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比较奇特,但历年来用“特”字儿来形容我的人的确不占少数。我谦虚地解释一下,他们应该是褒贬不一的意思吧。或许人家有时其实说的是“忒”字儿,强调我在某事某时过分,也未可知。不过杜成哲的表情里颇有些欣赏的意思。“奇特到底是好还是坏呢?”我笑得有些无奈,说,却已经没心情听回答了。在建京眼里,我也够特别,至少从前是这样。那年建京陪我唱了几次歌,我从被前男友粉碎的世界里爬出来,活过来之后终于又有了人样儿,周围追我的也就都适时地跟上来了。我那时对男生比较失望,基本敷衍为主,不伤和气就好,总要一堆朋友才一起做事。建京却知趣地躲回背景里,打球、买菜、吃饭等等这些中国学生常在一起的时候我都见不到他。那时我才相信,他之前陪我唱歌真地只是出于好心而已,于是感叹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人让我遇到了。当然,后来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黑白分明。建京那时还从来没谈过女朋友,压根儿不知道怎么追女孩。有天大暴雨,我从教学楼里跑出去追学校班车回家,没几步路却已经湿得半透。当时不到晚饭时间,车里空空地没坐几个人,但建京刚好在车上,拄着把雨伞,躲我是肯定躲不及了。我想,换任何人,下车时也不会让我再往雨里跑,那把伞,自然要两个人一起撑。我们一起走了那一小段路。感应也好,电流也罢,建京在我身边的不自在实在太明显不过了。所以我站定了,质问他:“你为什么非要有意在我面前无影无踪?我有那么可怕吗?还是我身边有谁让你那么害怕?”建京没法解释,冲我红脸粗脖地憋了一阵。我这么咄咄逼人,他那么内向,根本说不出话想说的话来。但是当天晚上他说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跑到我办公室,在我键盘底下压了个信封,里面叠了个字条。建京说:“我知道你每天都坐十二点的班车回家,从今天起我不故意熬过半夜了,跟你坐一班。看见我别奇怪,如果我还说不出话来,你也别逼我。我很笨,这辈子还没追过女孩子,以后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冷不防收到他这个,效果太厉害了。我惴惴地,差点儿没敢坐那班车。再后来我们好了,说起这段往事,建京就说我这人特别,追的男生不要,却要蛊惑他这么老老实实守本分的人。我就怀疑他其实是情场老手,分明对我用了一招欲擒故纵。玩笑归玩笑,人的一生不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嘛。两个人不知道什么缘故就走到了一起,又说不上什么原因,就渐行渐远了。。。“在想什么?” 杜成哲问。“没什么,”我恍然,抱歉自己冷落了他,自嘲道:“你看,我喝汤怎么像喝酒了似的,呵呵。”杜成哲礼貌地一笑,没有追问。“我还是先帮你找找远朗吧,”他说,“他和小芩确实不错,年轻气盛,赌气吹了以后会后悔的。”其实我并没把握远朗还会回头,所以本来是想让杜成哲帮我忽悠小芩几下,弄到她想回家来住,适可而止。他这么说,倒让我觉得或许我自己应该找找远朗,但我还是谢了杜成哲情愿为我们姐妹趟这浑水。“我这任务比只为博红颜一笑可高尚多了,” 杜成哲笑。杜成哲送我上了出租车,我并没问他准备具体如何操作小芩这件事。我冲车窗外招招手,心想,今天真有趣,外面这个明明不是陌生人,却好像忽然认识似的。人和人之间就这么奇妙难测,就说晚上我还要见的这个韵喑,也不能算是陌生人,可上次她跟别人八卦我和吴小明的巴黎之行,想起来我心里就不大舒服,现在恨不得不用见她。但我还是很守信用的。我到宾馆住下,就给韵喑去了电话,说,东西带到了。没想到韵喑神秘兮兮地说:“我不白拿东西的,我也要送你件东西。”跟韵喑比,我算什么独特啊!我要是独特,那这个女孩子还不得用神奇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