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台北回来，很伤心。

这次去，是和爸爸妈妈妹妹，带着两个小朋友，主要是给外婆看看。

外婆八十八了。外公一年半前已经去世了。

唉，我的家里有一本心酸史。

台湾光复时，外公刚大学毕业，结婚不久，为了更好的机会去了台湾工作。又过了两年，外婆在内战结束时匆匆逃去了台湾，可是没有带着唯一的女儿，我的妈妈。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外婆自己提起，我们从来不谈这件事，谁都没有胆子问外婆，为什么没有自己带孩子，为什么没有带着妈妈？其实可能是我们都知道答案，不外是带孩子太麻烦。

后来妈妈当然吃了许多苦，可是她没有怨恨被外婆遗弃的事实。

我小学的时候，妈妈出国了，然后把我和妹妹送去台湾依亲，和外公外婆住了三年半，然后接我们去了加拿大，最后定居德州。

妈妈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对人真诚热心，又极其能干勤快，在公司，在教会，在朋友圈中，从来是最受欢迎的。妈妈非常孝顺，几乎每年都把全部的假期用来台北，哪里都没去玩，就是埋头给外公外婆家清扫整理，甚至粉刷墙壁，缝补椅垫，很累很累。

这次我们回去，住在外婆家。可是外婆对自己的女儿，对我们，却很见外。每次我们在外面吃饭，外婆一定要付钱，和我们次次要弄到扭打在一起，一点不把我们当家里人，令我们吃得都很难受。

有一天妈妈带外婆去巷子口的诊所看脚，付了200块，后来外婆无论如何要还妈妈那区区200块！还有外婆和我去影印她一点东西，好像也不到300块，她也和我争到用她的拐杖打我。一块美金大概是台币32元。

每天舅舅或舅妈下班时把外婆带去他们家吃晚饭和睡觉，他们家就在后面一栋。很多时候他们晚回家，我们晚餐吃得早，可是妈妈煮的菜，外婆从来一口不尝，“我不要！” 斩钉截铁的。连妈妈切的水果她也说不要。

我和妹妹看了很心寒。我们和外婆感情一般，本来就没有多少期望值；可是妈妈无从选择，她一再被外婆拒绝，很难受很难受。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她这样难过流泪。妹妹当场说我们要改机票，马上回美国，或者是立刻搬出去住饭店，可是我知道妈妈绝不会和外婆撕破脸。

为人子女，何尝有选择父母是谁？连生你的父母都不是完全无条件的接纳你，爱护你，那有多么痛苦！如果孩子是真的恶棍，那就罢了；可是我的妈妈是这样美丽优秀善良的人，我不能理解外婆的心理。我不能想象她何时决定不再倾心全心爱她的这个女儿。也许是发现她不是期待的男孩的那一瞬？也许是她在选择把婴儿妈妈送去婆婆家时？也许是在往台湾逃难的路上？也许她现在拒绝我们只是因为多年前已经决定我们是她想逃避的那一段？

我现在也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我要每天告诉他们我是多么爱他们；将来就算他们令我失望痛苦，我也永不放弃他们。

好了，伤心地话打住，上片片。

贝贝和弟弟在台北第一天






很热很湿，再也不敢夏天带小孩子来台湾了