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藝大師李茂宗的築夢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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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久的中华文化史里,陶塑艺术是其中较早的一环。从二十世纪不断出土的如仰韶及半坡等文物中得知,远在七千多年前,我们的民族即出现了塑形多釆多姿、并附有优美图纹的陶艺制品了。它不仅是我们先民生活所需的器具,也是藉以抒发心声的艺术作品。我们不仅为源远流长的民族文化感到自豪,更庆幸这项宝贵的文化遗产在风雨飘摇的历史长河中不但没被淹没,反而更形璀灿。只所以如此,全赖一代一代艺人继往开来投入的结果。生长自台湾,旅居美国数十年的陶艺大师李茂宗堪称是近代佼佼者之一。他不仅是台湾早期陶艺界默默耕耘中的一员,更是开创新格局的卓越拓荒者。

  李茂宗于投身陶艺天地很早,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前后即从事陶艺制作了。那个年月的台湾,举凡文学、绘画、戏剧及电影等诸种艺术,正值历荜路蓝缕的阶段,陶艺亦不例外。作家萧琼瑞在其“玩陶塑形一泥人:李茂宗的陶艺探险”大文中,对当时台湾陶艺界的概况;以及慧眼独具的李茂宗如何跳脱传统框架,另起手眼的历程,有明晰而生动的叙述:
  ……一九六零年代的台湾,现代艺术的风潮正刚兴起,尤其现代绘画边缘,已然点燃革命的火把,抽象的概念成为当时前卫的象征;但在陶艺的创作上,则仍停留在瓶罐器皿的造型,釉彩的施作、火侯的控制上徘徊。李茂宗既有心于创作,自然不满于这样的拘限;他认为如果只是在这种瓶瓶罐罐的规矩下工作,只能算是一种仿古的制作,根本谈不上创作。因此,他要在这些规制下走出一条生路,就必先“破形而立”;于是,他开始在器皿上进行破坏的工作,有的故意让碗口皱折不平、有的将花瓶的边缘撕裂、有的以传统的酒瓮为底,取其古朴的形貌,而在瓶口开出一朵来、有的则干脆在瓮身上,加上曲曲折折、倾圯堆叠的陶土……这个“破形而立”的时期,让他的双手和精神同时获得了伸展的空间,而这样的作为,也正契合他率真、粗放的个性……。

  一九七零年,他的首次陶艺在台北凌云画廊举行,尽管仍然有些守旧的艺坛大老,以嘲笑的口吻,批评他的作品是“一堆破铜烂铁”;但李茂宗在陶艺探险开发的步伐,显然已经自信稳当,一路前行……。

  挣脱沿袭已久的传统桎梏,进而“破形而立”,原是一个有卓见及胆识的艺术家应具的精神。也是对格局受限的艺术创作不妥协下的叛逆。在当时众人侧目下,本着这种概念去创作,堪称是一条犹如在剃刀边缘行走的险路。但本着一份毅力及启悟“一路前行”的李茂宗,并未在其攀豋的险峰上跌落。在台湾以及应邀海外各地的多次展出中,由于作品新貌迭出,随即搏得陶艺广泛认同。奠定了卓越的声誉。从他数以千计丰饶的作品(可从其个人陶艺网站一窥神貌)中所展现的,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认为;这不仅是他数十年来用功甚勤的结果,而是他心灵中那份无可动摇的信念的指引。

  嗣后,中岁负笈美国,旅居纽约数十年里,李茂宗在陶艺创作上,不论手法、形式及意象,皆更加圆熟、深化而延扩。纽约不唯是美国政经重镇,更是名闲国际的艺术文化大都。戏剧、电影、雕塑及绘画等领域,由于人才辈出,大放异彩逾百年之久。加上多次至大陆陶艺界观摩、研讨及展览的神州之旅。凡此种种,皆对他的创作产生难以言喻的影响。九十年代在纽约多次展出(忝为老友,他在纽约的多次展出几从未放过),作品意象皆折射出明显的蜕变和升华,且意象纷芸诡异。凸凹平滑呈现的光度明暗;挺拔倾斜的互倚互存,可看到易经哲学中阴阳对立及融合演绎。拙壮的堆砌,奇妙的闪现出殷商石雕中独有的坚实、厚重及沉稳,甚而永恒感。具象抽象的揉杂;又让人触感到西方现代艺术中写实与象征的交错。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吸吮了诸多西方艺术的现代精神后,却未抛掉原先从传统中提练的神髓。俨然是日本已故文豪川端康成所谓的“东方之心”。

  二十世纪曾被一些悲天悯人情怀的文化界,慨呼言之的形容为“悲惨的世纪”。战争的摧残、生存的焦虑、飘泊中对自我的探索、异国文化的冲突,以及社会结构骤变下,对生活造成的破碎经验等等,几乎成为人过中年一代人中挥之不去的阴霾。这些错综复杂的生命现象,皆不断的被艺术家以各种手法表现在作品中。具有慧眼的李茂宗不但未放过这些生命脉动。并将这些情愫经由奇巧的手法,融铸于作品中。多具以人体为素材的硕大陶塑中,模糊的肢体、朦胧的面目、以及看似欲行又止的倾向等半抽象成品,我们可感触到隐匿在作品陶人心中的一份傍徨、追寻、想望及期盼。那不仅止于形式的多元化。而是具有了对生命关怀的人文深度。

  艺术创作都是在筑梦。构筑内心世界的梦。构筑生命的梦,其中有你曾经的梦想;有你的憧憬;甚而有你积淀在内心暗室角落里,尘封已久的一些魅影。尽管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艺术家仍可将这些,以他独有的方式投射在作品上。一旦成了作品,原先那些不可名状的种种,亦在顿然间有了生命及新貌。它们不但为观赏者带来娱性的欢慰,更带来知性的启迪。我们感激且钦羡陶艺大师李茂宗半个世纪里一路走来的筑梦历程。因为他为我们呈现了丰饶的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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