吃她也得吃,不难吃她也得吃!”

郁不平把手抽出来,叉腰做河东吼:“不行!她老人家一辈子就吃这么一顿媳妇饭,如果做得不好,我以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把切好的菜哗地一声扔进热油里,把张老实吓得往后乱躲,一边还拉着郁不平。

郁不平就这么一遍一遍地练,张少梅一遍一遍地尝;到郁不平胳膊练粗的时候,张少梅的舌头已经尝得几乎失去味觉了。

最后新婚三日的新媳妇下厨,张老夫人非常满意。她老人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知道郁不平为了这顿饭花了多少力气。她要的不是菜的味道,而是媳妇对她的重视程度——菜的味道再难吃,她也就吃这么一顿,但是媳妇对她恭敬重视的态度,决定了她以后能不能放心地把家里的内务全部交给她管。

郁不平顺利过关,关起门来折腾张老实,一会儿说站了三个月站得腰酸,要他捶腰,一会儿说胳膊累得抬不起来,要他捏胳膊,还威胁他说不能把这事儿说出去,如果她听到外面有关她不贤惠的传言,唯他是问。

张老实庆幸他妈只吃他老婆亲手做的这一顿饭。如果她妈天天吃媳妇做的菜,他这条小命就要交待了。

你想想,郁不平勤学苦练了三个月才勉强过关,她这在书房里憋了几天整出来的菜还不难吃死了?

可是,家里厨房做的菜,难吃可以不吃,还可以让厨房重做,老婆郁不平做的菜他敢不吃吗?

不吃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很严重!

第一, 她会说他故意好吃说难吃;

第二, 她会说他不爱她,所以不喜欢她做的菜;

第三, 她会罚他一天或者两天不准吃饭,在外面也不许吃;

第四, 她会罚他睡书房。

第五,最可恨的一条就是,她会跟他十天半月不说话。

什么?这还不够?不够你来试试!


小东和小西 发表评论于
怪不得人家说姑嫂是冤家呢。婚前拿小姑当泔水桶,就别怪婚后人家和你作对了:)
歌儿 发表评论于
太好了,强烈呼吁词典由郁不平主编,这样我也就闲会了!:)
饼姐姐 发表评论于
哈哈哈
笑得我。。。
那个王建先生的诗我是知道的,哈哈哈哈
赞一下,贤惠就是闲得什么都不会。。。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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